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璃並不知道君伯恭已對她動了殺機,如今是既要她的銀子更要她的命,她想了一整日,都未能想出有什麼法子能讓自己主僕幾個順利離開君府的,命談媽媽晴雪幾個帶了銀票盡數出動去各個出口嘗試看能不能買通衆看守的婆子,也全部無功而返,亦連暖香那邊都被兩個粗使婆子把守住了院門,說是‘老爺說了,郭姨娘如今最要緊的便是安心養胎,任何人都不得打擾’。1
顯然,君伯恭是變相的將君璃主僕都軟禁起來了,只不過這個軟禁的範圍要比之前軟禁楊氏母女時,稍稍大上一些罷了。
君璃不由又氣又急,還有幾分無力和後悔,她不該小看君伯恭,以爲自己手握巨資讓他投鼠忌器,雖時常噁心她卻並不敢真拿她怎麼樣的,君伯恭能坐到今天的位子,又豈是吃素的?端看之前他對待楊氏母女的狠絕,她便該有所提防了,這畢竟不是現代社會,在絕對的強權面前,她那點小聰明和小優越感簡直是可憐又可笑!
她也不該想着他們姐弟終究是要離開君家,便沒有趁前陣子管家之際,於各處發展幾個自己的人的,不然她這會兒也不至於被困得寸步難行,連想傳點消息去外面都做不到,——只可惜如今再來後悔,已然什麼都晚了!
又過了一日,便是臘月二十九,離除夕僅只一日了,只可惜君璃仍什麼辦法都沒想出來,幾次欲強闖外院去面見君伯恭與之談判也沒能成功,她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除此之外,她還十分擔心君珏,也不知道君珏這幾日怎麼樣了?一想到明日便是除夕了,可君珏只能孤零零一人在外面,連個一起過年的人都沒有,她便心如刀絞,只恨不能吃君伯恭的肉喝君伯恭的血。
晴雪託着一個托盤走進屋裡,就見君璃單手托腮,正坐在窗前發怔,不過才短短几日,她已瘦了一圈,人也憔悴多了,不由暗自心疼,因上前輕聲說道:“小姐,您已經幾天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了,再這樣下去,身子可怎麼受得了?奴婢做了幾樣清淡的小菜,您趁熱吃一點罷?”說着將托盤上的菜一一擺在桌上。
君璃意興闌珊的掃了一眼桌子,見其上擺着四樣小菜,還有一碗綠畦香稻粳米粥,搖頭道:“我沒胃口,撤了罷!”
晴雪聞言,不由急道:“奴婢知道小姐擔心大少爺,可您自己不都常說‘人是鐵飯是鋼’嗎,您不吃東西怎麼能成呢?萬一餓壞了身子,讓大少爺知道了,豈非心疼得慌?”
君璃嘆一口氣,“可我是真的吃不下,一想到珏弟這會子在外面還不知道是何情形,便是再香的飯菜擺我面前,我也吃不下!”
“可是……”晴雪正待再說,墜兒急急忙忙走了進來:“小姐,方纔外院的媽媽來傳話,說是老爺請你即刻去外書房一趟!”
“真的?”君璃霍地站起來,便疾步往外走去。
急得晴雪直跺腳:“小姐,斗篷,外面還下着雪呢!”忙去取了斗篷攆上君璃,待服侍她穿好斗篷後,方目送她去了。
君璃一邊疾步走着,一邊暗想,也不知待會兒君老頭兒見了她要說什麼?丫是不是正等着她服軟?服軟就服軟,哪怕他要她出一大筆銀子,她也認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她就當扔一筆銀子喂狗了,只要能度過眼前的困境,她就不信以後找不到報仇的機會!
守在通往外院門口的那兩個粗使婆子依然守在那裡,瞧得君璃過來,忙賠笑給君璃行禮:“大小姐,老爺正等着您呢!”
君璃無暇與二人多說,只衝二人點了點頭,便徑自越過她們去了外院。
就見一個滿臉嚴肅的婆子正守在君伯恭外書房的門口,一見君璃走近,便面無表情的行禮道:“大小姐,老爺請您直接進去!”說着爲君璃打起了門簾。
君璃原以爲會看到一個暴怒的君伯恭,畢竟他這次失去的是堂堂尚書之位,真正的名利雙輸,不然他也不會恨她恨到那個地步,事實上,方纔在來的路上,她已做好了被其辱罵的準備。
卻沒想到,君伯恭無論是外貌還是神情,都看起來與往日並無什麼兩樣,並無君璃所想的半點頹然或是陰沉,竟似之前的事壓根兒沒有發生過一般,一見君璃進來,甚至還笑得很和顏悅色的道:“璃兒來了!”
君璃心裡一下子提高了警惕,面上卻不表露出來,也似平常一般屈膝給君伯恭見禮:“不知老爺這會子傳我前來,有何吩咐?”卻是說什麼也不肯再叫君伯恭一聲“爹爹”,哪怕只是做戲,也再不肯叫。
君伯恭見問,並不說話,而是上下打量了君璃一番,見她不過才短短兩日,已憔悴了不少,整個人瞧着都很是清減的樣子,不由滿意一笑,雲淡風清道:“叫你來不爲別事,乃是告知你一件事,昨日我爲你定了一門親事,就是你大姨母家的大公子,我已與你姨父說好,正月初六下定,待正月十八辦完你三妹妹的婚事後,便辦你的,橫豎你們年紀都不小了,你早些過門,也好早些爲你姨母分憂,爲容家開枝散葉……”
‘昨日我爲你定了一門親事,就是你大姨母家的大公子’……君璃滿腦子“嗡嗡”直響,君伯恭後面都說了些什麼已聽不到,耳邊只一遍又一遍的迴響着這句話,好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1
而君伯恭看着她面色慘白,雙目呆滯,久久都回不過神來,卻是越發滿意,笑得越發慈愛的道:“傻丫頭是不是高興傻了?也是,你大表哥可是寧平侯府的嫡長子,將來要襲爵的人,也難怪你高興,待你大表哥襲了爵後,你可就是堂堂的侯夫人了,連你母親的誥命都沒你高,就別說你其他妹妹們了,你將來妥妥是你們姊妹幾個裡頭一份兒了!”
頭一份兒你妹啊!君璃幾乎就要忍不住尖叫出聲,好歹掐着自己的手心強自忍住了,咬牙淡笑說道:“老爺待我的好,我心領了,只我終究是與人和離過的,便是要嫁,也只能低嫁,如何能反高嫁到姨母家,讓姨母也跟着我一道受人非議?老爺不若還是趁早改變主意的好,不然將來姨母及姨母家衆位長輩受了非議,遷怒到老爺頭上,咱們兩家豈非結親不成反結仇了?”
若非今日君伯恭提起公孔雀,君璃都快要忘掉這個人了,如今經君伯恭一提起,她便立刻想到了那日在寧平侯府花園裡看到的令人噁心的那一幕,君伯恭想讓她嫁給那個隨時隨地不忘發情的人渣,想隨便擺佈她的親事,毀掉她的終生,做夢!
見君璃明明已氣得半死,卻還不得不強自忍着與自己好言好語的說話,君伯恭心下大快,笑道:“你姨母已與你姨父說了,說你雖是與人和離過的,卻並不曾與那姓汪的圓房,要配你大表哥,還是堪配的,除了這個,你姨父還聽說你這陣子打理咱們家的中饋井井有條,將來過門後立刻便能爲你姨母分憂,便點頭應下了此事,還說親家太夫人和侯府其他人那裡,他自會去說明的,畢竟除了我這個自家親戚,可沒有誰家捨得將精心培養的嫡長女嫁進他們家,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咱們兩家會結親不成反結仇,只管安心等着做新娘子便是!”
新娘子你媽個頭……君璃強忍住已到喉嚨的咒罵,繼續咬牙向君伯恭道:“姨母與侯府衆人雖不介意,我自己卻早在離開汪家之時,已決定今生再不嫁人了;況世人都知道‘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己’,若是老爺嫌我花用了家裡的銀子,還累得老爺名聲受損,我搬出去便是,還請老爺不要再逼我!”話說到最後,到底還是忍不住帶出了幾分火氣來。
搬出去?她倒是想得挺美!
君伯恭這回不笑了,只是淡聲問道:“這麼說來,你是說什麼也不肯應下這麼親事,說什麼也不肯嫁去容家了?”
君璃冷聲道:“老爺明鑑,我的確是這個意思,還請老爺不要再逼我,再不然,換個別的條件,我都答應老爺,絕不食言!”只差沒明說丫不就是要銀子嗎,老孃給你便是!
“你都答應?”君伯恭哼笑一聲,面上帶出幾分猙獰來,“只可惜,已經遲了,你現在是願意嫁得嫁,不願意嫁也得嫁,根本沒有你說不的權利!”
君璃只恨不能一掌拍死君伯恭,她怒極反笑,冷冷道:“我知道老爺既然敢說這話,便是綁也要將我綁上花轎,可老爺別忘了,嫁去容家的是我,在容家生活的也是我,我若想將容家攪得天翻地覆,老爺便是手再長本事再大心腸再狠,也奈何不得我,到時候惹得容家惱了老爺,老爺豈非得不償失?倒不如將眼前能抓到手的利益實實抓到手是正經,只爲了一時的激憤,便與已到手邊的利益過不去,老爺是聰明人,相信不會做這樣的蠢事!”
君伯恭點點頭:“你說得對,我的確不會做這樣的蠢事,你不如先看看這個?”說着將案上一張寫滿字的紙往君璃面前一推。
君璃見君伯恭一臉的有恃無恐,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來,忙將那張紙拿起來一看,登時氣得渾身發抖,只因那張紙竟是君伯恭寫給本地學政,以“不孝”爲由,請求其剝奪君珏身上秀才功名的!
耳邊隨即傳來君伯恭的聲音:“怎麼樣,你現在是嫁,還是不嫁?你若是還不願嫁,以爲沒了前程,你們還有銀子,一樣能過好日子,那我說不得只能做得更狠更絕一些,待你弟弟的功名被剝奪後,便直接將他送得遠遠的,送到一個你一輩子都找不到的地方去了,橫豎我是他老子,便是讓他去死,旁人也至多說我一句‘狠心’罷了!”
君璃臉色慘白,雙手緊握,牙齒被她咬得咯咯作響,上天爲什麼不劈一道雷下來,直接將君伯恭給劈死過去?爲什麼世上會有這麼無恥這麼齷齪這麼惡毒的人?談老爺子當年真是瞎了眼,纔會將談夫人嫁給這種人渣中的人渣,他們姐弟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纔會攤上這樣一個父親,不,他算什麼父親,他根本就是一個禽獸!
君伯恭滿意的看着君璃將自己的下脣咬得都快出血了,才涼涼說道:“你知道這幾日我爲何不限制你的自由,任你在二門以內行動自如嗎?我就是要讓你明白,在絕對的強權面前,你便是有再多銀子,一樣於事無補,一樣沒有人敢爲你做事,你只能任我宰割!哼,真以爲你之前動不動就嚷着要搬出去能威脅到我,我願意被你威脅時,你才能威脅到我,我不願意時,你以爲你那點小聰明小伎倆算得了什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知道過了多久,從舌尖上傳來的鐵鏽味,讓君璃終於從暴怒中回過了神來,她怔怔的鬆開牙齒,身體也緩緩的放鬆了,她聽見自己冷冽的聲音:“我嫁!”
雖說之前想着到了萬不得已之時,君珏怕是隻能放棄自己的學業和前程,但真當看到君伯恭寫給學政大人的信時,君璃才發現自己做不到眼睜睜看着君珏的前程被毀,君珏是那樣的盼望着能高中,然後讓她過上好日子,讓那些欺負她瞧不起她的人,再不敢欺負她,再不敢瞧不起她,這甚至已成了他十年寒窗,堅持苦學不輟最大的動力,她怎麼能眼睜睜看着君伯恭毀了他的希望他的夢?就更不必說君伯恭還威脅她要將君珏遠遠送走,讓她一輩子都再見不到他了!
“如你所願,我嫁便是!”君璃聲冷如冰,“只是我怎麼知道,我嫁過去後,你會不會再爲難珏弟?下次等你又需要銀子時,會不會再出一樣的招數來威脅我?你若不給我一個滿意的說法,哼,我也不知道我會不會一不小心便打翻了燈盞,讓整個宅子都燒起來,亦或是一不小心便將毒藥撒進了井裡,讓大家一起命歸黃泉!”大不了,大家同歸於盡,反正她如今這條命也是撿來的,死不足惜!
君璃說這話時,眼裡一直閃着兇光,饒君伯恭混跡官場多年,自謂早沒什麼能嚇住他了,依然被她看得有些後背發涼,莫名相信她這番話絕不只是說說而已,她是真能做得出來,不由暗自冷哼,你想死是你的事,我可還沒活夠,沒興趣與你一塊兒死!
因強自鎮定下來,道:“你放心,只要你答應嫁過去,我絕不會爲難你弟弟。我方纔已經說過了,在絕對的強權面前,你們姐弟那點小心思小伎倆,我真的不放在眼裡,不就是想着有朝一日你弟弟高中後,你們便能揚眉吐氣,以後再不受我壓制,甚至反過來壓制我嗎?撇開孝道不談,只就事論事,就算你弟弟才學再好再出衆,能位列一甲,考上庶吉士得進翰林院,也得從七品小編修做起,待做滿三年後,才能考慮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便是他仕途再平順,做到我這個位子時,也得二十年後去了,難道這二十年間我便不會升遷的?甚至二十年後我還在不在都未可知,他要壓制我,一多半已是下輩子的事了,所以,只要你聽話,我有那個必要爲難打壓他嗎?我不但不會爲難打壓他,反而還等着他爲我君家光耀門楣呢!”
君伯恭長篇大套的說完,又補充道:“當然,這些都是建立在你聽話的基礎上的,你若不聽話,我即刻便讓人把信給學政大人送去,橫豎我還有琪兒珮兒兩個兒子,並不只指着你弟弟光宗耀祖。”
君璃卻只是冷笑:“口說無憑,我怎麼知道你以後會不會變卦?反正你再不要臉的事都做得出來,出爾反爾,不過小菜一碟罷了!”
君伯恭被奚落,倒也不生氣,只是問道:“那你待要如何?我若心裡不是真個這麼想,也不會記得叮囑管事別在你弟弟面前多嘴,只說是我忽然改了主意,不叫他回來過年,令他直接回書院了!”
君璃忖度了片刻,冷冷吐出一句話:“將珏弟過繼到二叔名下!”
她忽然想起,談媽媽曾偶爾跟她提起君伯恭曾有過一個弟弟,只不過只長到八歲便夭折了,所以旁人才會以爲君伯恭是獨子,但其實不是,如果能將君珏過繼到他們那位命薄的二叔名下,他便既可以在旁人看來仍是君家人,不影響到他兩年後下場;又可以自立門戶,以後君伯恭再不能擡出父親的名分來壓制他,也休想再拿他來威脅她做不想做的事了!
“什麼?”君伯恭壓根兒沒想到君璃會提這樣一個要求,怔了一下,才冷笑道:“你倒是打的好算盤!”
君璃還以冷笑:“姜終究是老的辣,我差你可差遠了!”
心裡卻是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靈光一閃的主意妙,一旦君珏過繼出去,便不再算君伯恭的兒子,以後無論他是想什麼時候回京,還是想帶幾個人去書院,亦或是回京後住在哪裡,乃至一切的一切,都不再與君伯恭相干;但同時,他又能享受到作爲君家人的一切好處,他是過繼出去了不假,但旁人誰不知道他是君伯恭的兒子?誰又能因此便不看君伯恭的面子不照拂他了?難道君伯恭還能逢人便說他恨死了這個兒子,讓大家都別看他的面子只管欺凌君珏不成?
真是可惜她沒有早些想到這個法子,不然今日又怎麼會被一個人渣逼着嫁給另一個人渣!
這回輪到君伯恭一臉的陰霾,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了:“我要是不答應呢?”
君璃學着方纔他的樣子,滿意的看了他的怒容好一會兒,才涼涼道:“一個人要活下去可能不容易,但要死,卻是很容易的,讓自己死很容易,讓別人死更容易,老爺要不要試試?反正早在當日姓汪的說要休了我時,我已死過一次了,後面這幾個月都是撿來的,已經算是賺了!”
君伯恭本想發怒的,想起方纔君璃說的‘一不小心便打翻了燈盞’和‘一不小心便將毒藥撒進了井裡’,雖一再告訴自己君璃必定不敢真這麼做,只是嚇唬嚇唬自己而已,卻也不敢真冒這個險,只得強自將怒氣忍下,沉聲道:“珏兒再怎麼說也是我的嫡長子,哪有將嫡長子過繼出去的道理?要不,我與你立個字據,保證以後都不再爲難打壓他?”
他除非傻了,纔會同意將君珏過繼出去,且不說一旦將君珏過繼出去他便沒有了拿捏這個孽女的籌碼,只衝君珏名下談氏那一半的嫁妝,他便說什麼也不可能讓他自立門戶,以後再不受他掣肘!
“字據?”君璃的表情就跟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區區一張紙而已,對老爺能起什麼作用?我又不是傻子,會去相信一張紙!老爺還是早下決斷的好,大家也好各自滿意,皆大歡喜。當然老爺若實在爲難,還可以把婚約撤了,當沒有今日這回事,想來以母親與姨母之間的情誼,此事應當不會太難!”
若是嫁給公孔雀便能爲君珏換來一個光明的未來,那她願意,不就是一根“公共黃瓜”嘛,她不用便是,反正她有足夠的嫁妝,有自己的人手,只要公孔雀願意與她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想來日子不會太難過,這筆交易也怎麼看怎麼划算,——如此看來,此番君老頭兒反倒是幫了他們姐弟一個大忙了!
君伯恭正要再說,忽然想到明明主動權就在自己手裡,這個孽女憑什麼反倒與自己講起條件來,她哪來與自己講條件的資格?
因冷笑一聲,道:“你好像忘記我的人此時正侍候在你弟弟左右了,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弟弟立刻被送到一個你這輩子都找不到的地方去,你倒還敢跟我談起條件來,你以爲你有那個資格?”
君璃心下猛地一“咯噔”,寬帶衣袖下的拳頭也一下攥得死緊,面上卻是笑靨如花,語調輕鬆的說道:“老爺只管下令,老爺不就是要將珏弟送到一個我找不到的地方嘛,又不是要即刻殺了他,我怕什麼?就算老爺真要殺了他,我也沒什麼好怕的,反正我很快便會送包括老爺和我自己在內的很多人下去陪他的,到時候我們大家又可以在地下團聚了!”
君伯恭面色鐵青,冷冷道:“你想嚇唬我?!”
君璃聳聳肩,依舊語調輕鬆:“誰說我嚇唬老爺了,我都是說的真的。當然,老爺也可以讓人綁着我,讓我連動一下都不能,如此我自然休想殺人放火,不過老爺若真要這般做,最好便綁我一輩子,再不然,直接殺了我也成,否則,只要我一找到機會,不但君家上下,亦連容家上下,也休想逃脫,老爺若真以爲我是在嚇唬你,大可一試,看我究竟做得出來做不出來,反正這個世上除了珏弟,也再沒任何人任何東西值得我留戀的,不比老爺,留戀的東西可還多着呢,也還遠遠沒活夠呢!”
“你、你瘋了!”一席話,說得君伯恭臉上本就是勉強才維持住的鎮定再維持不下去,失聲叫道:“你這個瘋子,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兒,早知今日,當初我就該一把掐死你的!”
君璃立刻反脣相譏:“老爺難道以爲我就很想有老爺這樣的父親?我這會兒還巴不得老爺當初真一把掐死了我呢,也省得今日要被自己的父親這般苦苦相逼,逼着我殺人放火,逼着我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更不把別人的命當回事!”
說完,根本不給君伯恭反應的時間,又道:“怎麼樣,老爺到底同不同意將珏弟過繼到二叔名下?”
在君璃如虹氣勢的步步進逼下,君伯恭方纔好容易才重新凝聚起來的氣勢一下子又散去了,忽然就想起了前次君琳出事後,他使人悄悄去寧平侯府事無鉅細打探事情的經過時,得知君璃竟接連用石頭砸暈了寧平侯府兩個丫鬟之事,——這樣的狠絕,別說閨閣女眷們了,就算是尋常男人,也未必有那個膽量,可她就做了,事後還半點沒有害怕後悔的樣子,若他真把君珏怎麼樣了,他相信她絕對做得出殺人放火之事,由來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他總不能真綁她一輩子,防她一輩子罷?
倒不如先應下她,讓她順利嫁去寧平侯府,到時候只要她一死,君珏是個只知讀書,於旁的事一竅不通的,要拿捏住他還是很容易的,就算他已出繼了也一樣……君伯恭在腦中飛快衡量了一番,雖仍氣惱至極不甘至極,想着自己可還要留着命過更好的生活,到底還是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我同意便是,你最好乖乖出嫁,否則,我先結果了你們姐弟,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