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馮二雷並沒有馬上開槍射殺對方,因爲那樣的話,無異於打草驚蛇,換句話說,鬼子還沒真正進入野麥嶺抗聯佈置的陣營,還沒嚐到馮二雷和戰士們爲他們準備的雪球陣和冰雷陣的厲害呢,就會縮回去,二次用炮火進行轟炸,直到他們認爲沒什麼抵抗力量了,纔會繼續進入,那多不過癮呀——所以,儘管馮二雷瞄準了,也能一槍讓其斃命了,但還是忍住了……
“幹嘛還不開槍呢?”距離馮二雷兩米外就是湯子怡,湯子怡一米外就是賈東才,他也用望遠鏡看見了即將進入山口的鬼子先頭部隊,也看見了騎在馬上的野口少佐,可是遲遲不見瞄準的馮二雷開槍射擊,居然就這樣埋怨了一句。
“你能不能閉上你的嘴,現在這裡的指揮官不是你!”湯子怡馬上這樣呵斥賈東才說。
“可是,不給鬼子一個下馬威,還以爲野麥嶺已經被他們給炸平了,沒一個活口了呢!”賈東才還這樣爭辯道。
“閉上你的烏鴉嘴,再說話,信不信我真的讓他們綁了你,扔在戰壕裡,等戰鬥結束了再放開你!”湯子怡真有點生氣了……
“好好好,我閉嘴,我再也一聲不吭了……”賈東才一看湯子怡真的跟他掉臉子,眼瞅急眼了,才馬上服軟不再吭聲了……
可是等到那個野口少佐帶着先頭部隊三四百人從野麥嶺的丫丫葫蘆口進到第一個開闊地之後,距離馮二雷和湯子怡他們埋伏的地方只有百八十米的樣子了,馮二雷這次真的要扣動扳機,打響阻擊鬼子的第一槍,也打算一槍先幹掉先頭部隊的指揮頭目野口少佐的時候,卻聽見賈東才又多嘴說:“現在不能狙擊他呀……”
“你咋還多嘴呢?”湯子怡幾乎忍無可忍了。
“不是我多嘴,現在真的不行啊!”賈東才卻十分執着自己的說法。
“咋不行啊!”湯子怡還在竭力忍耐。
“你看現在的光線……”賈東才邊說,還邊指指迎面的陽光。
“光線怎麼了?”湯子怡真的無法聽進賈東才說的任何觀點了。
“光線不適合狙擊呀……”賈東才卻十分認真地說道。
“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如果光線不行,馮連長瞄不準的話,他也不會輕易扣動扳機……”湯子怡以爲,賈東纔是說,這樣的逆光馮二雷無法瞄準敵人,也就不適合狙擊鬼子了呢。
“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呀……”賈東才卻又這樣說。
“那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呀!”湯子怡儘快忍不住了。
“我說的是……”賈東才還在竭盡全力地解釋自己爲啥說此刻不是狙擊的時機。
馮二雷的腦子都被賈東才和湯子怡的爭執給吵亂了,索性拿着他那把狙擊步槍,撤離了原本最好的狙擊地點,跑出二十米外,再次找到了一個狙擊的地方,臥倒下來,擺好了姿勢,瞄準了正在進行作戰部署的野口少佐,就扣動了扳機……
野口少佐的身子一震,不到一秒鐘,就一頭從馬上栽了下去……
可是就在馮二雷受到了第一槍就幹掉了一個鬼子少佐的鼓勵,想繼續瞄準另一匹馬上的一個鬼子副官的時候,卻一下子被突然跑過來的賈東纔給扯膀子拽到了一邊……
馮二雷正在興頭上,被賈東才這樣突然的動作給弄得人仰馬翻,而且賈東才的身子居然死死地壓在了他的身上,簡直都快氣瘋了——這個傢伙,剛纔不該狙擊的時候,他讓自己開槍,後來應該狙擊了,他又說什麼光線有問題,不想聽他瞎嘀咕,躲開十幾二十米,剛剛打了一槍,幹掉了鬼子先頭部隊的指揮官野口少佐,正要再接再厲,將先頭部隊的副官也給幹掉的時候,卻被他給橫加阻攔,甚至這麼討厭地壓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給我滾起來,信不信這回我真的綁了你!”馮二雷被死沉死沉的賈東纔給壓在了身下,真的十分氣惱了,才說出了這樣的話……
然而,剛剛說完,卻聽見了湯子怡的聲音:“你錯怪他了呀!”
馮二雷一聽湯子怡這樣說,十分吃驚,轉而,看見撲過來的湯子怡,一把將壓在馮二雷身上的賈東纔給抱在了她的懷裡,馮二雷得以起身觀看,才發現,原來就在賈東才拉開自己的瞬間,他的頭部被子彈擊穿,整個人才一下子倒在了馮二雷的身上!
“這是咋了呢!”馮二雷完全蒙掉了。
“你剛纔要狙擊的時候,他就反對,我就跟他爭執,可是他還是堅持說現在不能狙擊,我問他爲什麼,他說光線有問題,我也沒在意,可是他在你離開之後說了那句——光線問題不是你瞄不準對方,而是一旦你射擊,這樣的光線就會通過你槍上的望遠鏡把你狙擊的具體位置暴露給對方,對方的狙擊手就會在第一時間發現你,並且準確無誤地回擊你——我一聽他說出了這樣的道理,才讓他過來阻止你,結果,真讓他說對了,你開了第一槍,對方就發現了你,也用狙擊手還擊了你,只不過,那一槍本該打中你,卻被他的出現給擋住了……”
湯子怡完全看懂了賈東才爲啥那樣做,也一下子明白了賈東才絕對不是出於個人情感才留下來的,他也是個真正的抗聯戰士,也是個可以在對敵實戰中,看出最關鍵問題,提出最重要戰略戰術的優秀指揮官呀!
就在她緊隨其後,也朝這邊跑來,只有三五米的距離,看見賈東纔不顧自己的安危,衝過去,一把將馮二雷給拽離對方狙擊的目標範圍,他自己卻被對方的子彈擊穿頭部,應聲倒下的瞬間,湯子怡那顆曾經被何大勇傷透的心,再次被血淋淋地揭開了傷疤——爲什麼自己沒在他犧牲之前,給他一絲絲希望,給他一點點他十分渴望的愛呀!
爲什麼自己不能接受的愛,都會在這樣生離死別的時候,讓自己的心痛到比刀扎還難受啊!哪怕是生前給他一個吻,一個溫柔的擁抱,他此刻犧牲的時候,也會閉上眼睛吧……
湯子怡緊緊地抱住賈東才的上半身,看見他那雙瞳孔放大,早已沒了魂魄的眼睛,真的不忍心將其閉合呀!
居然不顧馮二雷就在眼前,滿眼是淚地直接親吻住了他的嘴脣……
當湯子怡那個深情的吻結束的時候,擡起頭來竟發現,賈東才原本大睜的眼睛,居然真的瞑目了……
賈東才的突然犧牲一下子讓馮二雷再也不那麼自信了,再也不覺得自己的能力是萬能的,是在任何情況下,都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的了——假如剛纔賈東纔不是冒死前來救駕,怕是現在,此刻,湯子怡懷裡那個死不瞑目的人就是自己了呀!
到了這個時候,湯子怡和馮二雷纔開始真正地反思,之前賈東才的那些提議主張,是不是真的適合當前的對敵戰略,是不是真的應該聽他的話,從這野麥嶺撤離,讓鬼子撲個空,白白耗費他們大量的人力物力。可是現在想這些已經晚了,已經騎虎難下了,必須*實彈地跟已經進入到野麥嶺第一關口腹地的鬼子打一場阻擊戰了!
只是馮二雷的心裡暗自下了決心,絕不跟鬼子硬碰硬,儘可能不再讓一個戰士爲自己過戰鬥的癮而犧牲,儘可能像上次跟鑽天猴去四通鎮一樣,讓鬼子連自己的影子都沒見着,就打他個天翻地覆,落花流水……
本着這樣的想法,馮二雷就跟湯子怡和牛營長商量,不再開展陣地戰,而是展開游擊戰和跳蚤戰,不說打一槍換個地方,也絕不讓剛剛自己犯的錯誤再重演,而且不是以打死更多的鬼子爲目的,而是以不再犧牲一個戰士爲前提,打一場不跟鬼子照面,卻讓鬼子損失慘重的戰鬥……
一旦留下的二營一百多抗聯戰士,接到了這樣的作戰部署,也就知道該如何跟鬼子周旋了——尤其是鑽天猴,所到之處都講他跟三當家的如何在四通鎮用擲彈筒搗毀了山本中佐的彈藥庫,而且毫髮未傷的具體做法——大家聽了,就紛紛效仿,打個一兩炮,就跑出幾十米,然後再開始朝已經進入到野麥嶺丫丫葫蘆第一個葫蘆腹地的鬼子發送炮彈……
鬼子失去了先頭部隊的指揮官,副指揮官就驚慌失措,胡亂揮起戰刀讓手下人馬漫無目的地朝前衝鋒,結果,一會兒飛來一顆*,就炸了個暈頭轉向,再一會兒,突然飛來一顆子彈,撂倒一個身邊的鬼子,可是四處瞭望,卻不見槍從什麼地方打來!
儘管馮二雷命令部下放棄了重機槍和輕機槍等重型武器對敵集中射殺,減弱了殺傷能力,但也讓鬼子不知道對方的阻擊來自何處,也就不知道準確的回擊方向,導致鬼子一個一個地減少,而抗聯的戰士幾乎是零傷亡……
這樣打了半個時辰,鬼子的先頭部隊才覺得不對勁兒,這樣下去,遲早被髮自四周的冷槍冷炮給一口一口蠶食殆盡,居然下令往回撤……
這個時候,馮二雷才讓鑽天猴發現號,讓野麥嶺丫丫葫蘆口埋伏的人馬,將山上的雪球給滾落下來——天隨人願,當時的積雪粘度更大,臉盆大小的雪球從山上滾下來,到了山口,居然有兩米多大直徑的雪球了,呼嘯着,將山口很快就給封住了……
撤退的鬼子突然發現巨大的雪球從山上滾落下來,竟不知道如何應對,囫圇開槍射擊,可是那些雪球的胃口特別好,打進去多少子彈都不耽誤它們撒了歡兒一樣從山上滾落下來,而且越滾越大,直到滾成巨無霸一樣的大雪球,推擠在了狹窄的山口處,纔算消停下來……
面對被封堵住的山口,先頭部隊的副指揮官更加不知所措了,居然命令帶有擲彈筒的士兵列隊對雪球發起一輪一輪的爆破轟炸……
忙活了半個時辰,幾乎耗盡了所有的榴彈,才勉強炸出了一個出口……
然而,這個時候,他們幾乎沒有了還手之力,馮二雷趁機下令將所有能用的重武器都用上,對試圖撤離的鬼子進行狠狠地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