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登上陸軍最高長官的寶座後,一段時間內東條英機位於東京四谷區須賀町的官邸門庭若市,軍政兩界要人競相拜訪,昔日學、中學、陸士、陸大的同窗和軍中曾經的上司、下屬紛紛上門“聯絡感情”,貴重的禮物堆了滿滿一屋,東條英機充分地感受到了權力帶來的快感。[
在此期間,東條英機奉裕仁的密令,密集組建了第二批趕赴中國戰場的部隊,只等營口登陸作戰勝利的消息傳來,四個新編師團將啓程開往滿蒙,重現昔日輝煌一幕。
除此之外,東條英機還在抓一件事——督促東京反間諜部門,抓捕隱藏在日本列島的盟國情報人員。
東條英機擔任參謀總長後,第一件事情便是把自己在關東軍憲兵司令部的屬下大阪直二大佐任命爲東京反間諜局局長,晉銜少將。
在三七年七七事變以來,東京反間諜機關一直解不開由日本發出的秘密無線電報之謎,日軍憲兵隊的檔案裡,陸續積累了一大疊叫人捉摸不透的電文,在石原莞爾任上,就連日本最有經驗的密碼破譯高手也翻譯不出其中任何一行。
這種秘密電波的發射時間不固定,忽東忽西,難以捕捉,有時候在深夜,有時候甚至在白天,一組組神秘的電波飛向太空。非常明顯,有人從日本列島發出一些秘密報告,而反間諜局和憲兵隊都一籌莫展,無所作爲。
素有“實幹家”之稱的東條英機,爲了給自己撈上一筆政績,彰顯前任石原莞爾的無能,他把這項工作作爲自己打響的頭一炮來對待。
可是,連續幾天下來,依然一無所得。
十六日下午,再也無法忍受的東條英機,帶着在參謀本部新收服的幾位心腹將佐,趕到東京反間諜局,召見局長大阪少將及東京憲兵司令四方諒二少將、憲兵隊長大谷敏二郎中佐等人。
用了一個多時詢問完破案進展後,東條英機不客氣地:“諸君,這種電報威脅着大日本帝國的命運,此前石原無能,數年時間讓敵人在我們的心腹地帶藏匿而無所作爲。我作爲新任的參謀總長,絕對不允許這種情況繼續下去,們一定要儘快偵破此案,否則別怪軍法無情!”
這位新紮總長的話,讓大阪等人如喪考妣。這幾天他們想盡了辦法,諸如派人散發假情報並注意它將出現在哪裡、用德國贈送的最新設備進行訊號監控等等偵測手段都徒勞無功。見東條英機態度如此決絕,大阪等人心中腹誹不已,連素有帝國智囊之稱的石原莞爾數年間都無法偵破的案件,哪裡有這麼容易偵破的?
澳洲期間與東條英機勾搭上的國務大臣兼企畫院院長鈴木貞一正好在東京組織向澳洲和美洲進行移民及重點工廠企業的搬遷,上午他便與東條英機在參謀本部密商。爲了顯示對這位統治派領袖的親近,東條英機邀請他一起來到東京反間諜局,代爲參詳。
鈴木貞一不願意東條英機與手下的關係鬧僵,當下道:
“我懷疑這些電報,全部都是發往南支那的絕密情報......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沒有,在我們與南支那軍隊作戰的時候,每每出現強電波干擾,導致我們的無線電聯繫中斷,而我們的對手卻依然可以自如地通訊,這就證明南支那軍隊的無線電水平遠遠在我們之上!
“此次第三航母特混編隊出擊,雖然大本營一再要求艦隊在行進期間進行無線電緘默,防止敵人發現我們的戰略意圖,但掐指算來,至少在昨日凌晨艦隊就該到達預定海域,然後發動對營口港的攻擊,他們應該第一時間恢復與我們的無線電聯繫......
“可是,至今爲止,我們沒有收到任何來自艦隊的電報,對於戰況進展也一無所知,雖然總長大人派出了航程高達四千公里的百式司令部偵察機深入渤海海域,查明真相,但所有偵察機都有去無回,一個電波都沒有發送回來,估計他們都凶多吉少了。
“綜合以上種種,我認爲不該對諜報機關太多壓力,畢竟在我們落後的領域與敵人較量,需要更多的耐心。”
鈴木貞一的話,讓東條英機心中的擔憂越來越大,其實他也知道,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全身心關注發生在渤海的戰事,做好一切應對預案,但是現在第三航母特混編隊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杳無音訊,他只有努力壓抑心中的不安,裝作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另外找事情來做,以便把身邊的人和遠在澳洲的天皇、內閣和重臣們的注意力,引到他處。
東條英機向鈴木貞一點了點頭,隨後一張刀條臉堆上笑容,對一衆手下道:
“鈴木君的分析很有道理,不過反諜工作不僅僅只是破譯密電碼,對於日常事務的觀察也是相當重要的部分。比如,我們參謀本部那麼多人,有許多人都能接觸到帝國的核心機密,對於他們應該建立起一套完整的監督體系,努力從中去發掘蛛絲馬跡。
“要知道敵人的目的是獲取情報,對於任何重大決策的關注程度遠勝於旁人,通過旁敲側擊,慢慢確定懷疑對象,然後一一篩選,總會有收穫的,當初我在關東軍憲兵司令部就是這麼幹的,效果很好,蘇俄、歐美和支那人的情報人員幾乎絕跡,我想只要我們認真去做,就一定會有發現!”
東條英機的漂亮女秘書,同時也是他情人的美嘉麗姐聞言大吃一驚:“能進入參謀本部的幾乎都是帝隊的精英,他們的人事檔案几乎經過無數次的甄別和篩選,難道他們中間也會出現叛國者?閣下,對這樣的軍人進行監視,會不會引來詰責與反彈?”
東條英機看到跟隨自己一起到反間諜局的參謀本部作戰部長長花谷正少將、情報部長樹野悅次郎少將等人臉色都很不好看,立即知道犯了衆怒,以後的工作還離不開這些人的支持,當即打圓場:
“我只是打個比方,參謀本部的人員當然不用監視,但其他可以獲取機密的部門,一定不能放過......”
東條英機話音未落,東京反間諜局專門負責監聽中國和南華境內廣播的青田少佐驚慌失措地走進會議室:
“總長閣下,我想您非常有必要收聽一下最新的廣播......是關於我們的第三航母特混艦隊的消息,南京、敘府和新京的廣播電臺,正在不間斷地播報!”
東條英機臉色大變,裕仁親自交代、他拍着胸口承諾會圓滿完成的反攻東亞大陸的作戰任務,一直是懸在他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這幾天他表面風光,實際上連睡覺都睡不好,一直想知道計劃實施的效果究竟如何。
幾乎沒有任何遲疑,東條英機立即跟隨青田少佐一起來到監聽室,廣播里正在重複播報渤海海域安家軍全殲來犯之敵的新聞,聽完後他呆若木雞,整個人失魂落魄、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身爲地主的大阪直二少將嚇得連忙上前扶起東條英機,連聲安慰:“或許這是支那人自欺欺人的宣傳,支那政府爲了鼓舞士氣,一向無所不用其極,閣下千萬不要上當受騙!”
東條英機宛若抓了根救命稻草,精神一振,連聲道:“沒錯,這一定是支那人的無恥宣傳!以第三航母特混編隊的實力,即便不能戰勝對手,也可從容撤退,絕無可能全軍覆沒......一定是這樣的!”
長花谷正與樹野悅次郎等以前在石原莞爾手下工作的將佐面面相覷,心中迅速做出判斷:
安家軍不可能在這個非常容易拆穿的問題上撒謊,而且石原莞爾早已經做出判斷,失去陸地支持的帝隊,根本無法突破對方優勢空軍的防禦完成登陸,失敗是註定的事情。
但是,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帝隊會敗得這麼慘。
樹野悅次郎想了想,上前建議道:
“總長閣下,我想我們應該立即返回參謀本部,這麼重大的情況,我們潛伏於支那南京中央政府和各地方軍隊中的情報人員不可能沒有風聲......不管這個消息是不是真的,發生在渤海的戰事肯定已經結束了,我們需要正視它,及時做出處理!”
儘管東條英機非常不願意直面這個問題,但他也知道,撅起屁股裝鴕鳥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當前最緊要的是瞭解真相,然後做出有針對性的應變,給天皇和重臣們一個交代,否則自己這個總長估計幹不下去了。
半時後,一行人回到參謀本部,在中國的“梅蘭竹菊”四大特務機關,已經源源不斷地傳回消息,日軍艦隊覆沒的事情獲得證實,密電稱各大報刊發行的號外上日艦傾覆沉沒的照片比比皆是,渤海海面全部都是日軍水兵漂浮的屍體,而在營口,沙灘上充斥着數以萬計的殘肢斷臂,讓人看了會做噩夢。
此時東條英機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他知道這麼大的消息,不可能瞞得住天皇,於是第一時間向裕仁致電,誠懇地檢討自己的失誤,稱自己對局勢判斷不清,才導致這麼大的失敗發生,請求裕仁免去自己參謀總長的職務。
東條英機心裡非常清楚,整個反攻大陸的戰略實際上是裕仁與重臣會議一手製定,自己只不過是奉命行事,只要姿態放低些,主動替天皇和重臣們兜着,事情不一定能夠出現轉機。
而在軍隊及民間,東條英機下令封鎖一切失敗的消息,用在美洲取得的連續勝利來掩飾一切。
不知道澳洲那邊是如何開會商討的,次日上午,裕仁赦免東條罪責的諭令傳到了參謀本部,讓一夜未眠的東條英機,終於放下了心裡懸着的大石頭。
與諭令同時到達的,還有一份轉發的希特勒給裕仁天皇的密電——德國方面要求日軍航空兵在東亞發起一場空中突襲,牽制南華軍隊注意力,時間最好在未來一週內。
作爲天皇忠狗的東條英機雖然感到事情很難辦,但依然決定爲了自己的前途,接下這個艱鉅的任務。
十一月十七日中午,東條英機代表日軍大本營,高調宣佈:
鑑於南美西海岸的厄瓜多爾、秘魯、智利等國先後宣佈加入“太平洋共榮圈”,日本終於“確保了在太平洋上的皇威”,這場戰爭“最終勝利已成定局”。
爲了慶祝“勝利”,歡欣鼓舞的東京、大阪、京都、長崎等地的市民,舉行了盛大的彩旗遊行和提燈遊行,讓人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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