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頭的子桑傾停了下來,一臉菜色的轉回身看着阿史那一枝。
她只吃過地瓜,真沒見過地瓜怎麼種的。
“我還以爲你真會種地瓜呢!”從子桑傾的眼神中,阿史那一枝明白她也是不想挑糞,才騙老黃說會 種地瓜的。
“我連菜都沒洗過,會種什麼菜。”子桑傾看向畢寺和周葉蹦躂着走向車輛的身影,心思微動的說道 ,“周葉這個手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肯定不會種地瓜,一枝,你覺得畢寺會種麼?”
如果畢寺和周葉都不會種地瓜,她現在跑回去問老黃怎麼種的話,應該不成問題,頂多被罵一頓。
但如果畢寺會種地瓜,老黃大喊着問了一句,畢寺回答會種的話,老黃很有可能會把畢寺叫回來種地 瓜,那她和阿史那一枝勢必會有一個人,替換畢寺去挑糞。
“畢寺……我也不知道。我好像沒問過她傢什麼情況,但不像幹過農活的樣子。”阿史那一枝仔細想 了想,何止畢寺,其他人像子桑傾、付絮的家庭情況她也一概不知。
錢淺的家庭背景是她自己說的,周葉的強大後臺還是苗亦少告訴她們的。
“如果錢淺在就好了,錢淺一定會種地瓜。”子桑傾看着手裡的紅薯莖,突然就想起了錢淺,關鍵時 刻經常在眼前晃的錢淺竟然不在,失策失策。
“有了!”子桑傾左手抱着一打疊紅薯莖,右手拿着一個平直的,三角形的小鐵鏟,她不知道這個是 幹什麼,放在紅薯莖上,她就順手拿了,此時看着抓在右手的小三角鐵鏟,她突然眼前一亮。
“什麼?”阿史那一枝只見子桑傾冰瞳發亮的盯着小三角鐵鏟,她見子桑傾拿了,她便也拿了一個, 她更不懂這個小鐵鏟是幹什麼用的。
“嘿嘿……”子桑傾盯着阿史那一枝嘿嘿奸笑着,笑得阿史那一枝心裡發毛時,子桑傾突然衝老黃喊 道,“班長!這個三角形的小鐵鏟是幹什麼用的?我以前種地瓜的時候沒用過這種鐵鏟!”
“沒用過?難道你以前種地瓜都是用手刨坑的呀?把小鐵鏟插進土裡,紅薯莖塞進插出的縫隙裡,再 把鐵鏟拔出來就行了!”老黃直起腰,錯愕的看着高舉着小鐵鏟的子桑傾。
農村就算沒有小鐵鏟,也會弄個大一點的竹片來插紅薯莖,小鐵鏟的功能一看就和竹片的功能一樣, 老黃看着子桑傾那張白皙水嫩的小臉,不由得懷疑起,子桑傾真種過地瓜麼。
“知道了!”子桑傾沒理會老黃懷疑的眼神,抱着紅薯莖轉身繼續走。
“子桑,你聽明白了麼?鐵鏟插進土裡,紅薯莖塞進去,鐵鏟再拔出來,這就種完了?”老黃只講了 三個步驟,阿史那一枝覺得種地瓜應該沒這麼簡單吧。
“大概明白了,等下實踐一下就知道了。”子桑傾雖然聽明白了,但其實,她也一頭霧水,明不明白 ,得種了才知道。
“也不知道那些中彈的士兵,受得是什麼懲罰,我們種地瓜好像也不辛苦,就是跑太遠了。”兩人心 裡沒底的往前走,阿史那一枝想着遠在海岸邊的步媚媚她們,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懲罰也無非是些體能加訓,估計我們倒黴些,飯點差不多到了,他們罰完就能吃早餐,我們還不知 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走到第一行壘起的土堆前,子桑傾放下紅薯莖,右手拿着小鐵鏟,左手拿起一根 比手掌稍長的紅薯莖,上面還有幾片紅薯葉,蹲在土堆前研究着。
阿史那一枝也蹲了下來,同樣左手紅薯莖,右手小鐵鏟,視線在土堆和手上轉悠着,就是不知道該怎 麼下手。
“把小鐵鏟插進土裡。”子桑傾默唸着老黃的指導,右手唰一聲把三角形小鐵鏟深深插進鬆土堆裡, 插得只剩一個柄露出在土堆上。
“紅薯莖塞進插出的縫隙裡。”子桑傾瞅着插進土堆裡的小鐵鏟,越瞅冰瞳越憂愁,小鐵鏟嚴嚴實實 的埋進了鬆土裡,她怎麼看也沒看出個縫隙來,“一枝,縫隙在哪兒?怎麼把紅薯莖塞進去?”
“縫隙在哪兒我也沒看到,我插下試試看。”兩人蹲在土堆左右側,子桑傾手拿開後,小鐵鏟就如直 直的豎起在土堆裡,阿史那一枝盯着小鐵鏟前後左右看了好幾遍,同樣沒看出縫隙來。
“小鐵鏟插進去!”阿史那一枝將小鐵鏟大力插進土堆,結果用力太大,鬆鬆的土堆被她插癱了,被 壘起的鬆土嘩嘩散落下來,連帶的子桑傾插得直挺挺的小鐵鏟,也刷一聲倒了。
“……你平時不是挺溫柔的麼?別這麼粗暴!”子桑傾額頭落下幾根黑線,甚是無語的看着阿史那一 枝一鐵鏟下去,瞬間被插平的半個土堆。
“我也沒怎麼用力,就是土太鬆了。”阿史那一枝也有些汗顏,忙把小鐵鏟取下來,左手的紅薯莖也 放在一旁的土堆上,雙手鞠捧起散落的鬆土,重新堆回被壘得筆直的土行上。
“插進去。”阿史那一枝將散落的土都堆好後,子桑傾復又拿起小鐵鏟,沒怎麼用力就插進了土裡, 看着一點縫隙都沒有的土和小鐵鏟,握着鐵鏟柄前後搖了搖,鐵鏟前後微微凹了下去。
“我明白了!”輕搖鐵鏟將鐵鏟往前推的時候,子桑傾看到了一條小縫隙,眼前一亮的她把小鐵鏟往 前稍微大力的一推,立即出現一個扁扁的小坑,她忙把左手的紅薯莖塞了進去,然後快速拔出小鐵鏟。
“……”子桑傾的驚呼很興奮,但是,拔出鐵鏟後,阿史那一枝看着隨着鐵鏟一起被拔出來的紅薯莖 ,默默地看了子桑傾一眼沒說話。
“……”看着被鐵鏟順帶出來的紅薯莖,子桑傾怔怔的盯着它躺在土堆上的身影,也沉默着沒說話。
“我再試試,用手頂住應該就可以了。”子桑傾豪情萬丈的袖管一擼,一副準備大幹一場的架勢,把 土堆重新撫平後,一鏟又直直的插了下去。
“縫隙,塞進紅薯莖。”右手握着小鐵鏟往前一推,子桑傾看着被推出來的小縫隙,把紅薯莖塞了進 去,隨後左手維持塞的姿勢把紅薯莖固定在縫隙裡,輕輕的拔出小鐵鏟。
鐵鏟一拔出來,鐵鏟周圍的鬆土便順勢擠了回去,把紅薯莖牢牢地掩蓋在了土裡。
“哈哈……種好了!”子桑傾鐵鏟插得深,塞紅薯莖的時候塞得卻不深,比巴掌稍長的紅薯莖,只有 不到兩釐米被塞進土裡掩蓋住,她指着種在土堆上的紅薯莖,頗爲自豪的笑了起來。
這可是她種的第一株菜,看着這土這紅薯莖,子桑傾的心情瞬間就愉悅了起來。
“這種穩了麼?會不會風一吹就吹跑了?”阿史那一枝的心情和子桑傾明顯不一樣,她看着被直直種 下,莖身卻下彎,風一吹還搖搖晃晃,隨時都有可能倒下挺屍的紅薯莖,不由得伸出撥弄了一下,想試試 種牢固沒有。
阿史那一枝的食指在紅薯莖上一撥弄,吱一聲紅薯莖在她們眼中,就跟慢動作播放一樣,緩慢又堅決 的側倒下去,無聲的躺在了土堆上。
“……”
“……”
“這回我真沒用力,就輕輕勾了一下。”在子桑傾笑臉一僵,又看過來的複雜眼神中,阿史那一枝默 默地舉起撥弄紅薯莖的右手食指,輕輕彎動着,底氣不足的解釋道。
“你應該溫柔點。”看着阿史那一枝微微閃爍的漂亮大眼,子桑傾垂下眸,盯着渾身無力躺在土堆上 的瘦弱紅薯莖,默默地回答道。
“……我不碰它了還不行麼,但我覺得也許你的方法是對的。”阿史那一枝無奈的斂下眸,她真想把 這堆紅薯莖生吃下去,如果吃了可以不種的話。
“不是也許,我覺得百分之六十是對的。但紅薯莖軟綿綿的一點勁都沒有,剛種下去不可能立刻就長 出根來,會倒應該是正常的,我們把它種深一點,應該就不會倒。”子桑傾撿起紅薯莖,看看土堆,又看 看手裡的紅薯莖,一邊低聲說着,一邊肯定的默默點頭。
“我來試試!”阿史那一枝見子桑傾嘴上說着,眼睛卻還盯着土和紅薯莖研究,便也擺出架勢擼起袖 管,要趕赴前線般的堅決道。
“插!”阿史那一枝學着子桑傾的方法,將小鐵鏟直直插進土裡,往前輕輕一推,把紅薯莖塞了進去 ,她塞得深,直接塞到鐵鏟尖底部,看着塞進去六七釐米的紅薯莖,她將紅薯莖按在土裡,緩緩拔出小鐵 鏟。
“這下估計風吹不倒了,但會不會種得太深了?就露出這麼一丁點。”子桑傾仔細觀察着大半莖身被 埋進土裡的紅薯莖,隨後擡起手,食指和拇指誇張的比劃出不到一釐米的長度。
“……應該不會吧?它地裡能長出根,上面的莖葉也會長就行了吧?”阿史那一枝看着子桑傾比劃出 的,簡直可以忽略不計的長度,再看看種下去後只露出三四釐米的紅薯莖,心裡也有些懷疑了。
“也對,應該不會死就算種成功了。”子桑傾一聽有理,再次打量着阿史那一枝種下去的紅薯莖,默 默地點着頭道。
“要隔多遠種一棵?不能太遠也不能太密吧?”子桑傾想種下第二根紅薯莖,剛想下鏟去插,覺得離 阿史那一枝種的第一根太近了,拿遠一點,又覺得太遠了,這下又舉棋不定,不知如何下鏟了。
阿史那一枝剛剛欣喜的神色,被子桑傾一問也犯難了,向菜園張望過去,也沒見其他種植地瓜的地, 想要模仿着學習一下都沒有素材。
“要不就和這溝的寬度差不多遠吧?”阿史那一枝指着被壘起的土堆,一行一行之間間隔均勻,約十 五釐米左右,這個距離應該差不多。
“十到十五釐米左右,就這麼定了!”子桑傾伸直手掌量了量,也覺得差不多。
子桑傾和阿史那一枝找到還算可行的種植方案後,便一人一行,默默地開始她們人生第一次的種地瓜 農活。
地裡的人摸索着種植經驗,畢寺和周葉,不緊不慢的走着,這會兒也走到了帥氣又有些陳舊的軍用敞 篷卡車前。
“什麼味道啊這是?”卡車頂上並沒有篷布蓋着,頂上只有幾條車槓橫着,周葉還沒走到車尾,就隱 隱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
“化肥,光聽名字就知道,你以爲能有什麼好味道?”畢寺嫌棄的白了周葉一眼,大小姐就是大小姐 ,嬌生慣養慣了。
卡車上有四個蓋着蓋子扣上兩側釦子的黑桶,到大腿高度,比腰粗,一個人要弄一桶過去,估計有些 難,難怪老黃說讓她們擡。
“怎麼這麼多桶?不是說四桶麼?”周葉也走到車後看着車上的裝備,大黑桶四個,小一點的黑桶摞 起四個,還有好幾雙黑色手套,全是一堆黑色的東西。
“小的四個桶沒蓋子,好像是空的。”畢寺說着,左手抓緊車架,左腳一擡一蹬就爬了卡車。
上車後,畢寺也眉頭微微皺起,因爲她也聞到了一股難聞的氣味,雖然味道不是很大,但隱隱竄入鼻 息的淡淡臭味,還是能聞到。
“你把大桶弄出來,我們一起擡過去。”周葉想着那麼大的桶,估計還真要兩個人擡,她想在車下接 應,便沒上車了,見畢寺打量着大黑桶就是不動,便催道。
“周葉,你說這桶裡是什麼?怎麼這麼臭?”畢寺彎着腰,微低着頭靠近大黑桶,又不敢靠太近的嗅 了嗅,她非常確定臭味就是大黑桶裡傳出來的。
“班長不是說化肥麼?你自己剛纔還說化肥都這味道!”周葉不滿的瞪着畢寺,剛纔是誰嗆她來着, 轉眼又想擺譜。
“我沒說化肥都這味道!我又沒聞過化肥,但想想都知道味道肯定不好。”畢寺猛一下直起身,因爲 起得太急又沒注意,腦袋還‘咚’一聲撞上了頭頂的車架。
“你管它什麼味道,雖然難聞,但味道也不算很濃烈,你趕緊弄下來,我們擡兩桶過去,剩下兩桶就 讓子桑傾和阿史那一枝來擡,我們去種地瓜!”周葉遠遠的看着子桑傾和阿史那一枝貓着腰在地裡忙活着 ,一行鬆土,她們已經快種到一半了。
種地瓜,總好過她們這樣搬來搬去,手得酸死。
畢寺眸光微閃,她隱約猜到了什麼,但又不是很確定,同樣看向子桑傾和阿史那一枝種地瓜的身影。
想到她和周葉還沒走到老黃面前,子桑傾和阿史那一枝就急着去種地瓜的情形,畢寺這心裡更覺不妙 了,手一招就衝周葉道:“周葉,你上來!”
“幹什麼?很重麼?我也沒見你擡。”周葉本來想說重的話就慢慢移出來,移到車尾她會接着,但看 着畢寺一臉凝重的神色,她一好奇便也爬上了車。
“你把桶打開看看!”四個大黑桶,兩兩並排靠着,畢寺指着靠前的其中一個黑桶,就對周葉道。
“爲什麼你不打?”畢寺看着桶的神情有些嫌棄,周葉也不傻,向來只有她命令別人的份,憑什麼畢 寺說打就打。
“……我手疼!”畢寺嘴巴微張想了一瞬,突然左手一擡,捂着自己的右臂痛苦道,見周葉一臉質疑 ,她又接着解釋道,“之前在山頂踢老兵的時候被撂倒,胳膊摔傷了,現在使不太上勁!”
“之前也沒見你胳膊不能動。”周葉還是一臉的不相信,畢寺最會整幺蛾子了,她得時刻戒備着。
“你沒看到我剛纔上車的時候,都是攀着左手上的麼?有沒有點團隊精神?小心我跟東陽教官打小報 告,說你接受懲罰時盡偷懶!還背地裡罵他!詛咒他!”畢寺狀似痛苦的輕揉着胳膊,痛得扭曲着五官, 又一臉憤怒的瞪着周葉。
畢寺說教官的時候,特意在前面加了個東陽,說東陽的時候,還特意加重了音調。
“去你的!我什麼時候罵東陽教官了?還詛咒他!你少在背後捅我刀子!”周葉眼神一兇,畢寺越這 樣刺激她,她越發覺得不對勁,這桶她是不會打開的!
從周葉的眼神中,畢寺看出了她堅決不開桶的憤怒,她的視線便又轉向了地裡的子桑傾和阿史那一枝 ,暗暗的咬了咬牙。
好樣的!
她們兩個竟然聯合起來算計她!
回頭一定找她們算賬!
“不開就不開!戴上手套把桶擡下去!”畢寺強忍着噁心的衝動,彎腰撿起兩雙手套,丟了一雙給周 葉。
畢寺想着不打開也好,她還能心存一絲僥倖,畢竟,依現在的情況來看,子桑傾和阿史那一枝都在幹 着活了,老黃班長是不可能來擡的,她也不敢去叫他來擡。
如果她和周葉空着手跑過去,提出跟子桑傾、阿史那一枝調換工作,讓她們來擡化肥,這擺明了是欺 負她們,依她們倆的性格,她們肯定不幹。
這桶她和周葉是擡定了,最起碼這第一桶,她們勢必得擡過去,擡過去了,就是她申請調換工作的籌 碼!
“……”周葉慌忙接住丟到胸前的手套,畢寺這話題轉換的太快了,她有點沒反應過來。
前一秒還裝胳膊疼,讓她打開桶蓋,這一轉眼,胳膊也不疼了,桶蓋也不開了。
“還愣什麼愣?麻溜點!”手套雖然是黑色的,但畢寺察看了一下,還算乾淨,也沒什麼異味,戴上 手套後,她眼不見爲淨的抓在桶沿,想用力擡下去,卻就周葉還拿着手套在愣神,這臉色頓時就不好了。
周葉見畢寺的手都搭上桶沿了,她也沒再強什麼反調,快速戴上手套,未免撞上車頂的鐵架,兩人微 低着頭,一點一點的往外擡大黑桶。
擡到車尾後,兩人跳下車,小心翼翼的把車上的大黑桶往下擡。
“我靠!好臭!”不知道是不是往下擡的時候,木桶顛簸了一下,一將桶放在地上,周葉就忍不住偏 着頭跳遠了好幾步。
畢寺屎灰着臉色,她更加的肯定心中的想法了,想着早死早超生的解脫方法,她便衝周葉喊道:“跑 什麼跑?快點擡過去再說!”
“這麼臭!我不擡了!”周葉此時也猜到了桶裡裝得是什麼,但她並沒有說出來的意思,一說出來, 她就更加不想靠近那個大黑桶了。
“臭就不擡?你以爲你是來享福的呀!你丫是被懲罰來這裡的!受罰你懂不懂!”看到大小姐脾氣又 衝上來的周葉,畢寺比她更蠻橫的吼了回去。
“……”周葉的臉色又青又紫還黑,她瞪着地上那個大黑桶沒說話,實在難以接受她竟然要去擡糞。
“還不來?你信不信等教官來了,直接把這桶化肥扣你頭上去!”畢寺等了五六秒,見周葉還不肯挪 腳過來擡桶後,她的火氣也上來了。
“不可能!教官不會那麼對我的!”周葉理直氣壯的回吼着畢寺,可她終究還是挪開腳,一小步一小 步的靠近大黑桶。
不管畢寺和周葉是情願還是不情願,她們憋着氣強忍着噁心,終究還是擡着大黑桶,往地瓜地裡走去 。
子桑傾種了一行地瓜後,覺得小鐵鏟直直插下去還不好塞紅薯莖,她試着把小鐵鏟斜斜插進土裡,發 現這樣種更好塞紅薯莖,而且速度更快後,和阿史那一枝交流了一下,兩人便以第二種方法種植起地瓜來 。
子桑傾和阿史那一枝的領悟性都不錯,上手能力也快,沒幾行地瓜種下去,倒也種得像模像樣了,一 鏟接一鏟往下插得更熟練的同時,她們種植地瓜的速度可謂是咻一聲呈直線飛昇。
畢寺和周葉擡着第一桶化肥,走走停停擡了四百米路程回到地瓜地時,子桑傾和阿史那一枝已經種植 了十幾行快二十行的地瓜了。
“班長!擡化肥太累人了!我可以去種地瓜麼?”兩人一將大黑桶放在田間土壟上,還沒來得及換氣 的周葉,就衝快要鬆完土的老黃大喊道。
子桑傾和阿史那一枝專心致志的種地瓜,周葉這麼一喊,她倆紛紛擡頭,看到她們真擡了一桶化肥回 來後,兩人默默地對視一眼,眼裡有着強忍的笑意。
老黃班長也直起腰來,回頭看着站在田壟上的畢寺和周葉,自然也看到了她們中間的那桶天然化肥。
“班長!我們種地瓜老熟練了!不僅速度快還種得美觀!她沒種過地瓜,萬一把地瓜苗種死了可不好 !”老黃看到化肥桶時的滿意神情,隔着大半畝地的距離,子桑傾像是長了火眼金睛般,竟然看得一清二 楚,擔心老黃頭腦一發熱就讓她和阿史那一枝去擡糞,子桑傾不等老黃開口,就忙喊了起來。
子桑傾這一喊,老黃又轉眸去看她,驚訝的發現她和阿史那一枝種得這麼快,這纔多大會兒,就種了 快二十行地瓜了。
畢寺雖然沒出聲,但她也兩眼發亮的看着遠處老黃的身影,子桑傾這一喊,無疑是斷她們後路的行爲 ,聽得畢寺和周葉眉一皺眼一怒,第一次默契的憤怒的瞪着子桑傾。
子桑傾還一臉期待的遙看着老黃,阿史那一枝看到畢寺和周葉瞪過來的憤怒的四隻眼,她漂亮的大眼 一轉,也衝老黃喊道:“班長!半道調換崗位這事需慎重考慮!萬一下錯決定,這損失的可是地瓜活生生 的生命!”
“……”老黃看着極力爭取種地瓜的子桑傾和阿史那一枝,用鋤頭想也知道她們是不想擡糞。
看在子桑傾和阿史那一枝種地瓜還算麻利的情況下,老黃豪爽的大手一揮,就指着畢寺和周葉道:“ 你們倆個別再磨磨嘰嘰的!你們教官剛纔打電話給我了,說你們是來受懲罰的,不是來幫忙的,讓我不要 客氣!”
“……”
“……”
“……”
“……”
子桑傾、阿史那一枝、畢寺、周葉瞬間啞口無言,東陽西歸竟然還打電話過來監督她們!
真相被揭穿後,子桑傾和阿史那一枝不敢再跟老黃套近乎了,紛紛低下頭彎下腰,默默地種她們的地 瓜。
畢寺和周葉則黑着一張臉,再不情願,也默默地的轉身,再次向她們不想靠近的敞篷卡車走去。
因爲有了前車之鑑,畢寺和周葉擡回第二桶化肥後,兩人默默地在田壟站了兩分鐘,不管是老黃還是 子桑傾、阿史那一枝,他們三人沒一個人理她們看她們一眼。
“走吧。”畢寺認了,反正擡一桶也是擡,四桶也是擡,她再次默默轉身,再次向敞篷卡車走去。
“嗚嗚!教官太折磨人了!現在我情願再去跑個十公里,也不想再擡糞了!”周葉覺得她現在是叫天 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兩趟下來,她除了更確定大黑桶裡的就是糞外,還是肯定桶裡一定就是糞!
“再唧唧歪歪,打小報告的就不是我,而是炊事班班長了!”畢寺繼續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她現在只 想知道,東陽西歸是知道要擡糞才讓她們來的,還是他也不知道來這裡要跟糞打交道!
畢寺希望是後面一種情況,如果東陽西歸知道要擡糞,還讓她們來,這太難讓她接受了!
“一個兩個都不是好東西!憑什麼子桑傾和阿史那一枝就不用擡?”周葉默默地跟着畢寺,現在她看 着畢寺的背影也不覺得太討厭了,頗有種同病相憐,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因爲她們下山的時候跑的快!”畢寺想到這個也恨得牙癢癢,恨不得現在就去和子桑傾、阿史那一 枝單挑,但她也悲涼的明白,不管是子桑傾還是阿史那一枝,哪個她都挑不過,光想想就容易得內傷。
老黃壘好土壟後,鋤頭一放也往敞篷卡車走去,此時畢寺和周葉已經擡下了第四桶化肥,往下搬了, 老黃拿下車裡剩餘的四個小桶,一起走向了地瓜地。
“一枝,別種那麼快,班長好像要澆肥了!”兩人已經種了大半的地瓜地,子桑傾看着老黃那架勢, 有些擔心她們種完地瓜後,老黃也讓她們一起澆肥。
“嗯!我種慢點!”阿史那一枝擡頭一看,他們三已經快走過來了,忙又低下頭,裝着什麼也不知道 的樣子,慢動作的種着地瓜。
擡到三桶化肥的位置時,畢寺和周葉想放下最後一桶化肥,奈何老黃卻讓她們擡着跟上他,她們心裡 暗罵着,卻什麼也不敢多說,默默擡着化肥跟在老黃身後。
老黃看着一行行種好的地瓜,倒也還算滿意的點頭,每一株紅薯莖的距離隔的不錯,角度也不錯,莖 身半傾斜在土壟上,就是種的深了點,露出的紅薯莖斷了點,但也還行,不太礙事。
當老黃走到最左側的地瓜時,眉頭一下就皺了起來,這一根根直直豎起來的紅薯莖是怎麼回事?是直 直往下插進去的麼?
老黃看着一行行過去,一行比一行種的好地瓜,頓時就明白子桑傾和阿史那一枝做了什麼好事。
老黃看着遠處低頭彎腰,忙着種地瓜的兩個身影,僅僅怒了幾秒,轉瞬又不怒了。
她們兩個倒也還算機靈,爲了不擡糞愣是無事自通,學會了種地瓜,且種得倒也還不錯,這纔是關鍵 的,不然非讓她們把這一畝地的紅薯莖拔了,重新種!
這畝地瓜地是一大畝,不是一小畝,子桑傾和阿史那一枝悠哉悠哉的種着地瓜,隔得老遠就聽到地的 那頭,畢寺和周葉驚呼着不幹,卻被老黃喝斥教訓的聲音。
子桑傾和阿史那一枝又默默對視一眼,眼裡有着些微愧疚與偷笑的她們,種地瓜的速度又更慢了。
當子桑傾和阿史那一枝終於種完了地時,畢寺和周葉拿着小桶,桶裡有從大桶裡勺出來的天然化肥, 她們戴了好重的口罩,正一行一行的把化肥倒在種好地瓜的土壟上。
而老黃則拖着一根白色長水管,在大範圍的噴射着水花,澆着倒好化肥的地瓜。
看到子桑傾和阿史那一枝種完地瓜後,老黃本來想讓她們也去倒化肥的,但由於她們後期種得慢,畢 寺和周葉也差不多要倒好化肥了。
且六個口罩全被畢寺和周葉瓜分了,女孩子又比較愛乾淨,畢竟是來幫他忙的,留着兩個手下留情一 點,以後要再她們幫忙,也比較好開口,老黃這樣想着,便沒去爲難一門心思逃避和化肥打交道的子桑傾 和阿史那一枝了。
子桑傾和阿史那一枝站在田壟上,老黃一澆水後,天然化肥的味道就更濃烈了,風一吹,估計整個大 菜園都是這股味道,子桑傾和阿史那一枝又沒口罩,聞着那味兒,可謂是比畢寺和周葉還苦着一張臉。
兩人在田壟上站了沒多久,阿史那一枝就再也忍不住了,跑到山腳下乾嘔了起來。
子桑傾本來背對着畢寺幾人,一聽到阿史那一枝的乾嘔聲,她也忍不住了。
畢寺和周葉可以說是閉着眼在幹活,聽到子桑傾和阿史那一枝的乾嘔聲,她們可謂是報了一仇般,心 裡瞬間痛快了不少。
晨陽從山背面揮灑過來,偌大的菜園裡就只有五個人在忙着,不對,是三個人在忙着農活,另外兩個 在忙着反胃乾嘔。
當一行人終於忙活完一畝地的地瓜後,老黃好心的讓她們坐他的車回去。
裝化肥的黑桶被老黃沖洗乾淨了放在車上,子桑傾四人站在卡車後車廂,她們站在車尾,離靠着車頭 的行駛中的黑桶遠遠的。
行駛中的汽車在幾陣風的吹拂下,隱隱從地瓜地裡吹來天然化肥的味道,惹得子桑傾和阿史那一枝胃 裡再次反酸,強忍着纔沒再嘔出聲來。
一直到出了大菜園繞過大山後,那股難聞的味道才徹底消散下去。
老黃直接把車停在食堂門口,下車後他看着跳下車來的子桑傾四人,想着她們幫自己種了地,這地也 種好,就熱情的招呼她們道:“忙活到現在早餓了吧?班長給你們開小竈煮麪吃怎麼樣?”
“……”
“……”
“……”
“……”
四人難得默契的沉默着,她們看着熱情的老黃,臉色都不太好,心裡都有着相同的咆哮聲:
她們現在哪還吃得下去!
只覺得渾身上下,從裡到外都是天然化肥的味道!
“……班長,這頓面可以記着,下次來找你煮麼?”子桑傾覺得她現在的心情可以用欲哭無淚來形容 ,這肥澆完,老黃怎麼還吃得下去,但是,面不吃又不太浪費了,炊事班班長開小竈煮的面,一定會加很 多食堂平時不會下的料。
“對!班長,記着!”畢寺連忙點頭,她現在看見什麼,眼前都會自動浮現出天然化肥來,她看着老 黃,也覺得他糊了滿臉的天然化肥。
“班長,可以記着吧?”周葉雖然現在很想吐,雖然她還沒吃早餐,但她覺得這兩天她都不用吃飯了 。
“班長,記着好不好?”阿史那一枝捂着胸口,平順了一下自己的氣息,總覺得胃裡還在翻滾着,但 這面,現在沒食慾,不代表以後都不吃了。
“……行了,瞅瞅你們這小樣!面班長給你們記着,但你們不能跟東陽說,否則這面可就泡湯了!” 老黃看着面前四個瘦得只剩骨架般的女兵,不由得想到了他的女兒,這心一下就軟了下來。
“嗯!一定不跟教官說!”
“嗯!一定不跟教官說!”
“嗯!一定不跟教官說!”
“嗯!一定不跟教官說!”
四人再一次的默契回答着,就跟喊口號一樣,喊得那叫一個堅定。
但四人和老黃都萬萬沒想到的是,她們剛保證完,食堂右側的大門,突然就從裡面走出了一道挺拔身 影,黑着臉冷着眸的瞅着她們四個,似笑非笑的危險道:“一定不跟我說什麼?”
“……”
“……”
“……”
“……”
刷一下,面對着食堂大門的子桑傾四人,看着早不早晚不晚突然冒出來的東陽西歸,臉色瞬間就僵硬 了,隨即又刷一聲,四人臉上紛紛洋溢着屎灰神情。
“……”老黃背對着食堂大門,萬萬沒想到的他也僵硬了一下,東陽西歸怎麼會在這時候出現?
飯點早結束了,一般這個時候,他早訓練士兵去了,怎麼會在食堂。
“呵呵……東陽,你今天怎麼這麼有空?不用訓練麼?”老黃好歹也比東陽西歸大了那麼十幾歲,他 怎麼會怕東陽西歸呢,身一轉,就裝作什麼也沒發生般,笑呵呵的看着冷着臉東陽西歸,問道。
“那幫小兔崽子不聽話,這不一懲罰完就過來吃早餐了。”東陽西歸的視線從子桑傾四人身上收回, 拍了拍老黃肩膀就道,“老黃,你去忙你的。”
“好好好!我吃飯去!”老黃一聽這話,知道東陽西歸又要發飆了,雖然殃及不到他這條池魚,但他 還是先閃爲妙。
阿史那一枝、畢寺、周葉,她們看着老黃快速溜進食堂的身影,紛紛戀戀不捨的盯着他,簡直想把他 拽回來,然後跟着他再回去種地瓜!
“立正!”老黃一走,東陽西歸線條硬朗的冷峻臉龐,立馬就更黑更冷了,看着彎彎扭扭站得亂七八 糟的子桑傾四人,沉聲就是一句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