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唐冠與武承嗣皮笑肉不笑的寒暄。
舍外,暗處一雙眼睛目不轉睛的盯着舍院。
武承嗣臉皮之厚,讓唐冠咂舌。
兩人寒暄一番,他竟然真的就與唐冠稱兄道弟起來。
不瞭解其史上作爲的人,自然覺得如此誇張有些不可思議,可唐冠卻深知此人作爲宰相所做出的種種匪夷所思的行徑。
有種特殊的稱呼,叫做“妄人”,這個字不單單指狂妄自大,有很大一部分隱意是指欺世盜名,又指不切實際。
其實唐冠很多行徑便足以歸納在“妄人”範圍內,可目前的他卻做的自得其樂。
這種人有好有壞,他們活躍在社會的每個時期,歷史的舞臺上總是少不了這羣人的身影。
用後世總結出一句話叫做“智商無下限”。
後世浮華,人們不願意再相信有妄人的存在,其實,妄人就在身邊,或者說哪一天都會搖身一變,不經意間就成爲這種人。
但是有一點是大多數人都不做到的,普通人做妄人可以做一時,卻做不了一世,因爲他會逐漸碰壁。
但又不乏將妄人做了一世的奇人,如後世的康有爲便是不折不扣的妄人。
話外音暫且落下,在唐冠眼前的武承嗣也屬於奇人一列,他便是活生生將妄人做了一輩子的奇人,至死他還在想着自己的太子寶位。
此節按下不提,兩人對話間。談笑風生,竟然將築宅之事略過。
良久後。武承嗣望了眼窗外天色,意猶未盡道:“郎君可曾用過飯食?”
唐冠聞言一愣,這一天自己出了晨間飽餐一頓外,倒是不曾用過,當即搖搖頭。
武承嗣見狀大喜,起身道:“今日老朽方知弟弟賢良,老哥做東,咱們共聚一餐可好?”
唐冠聞言心中一樂。可又有些猶疑,他知道武承嗣是爲那建宅而來,既然是他來着手,唐冠倒是不怕他怠工,不過如今自己表面上和他打的火熱,心中還是有些嗤鼻。
猶豫片刻後,還是故作熱切說道:“既然老哥哥有此雅興。去病不敢不從。”
“哈哈。”武承嗣聞言面上更添喜色,只覺得自己比武三思在唐冠這個紅人面前更親近幾分。
本來唐冠被安排到史館修撰,武三思與唐冠同處一屋檐下,必然“感情升溫”,可沒想到武承嗣鬼使神差下卻屢次找到來接近討好唐冠的理由。
當即二人一道出了房門,二人有說有笑。儼然一副忘年之交模樣,唐冠與他所敬重的裴炎面上都不曾如此親熱過。
當二人走到院中時,一聲呼喚讓二人止住腳步。
“小郎君,你這是?”
唐冠回首望去,見是常鷹手捧飯食立在房前。唐冠向其笑道:“常大哥,我陪國公去用些飯食。你和小七自己先用吧。”
常鷹聞言眉頭微微一皺,扭過頭去,卻出聲道:“小郎君,你等一下。”
只見常鷹先是轉身進房,放下飯菜,而後對桌上小七低聲說叨兩句,見小七點頭,這才又走出房外。
武承嗣在一旁默默不語,他知道這常鷹本是宮中禁衛,被唐冠討來做侍衛,如今他與唐冠打的火熱,又見唐冠對其頗爲敬重,也不責怪常鷹拖延。
常鷹這才走上前來說道:“周國公,屬下可否陪同小郎君一道赴宴?”
武承嗣聞言眉頭一皺,望向唐冠,唐冠先是一愣,而後也不作他想,知道常鷹爲人盡職,怕自己有閃失,而武承嗣這次出門也沒有帶多餘的手下。
當即望向武承嗣言道:“國公,你看?”
武承嗣像是不以爲意一般說道:“今天咱哥倆全憑高興,常侍衛自便。”
唐冠這才微笑道:“常大哥,那走吧。”
“好!”常鷹見武承嗣言語間竟然和唐冠平輩相稱,不由心中驚訝,可馬上點頭應是。
三人這才一道轉身出舍。
不知道常鷹使了什麼法子,竟然讓房中小七出奇的沒有跟出,要知道小七平日好動活潑,最喜歡湊的便是這種熱鬧。
直到出門唐冠纔想到這節,隨即微微搖頭一笑。
而後向武承嗣詢問道:“哥哥可有合適去處?”
武承嗣聞言一笑,別的不懂,這吃喝玩樂,他可不弱於人,當即說道:“依小友之才,老朽虛位,城中也只有醉仙樓了。”
那邊常鷹本想上前拉過馬車,卻突然耳朵一動,眼神猛然射向舍前那排樹叢。
“誰!?”
常鷹大喝一聲,身形暴起,三兩步躍到樹前,一個接力蹬上樹幹。
那邊兩人見常鷹這一系列突兀動作,不由愣住。
只見常鷹一爪吊在樹上,冷冷掃視着周圍。
一片樹葉緩緩滑過眼前,常鷹突然大手一探,猛然抓起一個將要躍起的物事。
入手卻毛茸茸,“唧唧。”
常鷹看清手中東西一愣,竟然是一隻半大小鳥,看起來不過剛學會飛的樣子。
唐冠見狀不由笑出聲來,喊道:“常大哥,你功夫很俊,不過用來抓一隻鳥可惜了吧。”
常鷹聞音跳下樹來,有些啞然的掃量了下樹叢,不由喃喃道:“招子晃了?”
隨即搖搖頭,將手中鳥兒放飛,這才略顯尷尬的上前道:“多日不練,手生了,國公見笑。”
唐冠聞言一笑,那武承嗣卻望着常鷹眼皮一跳,剛纔那幾下他看在眼裡,卻心中驚訝。
他知道朝中那羣武夫,有的確實身手驚人,可平日間鮮少顯露,文人不好此道,視爲粗俗,自然鮮少了解。
可唐冠也不過是一介書生,竟然認人如此準確,直接討要這常鷹,想到這他不由心中暗凜。
當即幾人也不再拖延,常鷹牽過馬車,唐冠二人先行上車,常鷹這才駕車而行。
可還是有些疑惑的望着平靜的樹叢。
直到馬車駛出巷角才收回目光。
“呼...呼..”
就在馬車消失之際,一名少年猛然從樹頂跌落下來,躺在地上喘着粗氣。
“格..格老子..日他個仙人闆闆,嚇死老子了。”
這少年心有餘悸暗罵出聲,常鷹那兩下顯然不在他預料範圍內。
喘了兩口氣後,坐起身子,便在懷中一陣摸索。
而後竟然拿出一極短的竹笛來,這竹笛只有三個孔,少年放到嘴間,猛出一口氣。
“唧..唧唧..”
一陣清脆聲音響起,音如鳥叫,尋常人聽了估計也只以爲是隻鳥兒。
可這聲音響起不多時,遠處便迅速躥來幾道身影。
爲首卻是之前那個壯漢,他見少年癱瘓模樣不由一驚,慌忙俯下身子,一把抓住少年手腕,一邊說道:“你個瓜娃子,老子讓你看緊咯,你這是搞啥子?”
“我沒事,那羣龜兒子身邊有個硬點子。”
少年邊說邊掙脫開來,大漢聞言眉頭一皺,問道:“你看清楚門路了沒?”
少年聞言眉頭一皺,思索一會說道:“洛陽鷹爪。”
“日他仙人闆闆,鷹揚衛常鷹!”
這大漢似乎見多識廣,一聽鷹爪二字便想到一人,開口便出聲說道。
“對,是姓常!”
那邊幾個人聽到常鷹名字也是互望一眼,其中一個上前道:“風緊扯呼?”
大漢聞言轉身瞪了他一眼,開口罵道:“撤,撤,撤!”
“撤你個瓜娃子!”
這年輕人見大漢模樣,也不敢頂撞,默默退回,但難免引來同伴竊笑目光。
若是唐冠知道常鷹在那所謂的江湖上有如此名聲,必定也要啞然,在他眼中常鷹不過是個軍中勇武,可卻不知他能走到令銜位上,靠的便是硬打硬殺,緝拿過不少亡命之輩。
“武承嗣這龜兒子的狗頭,說不得,今天一定要拿到!”
大漢低啞出聲,望了眼地上少年,又詢問道:“他們往哪裡去咯?”
少年聞言慌忙迴應道:“醉仙樓。”
“這狗日的好會享受噻!”
大漢咒罵一聲,像是知道那醉仙樓是個什麼地方,幾人當即默默不語,靜待大漢發言。
良久後,大漢才眼神一定,開口便道:“暴雨梨花針!”
“啊!”幾人聞言一愣,各個面面相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