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頓的辦公室裡,反叛軍的統帥盯着那十,看個不停。
“我還是覺得……這事有些不妥。”他忍不住說。
“沒什麼不妥。”那十說,“所謂人微言輕,指的就是這種情況,扭轉的方法,是讓他們知道提出這議題的是一位真正值得他們尊敬——或者是戒備的大人物。年齡不是評判人的標準,實力纔是,但你得先讓他們知道你有實力。”
“你真覺得,自己可以戰勝全副武裝的丘常武?”雷頓問。
然後沒等那十回答,就先解釋:“全副武裝的軍人,和平時完全是兩種不同的狀態。”
“也不過就是攻防而已。”那十說。“請相信我,我經歷過的戰鬥,不比他經歷過的少。”
“平時打架和戰場廝殺是兩回事。”雷頓說。
那十笑了:“如果我告訴您,我的格鬥能力基本都是在廝殺中獲得的,您會信嗎?”
雷頓沉默不語。
談不上信不信,他現在只是有些好奇——這少年是怎麼做到如此年紀,就擁有如此力量的?
“你的鎧甲呢?”雷頓問。
“我沒有鎧甲。”那十說。
“什麼?”雷頓怔住,“你……你就打算這樣和丘常武交手?”
“有什麼不行嗎?”那十反問。
“瘋了,你這是瘋了!”雷頓感到一陣絕望。
“告訴你一個秘密。”那十湊過來,低聲說:“我這套肢體,是洛夫爲我量身打造的,威力極大。”
雷頓一怔,然後盯着那十的四肢看。
他伸手去捏,那十故意發力,讓肌肉變得更硬。
但在雷頓感覺中,還是柔軟得不可思議。
“太奇妙了。”他忍不住感慨,“這真是洛夫的手藝?簡直好像是血肉之軀一樣。”
“厲害吧?”那十說,“普天之下,只此一套。相當珍貴了。”
“你認識洛夫?”雷頓不免有些好奇。
這個帝國最大的通緝犯,被帝國視爲大敵,對其戒備的程度甚至還高過反叛軍。這樣的人,這少年竟然也認識?
“什麼叫認識?”那十說,“我們相當熟悉了。不然,他能爲我量身打造威力這麼強大的肢體?這也就是和您說,對別人,我可不敢透露半個字。”
“確實。”雷頓說,“就算你站在大街上說自己是反叛軍,也不一定會有人來拘捕你。但哪怕你在小巷裡小聲說一句自己認識洛夫,都有可能被一票人追殺。”
這麼誇張?
那十也嚇了一跳。
這個洛夫到底幹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讓帝國恨他到這種程度?
有空得問問。
“所以您應該可以放心了吧?”那十笑笑。
“軍中是有這樣的傳統。”雷頓說,“軍人向來只敬佩強者。如果你在與丘常武一戰後能全身而退的話,他們對你的印象就會改觀,這個議題,也許就會通過。”
“等等。”那十皺眉,“聽您話裡的意思,仍不相信我能打敗他?”
雷頓笑了。
“年輕人。”他拍拍那十的肩膀,“別意氣用事。戰鬥這回事,在不同的場合和不同條件下,確實會有不同的結果。但不論在什麼場合,什麼外部條件下,只要同級的一方裝備鎧甲,而另一方袒露着身體,那麼戰鬥就沒有懸念。更何況,你的對手是身經百戰的丘常武。或者……我臨時幫你找一副鎧甲?”
“不必。”那十搖頭。
“報告!”門外傳來副官的聲音,“丘將軍已經準備好了!”
“好。”
雷頓轉向那十:“我們走吧。”
兩人向門外走去,在門口處,雷頓又問了一遍:“真的不用鎧甲?”
“不用。”那十態度堅決。
年輕人啊!
雷頓不由搖頭感嘆。
年輕是你的資本,也是你的缺陷。
出了大樓,兩人上車離開大院,一路來到遠處的一座訓練場裡。訓練場大院鋪着細砂,北邊是一座黑石大堂。
兩人下了車,走進黑石大堂,一進大堂,就看到了幾百號將士已經圍在四周。
見雷頓走進,將士們都肅容立正,向雷頓敬軍禮。
然後,就好奇地打量跟在雷頓身後的那十。
雷頓皺眉。他沒想到丘常武故意把事搞大,竟然叫來了這麼多觀衆。
這樣的話,自己想要在決鬥中保護那十,就變得很難。
他點頭致意,大步向前,諸人放下了手,低聲議論。
“這就是那位東臨領的准將?”
“還真是年輕啊!”
“先前我以爲說他年輕,只是相對而言,現在才知道,不論相對還是絕對,他就是年輕!”
“你看他有二十歲嗎?”
“估計也就十八九吧。”
“體格看起來倒還不錯,但是……我還是搞不懂他憑什麼能當上准將。”
“聽說是靠拍馬屁?”
“小道消息——聽說他是個神醫,治好了統帥弟弟雷鳴將軍的病,所以嘛……”
“那也不算真本事啊。”
“因此將軍們也都不服他。這不,丘將軍就要好好收拾他一頓。”
“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鬥。這少年……竟然不知道害怕?”
“一會兒捱了揍就知道怕了。”
這些議論聲,那十都清楚地聽在耳內。
四位將軍都已經站好,丘常武則已經披上了一身重甲,立在比武場中央。
穿上了重甲,他的身高陡然增長了一大半,那又粗又壯的四肢,彷彿是四根長在人身上的柱子,雙拳沉重如同大錘,只是從視覺上感受,就覺得破壞力一定無比驚人。
雷頓走上前,丘常武擡手在胸膛處一擊:“統帥,我已經準備好了。”
那四位將軍看着那十,有些驚訝。
“統帥。”韓天山問,“那將軍怎麼沒有穿戴裝備?”
“他說他不用。”雷頓說。
此言一出,四下譁然。
丘常武一時大怒,指着那十大吼:“混賬東西,你敢小看我?”
“不不不。”那十搖頭,“我的拳術走的是輕靈一派的路子,因此重甲對我來說是一種負擔,反而會降低我的實力——我恰恰是很重視您,所以纔沒有穿戴鎧甲。”
“自大成狂。”蕭關道忍不住搖頭。
“那將軍是沒有合適的裝備吧?”洛良低聲問,“軍中不缺裝備,總能找到合適的,不如……”
那十搖頭:“謝謝洛將軍,但我說的是實話。我真不用裝備鎧甲。”
“狂妄至極!”丘常武厲聲說,“好,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就成全你!但拳腳無眼,你不穿鎧甲,萬一我一個發力收不住打死了你,別人可別跳出來說是我佔了你的便宜!”
“丘將軍。”那十鄭重地說,“您向我發起的是決鬥的挑戰,本來也不是友好切磋,所以就不用考慮這麼多了吧?”
“你知道就好!”丘常武冷笑。
將士們看着這一幕,都是一臉驚訝。
“他……他竟然就這麼和全副武裝的丘將軍決鬥?”
“瘋了,他這是瘋了!”
“他總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吧?”
“說不準。古往今來,多少自不量力的狂徒?”
“他這麼玩,可真是死定了。”
在人們的議論聲中,雷頓有些擔憂地宣佈決鬥開始,然後,又忍不住多說了一句:“雖然這是決鬥,但……你們中任何一個有失,都是我們反叛軍的損失,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在關鍵時刻手下留情。”
丘常武沒有說話。
那十認真地點頭:“統帥放心,到時我一定會及時住手,不會真的殺掉丘將軍。”
全場再次譁然。
狂妄,這也太狂妄了!
這少年將軍狂妄的底氣是什麼?
丘常武完全被這句話激怒,狂吼一聲,向着那十衝來。
魔法陣在他前胸和後背閃亮,一道道符篆在他四肢之上浮現,彷彿組成了一套身外之甲。
他那如同重錘一般的拳頭高高揚起,猛地向着那十砸去。
一拳呼嘯作響,拳與手臂上和符篆同時閃亮,迅速擴散。
那十身子微躬,發力一躍,利用飛騰術一氣掠出了十多米遠。
丘常武一拳砸下,轟然一響中,地上竟然被砸出了一個直徑四五米的大坑。
是擴散的符篆,傳遞並擴大了他的拳力,使他的拳頭變成了巨人之拳,變成了毀滅一切的巨錘。
一拳擊地,地面崩碎,在魔法陣的光芒之下,這些碎石全部向着前方飛射,追向那十。
亂石如雨,又好似是槍彈,破空發出聲響,向那十身上撞去。
那十身在空中,雙手不住向前抓去,一枚枚碎石就此凝在空中不動。
那十落地,雙手一震,那些凝在空中的碎石立刻向前飛射而出,射向丘常武。
“這是什麼手段?”有人驚呼。
“好像是道家的道術。”有人解釋。
“是搬運術!”有人認了出來。
“沒想到他竟然還精通道術。”有人感嘆。
亂石如雨打來,丘常武絲毫不懼,直接迎着亂石雨衝了過去,鎧甲上魔法陣閃耀,無形的力量將大小石塊一起撞碎,濺落一地。
他彷彿是一輛重型的蒸汽車,疾馳向前,直撞向那十。
要躲閃,再還擊,還是……
那十迅速思索着。
想要戰勝對方,並不算難的事。這個丘常武是典型的重甲戰士,力量強大無比,攻擊範圍極廣,但相對來說,缺少靈活機動。
而且他人又暴躁亦怒,很容易被人利用性格上的缺陷,刺激得失去冷靜。
但勝利和勝利之間,卻又有着極大的區別。
我要勝得驚人,要讓所有人都被震撼,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雖年少,但卻是真正的頂尖強者!
只有讓所有人都不敢小看我,只在讓所有人都在心中敬畏我,我的話,纔有份量!
那十雙眼閃着精光,突然發力疾奔,迎着丘常武衝去。
“他瘋了嗎!?”韓天山不由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