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冰凍三尺(3)
73.冰凍三尺(3)
這是一個冰花世界,滿山遍野一片銀裝素裹。
那造型奇特的松樹,遍地的灌木,此時也成爲銀花盛開的玉樹,彷彿銀枝玉葉,分外誘人;滿枝滿樹的冰掛,猶如珠簾長垂,山風拂『蕩』,分外晶瑩耀眼,如同進入了琉璃世界;冰掛撞擊,叮噹作響,宛如曲曲動聽的仙樂,和諧有節,清脆悅耳;山巒、怪石之上,茫茫一片,似雪非雪,彷彿披上了一層晶瑩的玉衣,光彩照人,晶瑩剔透,蔚爲奇觀。
冷卻的降水碰到溫度等於或低於零攝氏度的物體表面時所形成玻璃狀的透明或無光澤的表面粗糙的冰覆蓋層,叫做雨凇,俗稱“樹掛”,也叫冰凌、樹凝,形成雨凇的雨稱爲凍雨。雨凇,裹嵌草木,結出美麗的冰凌花;掛於喬木,織成長垂的珠簾;灑落水泥路面,鋪就琉璃美景。但實際上,美麗的雨凇卻是一種嚴重的災害『性』天氣,就像顏『色』絢爛的花蘑菇。
南方降雪十來天后,氣象臺終於發佈暴雪紅『色』警報。南方這場凍雨天氣50年不遇,形勢異常嚴峻。停水,停電,道路不通,所有生活物資經過十幾天的坐吃山空,湘南之城幾乎成爲孤島。人心惶惶,物價飛漲。
中午,食堂裡冷颼颼的,幸虧有熱飯熱菜,大夥兒擠在一塊兒,倒也其樂融融。劉子翔打了飯菜,找個地方擠下。中午的集體餐依然是豬肉炒青椒,再加一份土豆,這是目前能夠保證的較好伙食了。
張春華坐過來,彙報說:“我估計了一下,車站的乾糧沒問題,但食堂的蔬菜和肉類等存菜最多還能支撐三天。如果到時候雪再不停,我們也得買高價菜了。幾十號人天天這樣吃,跟以前吃人民公社大食堂一樣,這個後勤,真難做。”“辛苦了!”劉子翔深知後勤事務的繁瑣。
劉子翔感到一種很深很深的疲憊,埋頭吃完飯,慢騰騰走了。也許是因爲喉嚨不舒服的緣故,他這些日子話很少,顯得低調。這種低調不僅源自生理因素,還有心理因素。他得知車段裡本來要把他調到“老年辦”,因爲下雪就耽擱下來了。年紀輕輕去“老年辦”,哼哼,劉子翔想着就心寒。
任傑候在辦公室將上午車站幫客車買送食品的光輝事蹟分別向段裡和鐵路局“春運辦”作了彙報。
沒有電,電腦、空調、電燈都失去了生命,辦公室裡有種料峭的氣息。劉子翔把手放在嘴邊呵氣取暖,覺得徒勞,下樓找有火的地方去了。
劉子翔去了調車組,這個時候,生着煤爐的調車組是車站的天堂。這裡生了一爐大火。屋子裡,全是等待吩咐的職工。大家見劉子翔進來,忙讓出一個位置給他。伸手,在爐子上烤了烤,搓搓手,劉子翔問:“誰有吃的嗎?”有人遞過檳榔。檳榔,與椰子同屬棕櫚科常綠喬木。湖南人喜歡嚼幹殼檳榔,這玩意兒像酒一樣烈,劉子翔嚼了一個,不多會兒就出汗了。
“站長,你咽喉還沒好,不能吃,快吐掉。”趙小玫阻止道,從手袋裡掏出一瓶木糖醇給他,“吃這個。”“沒事,快好了。”好些天沒喝酒的劉子翔正津津有味地感受着檳榔帶來的熱辣勁兒,不肯吐。
趙小玫白了一眼給檳榔的那個人,那人很無辜地笑了。
“站長,這雪還得下多久?”一箇中年職工好不憂慮道,“我出來都4天了,路不通,手機又打不通,不知道家裡怎麼樣了。”劉子翔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現在,除了系統內部的程控電話和信號樓的行車調度電話能用之外,其他什麼信息渠道都不通,外面具體什麼情況沒辦法知道。但情況比較嚴峻,這一點可以肯定。”“這下的是什麼鬼雪?”中年職工怨氣沖沖,“我從沒遇見過這樣的雪。你看,地上也沒積多厚的雪,但全是冰。路上打滑,汽車走不了,好多樹壓彎了,電線也打斷了。”“聽說,山上好多的電力線路架都拉垮了,一時又修不好,所以才一直沒電。”有人『插』嘴。
“這不是雪,是冰災!”有人肯定道。
劉子翔覺得他說得有理。他想,不知困在市裡的舅舅和女兒他們怎樣了。
點着蠟燭,吃了晚飯,小云蕾站在窗口邊一張凳子上,透過玻璃,看着外面朦朧朧的世界,既新奇又鬱悶。外面的房屋都沒有燈光,但夜晚並不是黑漆漆的,雪光反『射』出幽幽的亮光,有一點兒冷,有一點灰兒,又有一點兒古怪。跟童話裡的世界很像很像。她很擔心爸爸,她想,爸爸是個站長,要帶着好多人在雪地裡跑啊跑,沒有星星點燈,他會在雪地裡『迷』路嗎?路上很滑,好多人都摔了跤,爸爸可別摔跤!
“蕾蕾,來,洗臉。”舅『奶』『奶』端了盆熱水來。市裡的情況比其他縣鄉好不了多少。大部分街道都停電斷水,兩『毛』錢一坨的蜂窩煤漲到一塊錢。幸虧還有消防車給街道送水,能維持最基本的生活使用。
小云蕾洗了臉,就着這盆水,舅爺爺和舅『奶』『奶』也都洗了。年齡大了,沒養成用空調的『毛』病,舅爺爺家一直是燒煤火過冬取暖,這種落後的生活習慣在這個雪天顯現出意想不到的優勢。蜂窩煤漲價了,爲節約起見,舅『奶』『奶』燒水灌了熱水袋,一家人早早上牀了。
“想爸爸了吧?”黑暗中,舅爺爺感覺睡在中間的小云蕾沒有入睡,小腳在不停地動。
“舅爺爺,爸爸那裡有火烤嗎?有熱水袋嗎?他冷嗎?”小云蕾把擔憂說了出來。
“有的,都有的。”舅『奶』『奶』伸手摟住小云蕾,安慰她說。
這個冬天,有許多家庭就是這樣度過的。這是一個艱難的冬天,一個備受煎熬的冬天。若干天后,人們才漸漸知道和熟悉了一個不常見的氣象名詞“凍雨”,它準確地定義了南方這場罕見的雪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