“四郎你身子纔好些,得多吃一點補補纔是。”一雙筷子,夾着燜燉好的一塊雞肉放到了我的碗中,而筷子的主人,是一位年約四旬,容貌端莊面色溫潤卻又透着一絲憔悴之色的婦人。
她就是我的孃親高氏,看着碗中的那方透着濃濃香氣的肉塊,後世父母已亡,過了將近七八年單身生活,缺乏親情關愛的我心裡邊既暖又燙,雙眼不禁有些發澀。笑着婉拒道:“孃親,孩兒已經飽了,吃不下了,給妹妹吧。”
“哥,我已經吃飽了。”夾着一筷青菜塞進了口中,正扒着最後一口飯的妹子無垢趕緊搖頭言道。
“對了,今日,娘聽那忠三說起,段府世子前來探訪三郎?”孃親的語氣猶如在聊家常一般,可是那漸漸緩下來的動作,表明了她的內心,並不如表面那般的平靜。
而妹子也不禁在臉上浮起了擔憂,目光在孃親與兄長之間遊移不定。
“還請孃親恕罪。”聽到了這話,心裡邊已然明白孃親肯定已經從忠三的口中獲知了一切的我所擔憂的,只是孃親的態度和情緒。
“四郎,孃親並不怪你,因爲你是孃的孩兒。哪有旁人做錯了事,孃親怪到你頭上的道理。泥人尚有三分火氣,何況是人,那段綸也着實太過欺人了。”孃親高氏放下了筷子,握住了我的手,那充滿着疼惜的目光,印入了我的眼簾。
“娘……”聽到了這番話,我的嗓子裡邊就像是讓人拿東西給堵住了一般,聲音有些乾啞,心裡邊卻暖得發燙。這就是母親,不論自己的孩兒怎麼做,都會站在自己孩子的角度着想。
“四郎莫要忘記了,你父親乃是堂堂的大將軍,今日,長孫家雖然已沒落,可也不能沒了血性和骨氣,今日你做得對。孃親相信,我們家四郎,終有一日,會讓所有人對你側目相望的。”高氏擡起了手,溫暖的手輕輕地替我將幾絲散絲下來的髮絲撫平,話語裡邊承載着的希望,還有期許,讓我感到了肩膀上的擔子,雖然沉重,卻又是那樣的令自己充滿了信心。
“孃親寬心就是了,孩兒,一定不負長孫這個姓氏。”我回手緊握着孃親那溫暖而因爲長期的勞作略顯得粗糙的手,無比肯定地答道。“孃親一定要保重身體,好好的看着孩兒和妹子,行嗎?”
“嗯,孃親相信你。”孃親笑着點了點頭。那張略顯得憔悴的臉蛋,散發着從來沒有過的光彩。
“是啊哥,小妹也相信你。”妹子也同樣在那用力地點着腦袋,看到了這一幕,長孫無忌不禁臉上盡是笑容,而右手緊握成拳頭。未來的自己,一定會做得比另一個歷史時空支線的長孫無忌做得更好,不負親人對於自己的期望。
“……娘覺得,那段綸雖然過份了些,但是,不見得就是他父親的意思。”孃親輕嘆了一口氣之後,略顯得有些猶豫地道。
“娘,孩兒知道您的意思,但那段綸終究是段家的人,一筆怎麼也寫不出兩個段字,段綸如此明目張膽,誰能知道沒有他父親的授意在裡邊?”我看了眼孃親的表情,心裡邊一軟,但終究還是決定把我的想法說出來,至少,不能再讓孃親抱着某種虛幻的念想,再去卑躬屈膝,受那段文振一家的窩囊氣。
“再說了,妹子也跟孩兒說起了過去他們家對我們的態度,其實已經很能說明一切了。孃親,您放心,孩兒如今也將滿十六,已經算是成年人了,懂得輕重的……”
耐心的給孃親開解着,心裡邊同樣盤算不已,他段文振雖然貴爲兵部尚書,可也並非是什麼一手遮天的人物,何況,想要悔婚,這樣的事情,若是傳揚出去,於他段家,可沒有什麼好果子吃,他能如何?
雖然我穿越過來時間不長,可是,有些東西,還是很容易就弄明白的,更何況在這樣的時代最重信諾,不守信諾,反臉無情的人,不但會被人所鄙視,甚至於在道義上,也必然會受人攻訐。不然,這樁婚事他段文振又何必在俺老爹死後一拖就是三年,直接翻臉不認人悔婚豈不更加暢快?
“呵呵,我們家四郎還真是長大了,說出來的道理,連孃親都覺得在理,也罷,這事娘依你了。”眉宇間的憂煩消散了不少的孃親總算是露出了笑容。
“四郎你也要好好的注意自己的身子,孃親還等着看你像你父親一樣功成名就呢。看你不過受了一場風寒,居然嚴重成那樣,可是把娘給嚇得不輕啊,你舅父也是想盡了辦法去請最好的醫者來給你瞧,總算是……你爹走得早,若是四郎你再這麼……娘和你妹真不知道該怎麼熬了。”端詳着我的臉龐,孃親說着說着,雙眼裡邊蘊起了水霧。
聽得這話,妹子的眼圈也頓時紅了起來,湊到了孃親的身邊,扯着孃親的袖子不依地道:“娘,哥不是已經好了嗎?您別傷心了。”
“就是啊娘,孩兒如今已是全好了,日後,孩兒一定會小心,保重自己的身體的,您別傷心了好嗎?”我也趕緊笑着寬解道,如今的自己已然決定不會像那過去的長孫無忌一般,成天就只知道宅在那書房裡邊報着那四書五經在那嘰嘰歪歪,正所謂德智體美勞必須全面發展,自己可不希望身子骨嬌弱得跟個娘們似的,那樣的話,實在是太丟武勳世家子弟的臉了。畢竟,亂世很快就要到來,沒有強健的體魄,怎麼可能在兵荒馬亂的年代保護自己,保護家人?
“嗯,好,呵呵,娘知道了。”孃親側開了臉,用袖輕輕地拭了拭眼角,然後展顏笑道:“是啊,我們家四郎已經都是大人了,你舅父對你可是贊喻有加,若不是這段時間太忙,連家都回不了,早該來看你了。”
“那是當然,可不光是舅父,就連舅父的那些朋友,也都誇哥哥雖年少,但行事舉止頗有君子之風呢。”無垢妹子用力地點了點頭,看向我的目光充滿了崇拜。
呃,行事舉止有沒有君子之風我實在不清楚,不過我至少覺得自己一向都顯得很紳士,未穿越之前扶老太太過馬路,車上給老年人讓座啥的都常幹。
但是這兩年不太敢伸手,不是哥不想當活雷鋒,而是社會太和諧。
“娘聽觀音婢說,四郎的字寫的越發的好了,只是爲何錯漏百出呢?”就在我剛開始沾沾自喜地當口,孃親一句話把這我給哽在當場。
這丫頭片子,怎麼老揭哥的短?恨恨地瞪了一眼妹子,嗯,她的小名叫觀音婢,之所以這麼喚因爲她的肌膚勝雪,從小就粉粉白白,而且長像又可人端莊,如同那羊脂玉雕琢的觀音大士像一般。根據本公子的近距離觀察,她的皮膚地白晰細膩程度的的確確是極品中的極品,再襯上那雙漆黑如墨的大眼,柳葉般的黛眉,雖然才十二歲,但是,卻已經出落得楚楚動人,再大上個五六歲的話,用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來形容,怕也不爲過。
“嗯,孩兒病了多日,手生得緊,所以纔會出現這樣的狀況,日後一定努力。”我惡狠狠的目光直接被那調皮地衝我吐舌頭作鬼臉的臭丫頭無視掉,失敗……
天色已然完全地黑了下來,窗外,繁星點點,室內,已然燃起了油燈,那豆大的燈光柔蔓地搖曳着,將人的影子拖曳到四壁,輕輕地晃動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