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唐冠每日陪伴佳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專心休閒娛樂不提。
那邊雙方選手還在繼續着這場滑稽的鬧劇。
李衝起兵的地方,名爲博州,也就是後世的山東聊城附近,此地確實進可攻,退可守,以黃河爲屏障,可阻住京師大軍,同理,打過了黃河,他手下雖然只有幾千人馬,但只要諸王響應,還是有可能直插軍師的。
但令李衝萬萬沒想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被唐冠稱爲“逗比”的他,果不其然連黃河都沒見着,便被阻住了去路。
這時已經是他起兵的第三天,正當他行至武水縣治下,卻遭遇到了他的老下屬的激烈抵抗。
武水縣縣令原爲他治下的一名小官,貌不驚人,平日也沒什麼太大作爲,可在這節骨眼上卻成了他一顆要啃的硬骨頭。
這武水縣縣令雖然平凡,但倒是一個明白人,知道李衝此去那是必死無疑,與其這樣放了過去,連累了自己,還不如跟他死磕一下,只要藉助城牆之利,固守個三四日,等朝廷大軍一到,那自己可就是有功之臣。
只見武水縣城門緊閉,一干臨時抽調的府兵固守城頭,也不過區區幾百人。
那邊臨軍列陣的卻是李衝一夥,不得不說李衝雖然衝動,可這打起仗來還真是像模像樣,有長槍列陣在前以抗對方騎兵,有弓衛滑列在後,進行“火力壓制”,騎兵護衛左右兩翼,而他自己與一干心腹坐鎮中軍,看此時模樣這的確是有點教科書級的意思。
可李衝眺目觀望發現地方不過區區幾百人。想來不會傻到出城野戰,當即也不關注自己的陣型如何了,反而關注起“髮型”來。
他當然不是真的如此注重儀表,李衝少年封王,雖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家世。可也並非全然無才無能,他之所以屏息關注自己髮絲,便是才觀察風向。
“南風。”
感受到輕微浮動的他眼神一亮,大手一揮道:“衝車,火攻。”
“唰。”他話音一落,一輛輛衝車點燃了甘草。士兵擡起衝鋒在前,一波波箭雨洗刷向城牆,城牆抵抗力量只能高舉盾牌,眼睜睜看着那些火車撞向城門。
就在李衝得意大笑之際,他身邊一名將領卻悄悄將手放入了懷中,但還不等他動作。李衝突然面色猛變:“不好!”
“譁。”
“啊!”
“風向變了!”李衝駭然失色的同時,那邊衝鋒在前的士兵突然一陣陣慘叫傳來,只見那本來吐向城門方向的火舌竟突然改向向自己洶涌而來。
剎那,本來壓倒性的局勢顛覆了過來,李衝見勢不妙,便想調轉馬頭,可是人心浮動間一片人仰馬翻。
就連那行爲詭異的將領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李衝見手下四散而逃,正要大喝定軍,這將領卻突然抽出腰間長刀大喝道:“反賊李衝,速速受死!”
“蹭!”話音一落,這名將領手起刀落,一刀將其頭顱割下,倒提手中。
“什麼!?”
頓時中軍炸成一團,被這一瞬間的變化驚呆。
“啊!王爺死了!”
不知是誰大喊一聲,頓時僅剩的人馬也四散而逃,那殺了李衝的將領面不改色。趁衆人驚呆之際,又接連策馬揚刀,將幾個手無足措之人斬於馬下。
那李衝腦袋至死都圓整雙目,似乎充滿了不可置信,這名殺人將領自他封王便一直忠心耿耿。可就在此時他竟然親手殺了他!
至此,李衝與些許死忠之人斃命,那邊武水縣令也被這偌大驚喜砸暈,見這邊已經潰不成軍,慌忙命令手下追出城外。
而那名殺人將領卻手提李衝腦袋策馬迎入城中,那縣令自然被他的所作所爲“感動”的一塌糊塗。
至此,朝廷大軍未到,李衝這個少年狂王便折在了小小縣城之下,人家是不見黃河不死心,他卻連黃河都沒有見到。
此情此景若被唐冠親眼目睹,恐怕也要不勝唏噓,可以看出這李衝其實有幾分本事,唐冠說他逗比,並不是說他只會一味衝動,沒有真材實料。
而是他逗的地方有三點,其一,衝動,這個不提,其二,天意,風向突變,連老天都不幫他,其三,便是這個莫名其妙的詭異將領。
尤其是第三點纔是讓唐冠寒噤若嬋的,從這將領種種詭異前奏不難看出,他必然是謀劃了良久了,他到底爲何這麼做,其原因已經不需要多說。
武曌的棋子遍佈所有能入法眼之人的身側,她此時的棋局已經大到容不得他人落子,白子黑子由她一人來執,說不得諸王身側皆有類似的一人,只不過這個人是他們萬萬沒想到之人,李藹對武曌來言是個驚喜,但這將領卻是事先安排。
甚至這個人有可能是他們的親生子女!
這也是唐冠起初苦苦提防上官婉兒的原因,武曌之喪心病狂堪稱匪夷所思,我們曾提過的“於俁與玉”的人心道理再一次被驗證無疑。
李衝“出師未捷身先死”,卻沒有英雄爲他淚滿襟。
因爲他死的太過突然了,堪稱戲劇性的逗比。
而遠在通往博州的軍事棧道上一列列長龍正加緊行軍。
只見這些人裝備精良,一看便不是地方府兵可比。
行動間秩序井然,但是他們卻沒想到,他們被加急命令去撲滅的那場造反早已消弭於無形。
直到行軍至深夜,前方斥候才傳來一個讓此間將領目瞪口呆的消息。
半山腰,營帳中。
“死了?”
這名將領聽着眼前斥候來報,睜大眼睛,久久未能回神。
他打了幾十年仗,第一次經歷軍隊還沒到,敵人便土崩瓦解的事情,良久後他才揮手將斥候屏退。
而後他對身邊一名還未回神的副將道:“韓將軍,兵法有云,兵不厭詐,這說不得是賊子狡猾,你我在此分兵,你領前軍前往博州去探,我回宮向陛下覆命,待聖上裁決。”
“好。”副將聞言眉頭一皺,還是領了命令,起身出賬。
說實話,不止這名主將不怎麼相信,他更是覺得匪夷所思,這種事情若是真的,那可真讓人笑掉大牙,若是假的,那可就是一場天大禍患了。
他們在這將信將疑,殊不知他們所經歷的正是這樣一場令人笑掉大牙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