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自己的心意,則並不是那麼的重要……四哥是要成大事兒的人,這點他自小就知道,他的隱忍,他的野心,他的無奈,他無一不看在眼裡,記在心上。
四哥一直是孤獨的,自從他回到德妃娘娘身邊,他就再也沒有真正的快樂過……處境比之他這個從小就沒了孃親的,甚至於更加的不堪。
這也使得四哥的性子,一日孤僻過一日,小時候那個溫柔的哥哥,早已經被他自己漸漸遺忘,取而代之的,是從容若定,心思縝密的四貝勒。
自從遇到了顧小婉,十三爺隱隱覺得,當初那個愛笑,心底溫柔的四哥似乎又回來了,雖然他在朝堂之上,處理政務之時,還是手段很辣,處變不驚的四貝勒。
可私下裡,他不是透出的那一絲溫柔,一襲笑容,尤其是面對顧小婉的時候,眼眸中再也沒了算計,沒了隱忍,沒了慣有的凌厲,有的只是暖入人心的笑。
這樣的四哥,纔是真真正正的四哥,是要顧小婉在他的身邊,他就不會再孤單,也不會再彷徨無助,他會爲了所愛的人,盡力完成心中所想。
當然,他會盡全力去幫助四哥,因爲只有他,才讓自己這個自小受盡欺辱的皇子,有了一份來自親人的溫暖。
顧小婉心思煩亂的走在回府的路上,此時街道之上人潮勇動,熙熙攘攘之間,只聽得一句熟悉的聲音,自街角兒響起。
打眼望去,那俏生生站在街角兒一處人家門口的,正是金小魚。那臺階上站着個身材臃腫的男子,穿着湛藍色的長衫,正對着金小魚不耐煩的揮着手臂。
“我求求你了墨大爺,你就行行好,告訴我金凡的下落好不好?”金小魚委屈的彎着腰,輕聲祈求的說道。
“我說你這小姑娘煩不煩啊,我早就和你說過了,不管金凡是不是你哥哥,他都吩咐了,不能說出他的行蹤,不管你怎麼求我,我都不會說的,你趕緊給我走人!”墨大爺滿臉肥肉,油光鋥亮的大辮子垂在身前,氣哼哼的說道。
“你這人對我們家小姐說話客氣點兒!”站在一旁的羅大叔,大聲的說道。
“嘖嘖,就她這個樣子還小姐?我看充其量就是個丫鬟,她要是小姐,我家閨女就是格格了!”墨大爺拿眼角白了金小魚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你別看不起人!我……”羅大叔剛要上前理論,金小魚緊緊扯着他的衣袖,輕輕的搖了搖頭。
“誰說我妹妹不是小姐了?”顧小婉冷不防走到金小魚的身側。淡淡的說道,
那墨大爺微微怔了怔,上下打量了一下顧小婉,乖乖的不得了,眼前的這位姑娘不說頭上戴着的玉簪,單單憑着身上的這一見斗篷,那一眼就能看出絕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他墨爺的眼光可是槓槓的,誰叫家裡祖輩兒做的都是衣料的買賣,此等上號的絲綢緞面,滾上金色的貂皮,絕對是上品中的上品。
“嘿嘿,這位姑娘想必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您這是……”墨大爺猶豫着說道,聽這兒話茬兒,眼前的這位富家千金,和這死乞白賴不肯走的小姑娘,竟是認識的。
“這是我妹妹,不過是問你打聽個人,用得着如此咄咄逼人嗎?”顧小婉上前一步,說道。
“哎呦,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原來這丫頭竟是您的妹妹!”墨大爺連忙說道。眼前的這位姑娘不知道衣着華貴,說話也是氣勢過人,倒像是個官宦人家的千金?
顧小婉瞟了一眼墨大爺,緩緩的說道:“這金凡行蹤如何,請您務必於我這位妹妹說個清楚明白纔好”
墨大爺愣了愣,滿臉堆笑着說道:“這位小姐,一看您啊,就是個明白事理兒的人,這位金凡大夫可是我夫人的救命恩人,人家走的時候說的清清楚楚,不能將他的行蹤告訴任何人,您這麼一說不是難爲我嗎?”
“可我是他的妹妹啊”金小魚忍不住說道。
“這位姑娘,一來,我不知道您到底是不是這金凡大夫的妹妹,二來,我已然答應了金凡大夫不會說出他的行蹤,您這兒該不會想讓我背信棄義,做個無恥之人吧”墨大爺說道。他雖然是個生意人,可也明白知恩圖報的道理,既然是答應了金凡不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行蹤,就斷斷不能言而無信
“想不到墨大爺倒是個守信之人”顧小婉淡淡的說道。
“那是,那是……這位小姐一看就是個明眼人,既然如此,您也就別再爲難我了”墨大爺笑着說道。
官宦人家的千金大小姐他可是惹不起的,在這京城裡面做生意,就得長着一雙能識人的眼,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麼死了。
“嗯,既然如此,我倒是也不勉強與你”顧小婉輕輕的說道。
“姐姐,這……”金小魚剛要開口。顧小婉伸手拉住她的小手兒,接着說道:“妹妹,先跟姐姐回去,咱們再從長計議”
金小魚無奈的點了點頭,又回身兒看了看墨大爺,才轉過頭來說道:“好,姐姐!我聽你的”
顧小婉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走吧,哦……墨大爺,多謝你了”
墨大爺受從若驚的點了點頭,結結巴巴的說道:“這是哪裡的話兒,您看我也沒幫上什麼忙……您慢走啊!”
顧小婉牽着金小魚的手兒,輕輕一笑,回身兒便走。
走得遠了,顧小婉才輕聲說道:“妹妹莫要着急,我看此事倒是有些蹊蹺……”
“哦?姐姐覺得有何蹊蹺?”金小魚迫不及待的問道。
“我想許是這墨大爺妻子的病,還未痊癒,他還指望金凡替她醫治,自然不肯透露他的行蹤。”顧小婉說道。
“哦?姐姐的意思是,哥哥還在來這墨大爺的府上,爲他妻子診症?”金小魚問道。
顧小婉點了點頭,說道:“若是我沒猜錯的話兒,應該是如此……剛剛我看那墨大爺的眼中隱隱有着爲難之色,想必既不敢得罪你我,也不便說出實情,故此纔會左右爲難”
“若真的如此,那隻要日日在墨府守候,便能見到哥哥了?”金小魚問道。
“但願一切如我所想……這樣吧,今日回去之後,我讓李樂派兩個小廝盯住這墨大爺的一舉一動,也許能發現你哥哥的行蹤”顧小婉沉吟了片刻,說道。
“若真能找到哥哥,妹妹真的不知怎麼才能感謝姐姐的大恩大德”金小魚感激的說道。
“傻丫頭,姐姐不是說過了,你我二人就是親姐妹,你再這樣客氣,姐姐就要生氣了!顧小婉笑了笑,說道。
回到府上,顧小婉立即遣了李樂,找上兩個機靈的小廝,到墨大爺的府中周圍候着,若是有可疑之人入府,則要第一時間向她稟報。
喝了金小魚煎好的湯藥,顧小婉疲憊的倒在牀榻上,眼中盡是安娜憤然的眼神兒,她說的那些個話兒,反覆在心中轉着。
耳聽得院外一陣嘈雜之聲,不情願的直起身子,輕聲說道:“若蘭……外面是怎麼了?”
若蘭匆匆挑簾兒進來,臉色有些發白,沉聲說道:“小姐,說是穆荷兒少夫人有些不好,剛剛竟是吐血了,這不,二少爺那邊兒急急的打發了人過來,將金姑娘叫了去”
“什麼?吐血了……”顧小婉心中一抖,喃喃說道。
穆荷兒現如今可是懷着身孕呢,吐血……?聽起來似乎很嚴重,依蘭剛剛小產不久,難不成連她的孩兒也保不住?
“扶我起來去看看……”顧小婉伸手拿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說道。
若蘭猶豫片刻說道:“小姐,您這會子去了也不頂事兒,依奴婢看,還是安心在這兒等金姑娘的消息爲好”
顧小婉愣了愣,若蘭說的有道理,這會兒那院子裡肯定是呼啦啦的一羣丫鬟婆子圍着,自個兒若是去了,倒還真是幫不上什麼忙,反倒是這些個下人還要來招呼她。
“說的有理,那一會兒金姑娘回來了,你即可叫她進來見我”顧小婉說道。
“奴婢明白,小姐的病也還未曾好利落,今兒又受了些驚嚇,才應該多休息纔是”若蘭輕聲說道。
伺候顧小婉重新躺在牀榻上,又將香爐裡的薰香撥弄了一下,才轉身出了暖閣……
這薰香是金小魚剛剛調製的,頗有些安神助眠的功效,顧小婉雖說有些心神不寧,可還是在片刻之後,便沉沉睡去。
睡夢之中,不知怎的,見到的卻是穆荷兒有些蒼白的臉龐,小巧的嘴巴一張一合的,不知再說着什麼,顧小婉想要聽,卻終究沒有聽清楚。
心急之下,猛然轉醒!伸手摸了摸額頭,竟是一片潮溼!
“小姐……您可是轉醒了?”門口傳來若蘭輕輕的問候聲。
顧小婉直覺得渾身都是冷汗,*膩的,勉強起身說道:“嗯,金姑娘有消息了嗎?”
若蘭挑簾而進,俯身在顧小婉的牀榻前低聲說道:“還未曾有任何消息”
“嗯,有時候沒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幫我弄些熱水,我想沐浴”顧小婉披着外衣,說道。
若蘭點了點頭,說道:“好的,小姐”
說着回身兒將暖閣裡的火籠翻了幾下,讓火燃的更旺些,剛剛看小姐臉色有些發白,身子也似乎有些發抖,想來是屋子裡冷了些。
顧小婉將整個身子浸在熱水裡,溫熱的水浸入到身體每個細小的毛孔之中,緩緩沉下身子,將整個頭顱完全沉入熱水中……藉此讓溫熱的水祛除掉身子裡殘存的寒意。
緊緊閉着雙眸,閉住呼吸之間,心臟“咚咚咚”的越跳越快,肺部的空氣即將耗盡,顧小婉猛的鑽出水面,濺起一片晶瑩的水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