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樁難得主動地親了下他剛毅的下顎,被他堅硬的襞須刺得發癢,咯咯直笑,“今兒怎麼忘記刮鬍須了?”
自打回門那日,她替他打理一番後,他便日日洗面刮鬚,面容光潔乾淨,沒再叫她操心過。
“還笑。”她燒得糊塗,男人哪裡還有心思打理這些,這小沒良心地竟還取笑他。
男人忙捏住她撫着自己兩腮的手,狠狠地蹭她,作勢威脅她道,“再笑,小心我親你!”
賀樁笑到忿了氣,咳得有些喘,這才消停。
男人伸手給她順氣,脊樑上似乎沒什麼肉,想來這陣子好不容易養好了些,這一嚇又給嚇回去了。
見她總算緩過勁來,不敢再玩鬧,把她牢牢箍在懷裡,揪着她一撮細發,低低道,“這一病,又瘦了。”
又過了幾日,眼見就要過年了。
樊絡緊趕慢趕,總算趕出了一批鐵具來。
趁着日頭好,早早把賀樁送到賀家,又問了梁氏需要捎些什麼年貨,便趕進城去。
過了晌午,還剩幾把刀,他見人散得差不多,便收了攤去找老王。
他沒進馮家門,而是叫上王鋒上街,進了一家酒肆。
王鋒許是在馮家受了氣,一杯一杯地灌酒,“大哥,還是你當初有遠見卓識,這上門女婿,嗝,當真是憋屈!”
“少喝點。”樊絡不接腔,奪下他的酒杯,王鋒不敢不聽,倒是老實了。
男人知他不好受,但既已娶妻生子,就得有擔當,“你總該顧着妻兒!”
王鋒見他臉色不對,遂問,“莫不是你這打鐵漢做得也不安生?”
安生?
說起此事,王鋒纔有了些喜色,“聽聞這幾日有好幾個登徒子被揍得鼻青臉腫,還主動到府衙投首,皆是在慶豐鎮附近?”他忽而眸光一亮,“揍他們之人,莫不是你?”
他的嗓音頗大,驚得四座的人紛紛扭頭,鄙夷地瞧着這一座。
“你小聲些。”男人沒否認,直言道,“樁兒險些清白被毀,揍他們算是輕的。”
王鋒登時以膜拜的眼神看他。
男人倒還坦然地受下,只道,“不止此事,前幾日還來了二十餘個黑衣人,你找人幫我查查,到底誰是幕後黑手。”
聞言,王鋒有些興奮問道,“那幾個想必也是拿了重金,想要拿您項上人頭的,十有八九是大駙馬派來的,不足爲懼。”
“不過那桂城知府任知荃,可是那什麼勞什子大駙馬一手提拔上來的,大駙馬這些年吃了那麼多敗仗,想來定是剋扣了不少餉銀,任知荃守着盧玉關多年,少不得淌這趟渾水,要不要我去警告警告這個任知荃。”
“樁兒不想我去惹這些是是非非,若他不招惹到我,我斷不會動他。”男人捏着酒杯,仰頭飲下,出門結賬,推着滿滿的年貨準備往慶豐鎮趕。
卻又聽後桌的兩個男子談論起來。
其中一個放下酒杯,“聽說了嗎?柯大駙馬又吃敗仗了。據說涼州正要徵壯丁修城牆呢。”
另一人嘆氣道,“按說涼州位居盧玉關之外,外頭還隔着羌州與北燕毗鄰,本不需加固城牆。前些年咱們盛國兵強馬壯,國庫充盈,又有宸王座下七大將鎮守,北燕那是撈不着半點好處。”
“可惜,七年前突然爆出宸王殿下意圖謀反,被降爲郡王,聖上還不允他前往封地,終身幽禁京都,而五年前,七大將之首的衛良和勝仗卻失蹤,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就是就是。那衛將軍驍勇善戰,行兵佈陣無所不精,且嚴於治軍,坊間皆道衛將軍遭奸人陷害,早已戰死沙場,屍骨無存。”
“北定軍便由大駙馬柯將軍統領,可算是毀了,連年吃敗仗不說,軍中簡直亂了套。聽聞柯將軍剋扣軍餉,軍紀散漫,將領日日笙歌,哎,眼見便要退守盧玉關,還不知是否撐得住。”
男人眸心不知爲何起了波瀾,“盧玉關可是軍事要塞,若是守不住,那麼整個盛國便喪失天然屏障,如履平地。以北燕剽悍的民風,只怕京都難保。”
樊絡收斂沒眉眼,並未開口,徑自朝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