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君珏是在已到京城外才又被君伯恭下令送回書院的,很容易便能追回他,是以正月初四傍晚,他便回到了君府。
君璃一早便派了晴雪親去門房等着,命她一見君珏回來,便直接迎他去她的流雲軒,不必先去見過君伯恭了,反正雙方已經撕破了臉,也再沒有虛與委蛇的必要;
最重要的是,這幾日君伯恭已在她的監督下,去與族長和族老們回過將君珏出繼與君家早夭的二老爺君仲謙名下之事,雖說族長族老們都覺得君伯恭便是要過繼一個兒子給早夭的兄弟承繼香火,也不該過繼嫡長子,畢竟嫡長子是要繼承家業的,君伯恭這樣做,也未免太偏心兩個小兒子,但見君伯恭堅持,便也不好再多勸,雙方說定了初五,也就是明日早上行過繼禮更改族譜,這也是君璃會派晴雪去門房直接接人的主要原因,她總要事先與君珏把事情說清楚,也免得君珏事到臨頭了才知道自己要被過繼出去,心裡會產生類似於自己被拋棄了的牴觸情緒。
三個多月不見,君珏長高了不少,也瘦了不少,卻更沉穩了,秀雅的眉宇間已隱隱有了剛毅,就像一夜之間,便從一個不知愁滋味兒的少年,終於成長爲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君璃這些日子一直擔心着他,這會子終於見到人了,心裡那塊一直懸着的大石總算落了地,鼻間卻酸得厲害,差點兒就要掉下淚好,好容易強忍住了,笑道:“這一路上餐風露宿的,你一定餓了也累了罷?我讓人準備了熱水和乾淨的衣裳,你就在我這裡梳洗一番,有什麼等你梳洗完吃過飯後,我們再細說不遲,我有好多話要對你說呢。”
方纔君璃打量君珏時,君珏也同樣在打量着她,見她穿着天青色盤領交襟襦裙,頭上只插了一支赤金石榴花簪子,瞧着比上次見面清減憔悴了不少,本來也有滿肚子話想要問她的,但既然她已這樣說了,他只得暫時將已到喉嚨的話強自壓下,隨鎖兒梳洗去了。
等君珏梳洗完,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出來,屋子正中的黑漆圓桌上,已擺了幾樣小菜,都整治得極爲清爽水潤:鮮嫩的鹽水筍,爽脆的醃黃瓜,鮮鹹的糟鴨舌,清炒的小菱藕,另還有一碗香氣四溢的刀削麪並一碗火腿筍絲湯。
君珏趕了這麼多天路,連年都是在趕路中度過的,雖路上衆管事並不敢怠慢他,一應吃穿住行都是撿好的來,但再好又如何比得上家裡,比得上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親自爲自己準備的?且他心裡也一直擔心着君璃,想着君伯恭既能這般對待自己,連年都不讓自己在家裡過,只怕也對君璃好不到哪裡去,也不知她這些日子在家裡是怎麼過的,便是山珍海味也食不知味,更何況出門在外,衆管事又是君伯恭的人,待他再周到又能周到到哪裡去?以致他這後面七八日就沒好好吃多一頓飯,沒好好睡過一個覺,這也是君璃方纔一見他便覺得他瘦了不少的主要原因。
是以在見到君璃平安無事後再見到這幾樣菜,立時便覺得胃口大開,當下也不與君璃多說,坐下便速度極快卻又不失優雅的吃將起來。
君珏吃飯時,君璃一直坐在一旁專注的看着他,見他只用了極短的時間,便將一桌子的菜掃了大半,顯見得是這些日子餓狠了,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惱怒,都是君伯恭那個渣害的,讓珏弟連年也不能在家過,萬幸珏弟很快便將不再是渣爹的兒子,以後再不會受他的壓制!
一時君珏吃完了飯,君璃忙遞上一杯不冷不熱的茶,又命衆伺候之人都退下後,方正色與君珏道:“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會讓你生很大的氣,但你得答應我,不管你有多生氣,眼下都得給我忍着,記住了嗎?”
君珏並未回答她的話,而是徑自沉聲問道:“是不是老爺他又逼你做什麼你不願意的事,還搬出我來威脅你了?”他不是傻子,又怎麼可能不自君伯恭派去的人明明都已護着他抵達京城城外,很快就要到家了,卻忽然又將他送回書院之舉上,猜出幾分端倪?
君璃點頭又搖頭,“他是逼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了,不過,他也未能自我這裡討到便宜去。”說着,將一開始君伯恭是如何找她借銀子,她又如何先是不答應後又迫於無奈答應,但仍遲了以致君伯恭與禮部尚書之位失之交臂,隨即遷怒到他們姐弟頭上,將他復又送走,並拿他的前程和安危來威脅她,讓她嫁入寧平侯府卻反被她威脅了,同意他過繼給他們早夭的二叔名下等事,事無鉅細與君珏說道了一遍。
話沒說完,君珏已是滿臉的悲憤,牙齒咬得咯吱作響,霍地站起來道:“我這就找族長伯父去,把他做的這些禽獸不如的事全部披露出來,哪怕拼着前程不要,我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姐姐嫁入寧平侯府,嫁給那樣一個浪蕩子!”
君珏雖常年不在京城,但容湛的“盛名”他卻是聽說過的,又怎麼能眼睜睜看着姐姐在已經嫁錯了一次人後,再嫁給那樣一個風流浪蕩不成器的人,毀掉後半輩子的幸福?不能讓姐姐過上好日子,那他這麼多年的苦讀又還有什麼意義?
卻被君璃猛地一把拉住了,板起臉來道:“我方纔不是告訴了你,讓你不管多生氣,現下都得給我忍着嗎?怎麼,我這個做姐姐的話是耳旁風,不管用了?況這纔多大點事,你的一輩子且長着呢,以後比這更過分得多的事也不是不可能發生,若連這你都不能忍,以後可怎麼樣?昔日越王能臥薪嚐膽,韓信能忍胯下之辱,我雖從未想過要你達到他們的成就,卻也希望你能有一番成就與建樹,你若連這點小事都不能忍了,又何談什麼讓我過上好日子,讓那些曾欺負過我看不起的人,以後都不敢再欺負我不敢再看不起我呢?”
一席話,說得君珏沉默了,雖並未再嚷着要即刻去找族長,臉上的悲憤卻是不減分毫。
君璃看在眼裡,嘆一口氣,只得又道:“你聽我說,他終究佔了父親的名分,只擡出一個‘孝’字,已能壓得你喘不過氣來了,你若不出仕也就罷了,偏你將來又是要出仕的,怎麼能讓人詬病你不孝?所以他纔敢獅子大開口,一開口便是問我要六萬兩銀子,他何嘗不知道六萬兩是怎麼一筆鉅款,——即便是我有娘留下的大筆嫁妝,短時間內也湊不出這麼多現銀,可他卻絲毫不管這些,只一味的要銀子,他憑的是什麼?還不是憑着父親的名分,憑着他能以父親的身份,隨意干涉你的前程,難道你想被他壓制一輩子不成?”
“我前陣子還想着,只要能撐到兩年後你高中了,咱們被他壓制的日子便算是熬到頭了,可經過此番之事,我才知道,就算兩年後你高中了又如何,等你做到他如今的官位,至少得二十年後去了,且他始終佔着父親的名分,咱們一樣要被他壓制,倒不如趁此機會,與他脫離了父子關係,以後他便休想再壓制威脅咱們!”
君珏雖知道君璃說得有理,卻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君璃即將嫁給容湛之事,他痛苦的叫道:“可是容家那個浪蕩子如何配得上姐姐?我又怎麼能爲了自己,便委屈姐姐賠上自己的後半輩子,那我成什麼人了?我寧願一輩子被壓制,再不然,我不要那什麼勞什子前程了,也不願意眼睜睜看着姐姐被毀掉後半輩子的幸福!”
“可我並不覺得委屈,在我看來,這時間任何事都只分那種,那就是值得的與不值得的,”君璃定定看着君珏,認真說道:“只要能爲你換得一個光明的未來,我做什麼都是心甘情願的,更何況只是嫁個人?我也知道你是覺得那容湛不是良人,不能讓我依靠一輩子,怕我受傷害,所以才這般難過的,可我壓根兒就沒想過要依靠他,也根本不可能對他動心,自然也就不可能受到傷害,到時候我只管與他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想來日子也不會太糟糕。”
頓了頓,笑道:“再退一萬步說,到時候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我還可以與他和離呀,反正我也不是沒和離過,而到那時,你應當已經高中了,能做我最強有力的靠山了,難道誰還攔得住我不成?只不過賠上區區幾年的時光,便能爲你換來一個更好的未來,也能讓咱們姐弟以後都不再受老爺的壓制與脅迫,我怎麼看都覺得這個交易值得,怎麼看都覺得這筆買賣划算。”
“可是……”君珏還待再說。
卻只開了個頭已被君璃擺手打斷,肅色道:“你不必再說了,此事已成定局,後日容家便要來下定了,不管你心裡怎麼想,不管你願意不願意,此事都再更改不了,你如果還當我是姐姐,就聽我的,不要讓我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你只須記住,如今憑咱們的力量,還遠遠不足以與老爺抗衡,我們唯一能做的便是忍,只要咱們忍過了這一時,日後自然海闊天空。”
不待君珏答話,又道:“你趕了這麼多天的路,一定累了,且早些回去歇着罷,明兒一早還要行過繼禮呢,我再說一遍,不要讓我這些天的努力都白費,也不要讓我這麼多年的委屈都白受!”
君珏太痛苦了,只要一想到君伯恭前些天對君璃的步步緊逼,只要一想到君璃是爲了自己纔不得不嫁入寧平侯府的,他滿腔的悲憤便如澆了油的火一般越燒越旺,燒得他只想大吼大叫,燒得他只恨不能沒有君伯恭這個父親,燒得他只恨不能殺了自己!
可他心裡又分明明白,君璃說的纔是對的,他們如今還沒有能力與君伯恭抗衡,除了忍,他們別無他途,除了讓自己變強,強大到足以與君伯恭抗衡,他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爲自己賠上終生的幸福,他只能在心裡暗暗發誓,他永遠不會忘記今日姐姐爲自己所做的犧牲,他更不會忘記他們那位所謂的父親都對他們做了什麼,有朝一日,他一定會讓他爲今日的所作所爲深深後悔,並付出沉重的代價!
這一夜,君珏一直未曾閤眼,以致次日他出現在君伯恭等人面前時,看起來無比的憔悴,讓人一看便知他心裡一定很不平靜,但他的雙眼卻平靜無波,猶如一潭古井般,與他的實際年齡極不相符,給人以一種他竟於一夜之間,便完成了從少年到成人之間的過渡的感覺。
“給老爺請安。因路上有所耽擱,是故未能及時趕回來給老爺拜年,還請老爺見諒!”君珏平靜的給君伯恭見禮。
君伯恭神色有些複雜,只因他心裡忽然生出了一股自己這個長子只怕與那個孽女一樣,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好拿捏的感覺來,他忙將這股感覺壓下,對君珏淡淡點了點頭,“回來就好!”
頓了頓,又道:“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們就走罷,別讓族長和族老們久等。”說完,率先往外走去。
後面跟着的君琪聞言,深深看了君珏一眼,對君珏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大哥先請!”
君珏點點頭,“二弟客氣了。”與他一道跟上了君伯恭。
父子三人前腳方離開,躲在暗處的鎖兒便飛奔回了流雲軒,向一早起來便坐立難安的君璃稟道:“老爺已經領着大少爺與二少爺出門了,大少爺看起來精神還好,也沒有與老爺起衝突,小姐只管放心。”
君璃聞言,方鬆了一口氣,命鎖兒退下後,向晴雪道:“我原還擔心你大少爺到底年輕,沉不住氣,怕他見了老爺忍不住與老爺吵起來,壞了大事,如今總算是可以放心了。”雖說昨晚上她與君珏說了那麼多,他看起來也像是聽進去了的樣子,但在他沒有和君伯恭見面之前,她還是忍不住擔心,怕他答應歸答應了,待見了君伯恭還是會忍不住與之幹起來,讓過繼之事橫生變故,萬幸君珏還是將他的話給聽進去了。
晴雪嘆道:“小姐這一番苦心,連我這般愚魯的尚且能體會,大少爺那麼聰明,自然也能明白,大少爺也只是捨不得委屈小姐罷了。”
這邊廂君璃正與晴雪說着過繼的事,正院內楊氏也正與榮媽媽談論此事,“……等那個小賤種過繼出去後,琪兒便是咱們這一房的嫡長子了,以後老爺的一切東西乃至聲望人脈,都再與那個小賤種無關,雖說這事兒是我做夢都想着的,可真當要實現了罷,我卻又反倒覺得不真實起來,也不知那個小賤人到底怎麼想的,竟會巴巴的逼着老爺答應了這麼一個條件?不過這樣一來,前頭那個死鬼留給小賤種的那些產業,也都與咱們無關了,真是可惜了!”
榮媽媽約莫能猜到君璃的心思,左不過是不想自己姐弟再受老爺的壓制,所以索性“斷尾求生”,直接捨棄掉還不知道將來能不能到手的老爺的這份產業,橫豎談夫人留給他們的產業比老爺的產業多多了,也免得以後再被老爺時常逼着做這做那的。
要榮媽媽說,君璃這個決定真的很明智,老爺就算再有聲望與人脈又如何,大少爺又不是不會念書,只能靠着老爺纔有好日子過,大少爺完全有能力憑自己的能力出人頭地,到時候再有談夫人留給他的那些產業做後盾,他何愁沒有一個好前程?又何必非要被老爺壓制一輩子,連能不能回家過年這樣的小事都要看老爺的心情?
因耐心解勸楊氏道:“夫人且別去管那對姐弟是怎麼想的,也別去管他們與老爺之間鬥得如何了,只要咱們能得到實惠就好,至於前頭夫人留給大少爺那份產業,夫人經過前番之事,難道還不明白?只要有老爺在,便是前頭夫人留下了一座金山,咱們也休想沾邊,倒不如還是好生教養琪哥兒與珮哥兒的好,夫人後半輩子的依靠,可全是二位哥兒身上了。”
經過了前後這幾件事,榮媽媽與大楊氏一樣,也算看透君伯恭是什麼人了,所以才息了往日的心,不再攛掇着楊氏揹着君伯恭做這做那了,就怕哪一日楊氏再惹惱了君伯恭,須知後者連親生兒女的死活都不當一回事的,誰知道楊氏再惹惱了他,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午時初刻,君伯恭便領着君珏與君琪回來了,一回來便將家裡上下人等全召齊了,當衆宣佈自即日起,君珏便是二房的大少爺了,大房的大少爺則變成了君琪,但大房與二房本就是同枝一脈,所以排行仍按以前來,君珏仍稱大少爺,君琪仍稱二少爺,又因二老爺君仲謙早逝,並無家宅產業,所以君珏仍住在家裡,等將來成親後再說要不要單過的話。
此話一出,君璃正想出言反對,君珏先站了出來,拱手恭恭敬敬的向君伯恭道:“大伯父愛惜留住,侄兒本不該辭,但俗話說‘親兄弟,明算賬’,大伯父雖疼愛侄兒,只家中終究還有大伯母和各位弟弟妹妹們呢,侄兒不願意大伯父爲難,所以已經決定這便出去賃一間屋子,就這幾日便搬出去了。”
不待君伯恭說話,又道:“再就是家下人等的稱呼問題,侄兒的意思,還是讓大家稱呼侄兒爲‘大爺’,稱呼琪弟爲大少爺的好,如今二房就只侄兒一個人了,侄兒便算是二房的家主,頂立門戶的人了,哪裡還能做以前那不知稼檣艱難民生疾苦的大少爺?當然,這都是侄兒的一點子淺見,未知大伯父意向如何?”
君珏話說出口,在場所有人的神色都變得微妙起來,君璃將衆人各異的反應盡收眼底,就忍不住悄悄笑了起來,想不到自己能想到的,珏弟也都想到了,看來自己以後可以少操好些心了。
方纔君伯恭話音剛落,君璃便已想到,若仍任由君珏住在君伯恭的眼皮子底下,就算君伯恭已經不能再搬出父親的名分壓他,但伯父也是長輩,君珏仍不能頂撞於他,仍得聽他的話,那樣一來,這場過繼便白過繼了,還有什麼意義?自然還是搬出去的好,到時候關起門來清清靜靜的過自己的小日子,不知道多好呢!
至於稱呼問題,就更重要了,若仍任由下人們喚君珏大少爺,那就意味着君家的一家之主仍是君伯恭;喚大爺則不然,意味着撇開長輩的身份不談,君珏便是與君伯恭一樣平等的二房家主了,以後二房就他一人獨大,便是君伯恭也不能隨意再過問二房,也就是過問他的事。
君伯恭雖自來不喜君珏這個長子,但見他這般自然的便喚自己爲“大伯父”了,心裡還是多少有幾分不痛快,等到再聽完君珏的話,明白他這些話背後所隱藏的意思後,他的這幾分不痛快就更是瞬間上升爲了惱怒,暗自冷笑道,哼,小兔崽子,翅膀還沒長硬呢,就想飛了,不就是仗着有幾個你那個無情無義的娘留給你的臭錢嗎,且先讓你得意幾日,以後有你哭着求着想搬出來,想再被下人們稱爲大少爺的時候!
君珏忙應了,心裡暗自打定主意,等明日容家來下過定之後,他便搬出去,就搬去姐姐在四條衚衕的宅子裡,以後除了安心念書備考外,也儘量多爲姐姐分憂解勞,總之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再任由姐姐一個人單獨的面對,無論發生什麼事,他以後都要與姐姐一起面對!
君璃也是這般想的,等過幾日便讓珏弟搬去自己的陪嫁宅子裡,到時候一應陳設乃至服侍之人都是現成的,他也好安心讀書,不必爲那些個瑣事煩心。
而君伯恭雖約莫能猜到姐弟二人的打算,卻也管不着了,畢竟君珏已不是他的兒子,而君璃的陪嫁他又無權過問,說不得只能強壓下滿心的鬱卒,暗自在心裡發狠,等他謀劃的事情變成真的後,看他們還怎麼囂張!
第二日,容家請的媒人領着容家的人來下聘,計有金戒指三十二對、金耳環十六副、金鐲子八對,給新娘的四季衣裳四十八套、綢緞四十八匹,衾褥十六具,外加五千兩聘銀,還有給親家的四匣金銀首飾、雙鵝雙酒、羊腿、肘子及各樣蒸食,龍鳳餅、水晶糕及各樣喜點並各色乾果鮮果,前前後後,共有五十八擡禮,倒也符合容家侯府的身份,引得左鄰右舍都跑出來觀看。
君伯恭覺得很有面子,讓管事將連日來命人急着去買來的翁姑新郎的鞋襪、衣袍等物滿滿的回了過去,因怕楊氏從中使壞,壞了他的大事,又怕潘氏覺得這門親事不好,便既沒讓楊氏也沒請潘氏來管此事,而是直接命管事們去辦的,好在衆管事不久前才經手過寇家來下定還禮之事,倒也沒出什麼岔子。
雙方又議定了成親的日子爲二月十二龍擡頭那日。
君珏大是不爽,倒不是爲容家的聘禮遠遠比不上君璃的嫁妝,畢竟寧平侯府的家底子擺在那裡,能置辦出這樣一份聘禮已經算有誠意了,他不爽的是,作爲準新郎官的容湛,竟沒有隨媒人一道來君家下聘,雖說時下並沒有人硬行規定新郎官必須隨媒人一道去新娘家下聘,但夫家爲了表示求娶的誠意,一般都會這樣做,——當然,之前寇家來下聘時寇衝沒有一道來屬特殊情況,如今容湛卻也沒有來,豈非是在大張旗鼓的告訴大家,他不滿意這門親事,不滿意自己姐姐這個妻子?簡直就是太過分了!
不過比起容湛,君珏更不爽的還是君伯恭這個罪魁禍首,若不是他,姐姐又怎麼會這般委屈自己,嫁給容湛那個風流成性的浪蕩子?他以後若膽敢對姐姐不好,惹姐姐生氣,他一定即刻接回姐姐,再不讓姐姐受那樣的氣!
相較於君珏的激憤,君璃卻很淡定,她本來就沒對寧平侯府,對容湛,對這門親事抱過任何期望,如今面對容湛的輕慢,自然也不會有任何失望或是不爽,反正她一開始便打定了主意,將來與容湛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所以,又何必爲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影響自己的心情呢?
她的心思更多放在了猜度君伯恭這般大費周章的將她嫁到寧平侯府,到底有什麼目的上,若說君伯恭只是爲了毀掉她後半輩子的幸福,他應該知道她有大筆嫁妝,就算嫁去容家後夫婿和婆婆乃至夫家所有人都不待見,她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那麼,他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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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們這裡搞環中國自行車賽,抱兒子出去打預防針,結果,被堵在大街上幾小時,差點兒沒熱死累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