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利用的工具常常會出現錯覺,覺得自己好像比其他的手都要高上那麼一分。
但工具就是工具,手之所以使用工具,只是爲了方便,又或是不想被髒活傷了自己。
莫老沒想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死了。
但他的死活,已與那十無關。
那十拉着肖婷的手,輕易地離開了海姆市的監獄,離開了海姆市城區,回到了大家的身邊。
寒冰之瀾入手,人也連升了兩級,這些並沒讓那十被喜悅衝昏了頭腦。
他現在的境界,差不多相當於這裡的六級,也就是精英的入門級。而強大的沙薩卻是八級強者,即使他現在連升了兩級,依然不可能是對方的對手。
不怕那些敗類,就怕認死裡較真的人。那十很害怕沙薩會是另一個龐柯,所以帶隊遠離這個城市,是當務之急。
好在大家算是整整休息了一天,此時都很有精神,立刻上路,行向遠方。
海姆市的一番歷險,讓衆人心有餘悸,之後再經過城市時,約伯都會先帶着大家走下公路,略微繞遠,躲開城市。
如果需要補充食物,則是那十直接在城裡僱用一羣裝卸工,將食物拉到城外後卸車,等車和人都走遠,再讓大家出來分。
如此謹慎小心地一路向前,這天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德城。
從約伯口中,那十已經瞭解到了德城的底細。
這座不但不繁華,還顯得有些破敗的城市,又被稱爲“劣種城”。在聯邦中,還有好多這樣的城市,完全由“劣等種”聚居組成。
這是漫長曆史中漸漸形成的城市,也是聯邦人視之爲國家癬瘡的污點,常有激進的極端種族主義分子,要求聯邦派軍隊剷除掉這些“罪惡之城”。
這當然不可能實現,因爲不論是優等人聚居之地還是劣等種聚居之地,都是聯邦的城市,當然也有聯邦的政府與司法體系。它們是受控於聯邦的正規城市,只要沒有發生暴亂,聯邦就不會出兵。
那九有些好奇,一邊走一邊問約伯:“那你們爲什麼一開始不到這裡來?這裡沒人歧視欺壓你們,不是很好的地方?”
約伯苦笑:“可在這種城市裡也沒有什麼太好的工作啊!外面人雖然欺壓我們、歧視我們,但有些苦活兒累活兒他們不想幹,我們就可以插手。雖然給我們的薪水不高,但也遠好過這裡。”
那九還是有些不能理解。
衆人來到德城外,看到入城的公路上早停了十幾輛車。有許多持槍穿制服的人,對衆人虎視眈眈。
看得出,這些人是警察。
這些警察的制服很簡陋,樣式不好看,跟聯邦警察的相差極遠,彷彿落後了一個時代。
肖婷忍不住對那九說:“看,他們的審美品味跟你倒不相上下呢!”
那九伸手掐她。
有警長模樣的人走了過來,皺着眉頭,擡手示意隊伍停下。
約伯和那十走向前,約伯恭敬地向着對方鞠了個躬:“兄弟,我們是從約城那邊過來的。實在沒有活路了,所以……”
“實在沒有活路了,所以纔想起這裡還有一座屬於兄弟的城?”警長冷冷地問。
他的態度讓那十覺得不快,但那十並沒有說話,只是微微躬身,陪着笑臉。
警長掃了他一眼,似乎對他的穿着有什麼不滿。
那十知道,自己的衣着與他們相比,有些太過精緻,這可能讓警長認出了他的身份。
“你是什麼人?”警長問。
“我是醫生。”那十認真地說,“從約城一路陪着兄弟們來這裡,在路上照顧他們。”
“那先生雖然是優等人,但他跟兄弟們一樣,有着真正善良的心。”約伯急忙說,“要不是他,我們就算沒死在聯邦軍人的槍炮下,恐怕也要死在半途中。他是我們推選出來的領導人。”
“領導人?”警長微愕,打量那十,似乎很不高興。
“一羣非優,卻推舉一個優等人當領導人?”他身後有個警察大聲質問。“你們是不是賤骨頭?給那些優等人當牛作馬已經習慣了是不是?”
“不不不。”約伯急忙擺手,“那先生真的是好人,是在他領導下……”
“有件事要糾正一下。”那十擡手,打斷了約伯的話,面對警長,認真地說:“我其實並不是什麼優等人,我的優等人證件不過是花錢買來的,爲的是能在優等人的地界裡混生活。”
“那就更可恥了。”警長說,“爲什麼非要僞裝成優等人?這裡有我們自己的城市,爲什麼不到自己的城市來?是嫌這裡貧窮落後嗎?”
他越說越激動,揮舞起了拳頭。
“當然不。”那十認真地說,“我是要混入優等人的勢力圈,探知他們的想法,拉攏他們中不堅定者,獲得他們的人脈,甚至是盜得他們的信息和力量,以壯大咱們非優兄弟的實力。然後,我們利用他們的人反攻他們,讓他們自己打成一團,咱們就可以從中漁利。”
“從中漁利?”警長一愣。
“是啊。”那十說,“您仔細想一想,光憑咱們的力量,能讓聯邦改變對咱們的態度嗎?不能。所以咱們就要合理利用優等人的力量,反攻優等人自己。什麼叫強大?經濟強盛才叫強大,對不對?咱們想辦法把自己搞強大了,反過來僱用那些優等人爲咱們工作,你說牛不牛?”
警長瞪大了眼睛,不住點頭:“牛!”
那十已經看出來,這位警長就是個大老粗,對付這種人,根本不用費吹灰之力。
“可光靠咱們自己不行呀。”他語重心長地說,“國家的經濟命脈都掌握在優等人手裡,咱們怎麼跟他們鬥?所以要先團結他們中可以團結的人,讓這些人爲我們所用,反過來成爲我們的工具,我們讓他們向東他們就向東,讓他們向西就向西,牛不牛?”
“牛!”警長一臉激動,連連點頭。
“就是嘛。”那十接着說,“到時,咱們讓他們出資幫忙,他們就出資幫忙,然後咱們利用他們的錢來壯大自己,聰明不聰明?”
“聰明!”警長豎起了大拇指。
“兄弟。”那十摟住警長的肩膀,低聲說:“所以你看,我們給德城帶來的不僅是一千個勞動力,還有無限的機會。想不想將來有一天,你能當成優等人的警長,面對那些優等人小痞子,你只要厲喝一聲,他們就六神無主驚惶失措?”
警長激動不已,不住點頭。
“放心,這一天總會到來。”那十說,“只要我進了德城,見到了咱們的領頭人,一切就都有可能!”
“我帶你去!”警長激動地說。
那十轉身,衝一臉呆滯的約伯做了個勝利的手勢。
約伯瞪大眼睛,喃喃自語:“這……這也行?”
轉眼之間,十幾輛警車移開,警長親自開車在前引路,帶着千人大路浩浩蕩蕩地向城裡去。
隊伍中的每個人都激動不已,低聲談論着那十方纔的話。
“不愧是咱們的領導人!”
“跟着那先生,什麼也不用怕,什麼也不用擔心,真好!”
“這回咱們終於安全了,這是咱們自己的城市,就算苦點,也比在外面被聯邦軍人用槍打好呀!”
城市中央,高大的政府樓裡,德城市長皺着眉頭,立在落地窗前,看着那浩蕩前來的隊伍。
“市長大人。”秘書面帶憂色地說:“這些人的到來,會不會給我們帶來麻煩?”
“來與不來,麻煩都不少。”市長說。
“我得到消息,他們是約城暴亂的參與者。”秘書說,“我只怕他們會將暴亂的病傳染給市民。那樣的話……對您很不利啊!”
市長哼了一聲:“那我們能怎麼辦?難道將他們拒之門外?他們是我們的兄弟,如果我們這樣對待兄弟,不但上面會不滿意,市民也會質疑我們。”
秘書想了想說:“也許我們可以……可以採用別的手段,既幫了他們的忙,又把他們推出去,不讓麻煩沾到我們身上。”
“哦?”市長目光一亮,“什麼主意,快跟我仔細說說!”
行進中的隊伍,還並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麼。他們興高采烈地走在街頭,向街兩旁來圍觀的德城市民揮手。
得知這是曾在約城與優等人甚至是聯邦軍較量的“英雄”後,德城市民興奮了起來,紛紛跑出來,夾道歡迎衆人。
甚至有少年人大喊:“能說說你們是怎麼和聯邦軍戰鬥的嗎?”
“跟我們說一說吧!”
“我們在電視上看到了,你們真的很英勇!”
面對這樣的呼聲,大家都有些驚訝。
戰鬥?
哪裡曾有過什麼戰鬥?
不過是單方面的屠殺罷了。
見到人羣這麼興奮,約伯也有些詫異。
“他們竟然也相信了聯邦電視臺撒的那些謊?”肖婷忍不住說。
那十點頭:“也許更願意相信那些的不是優等人們,反而是他們。他們被壓抑了太久,太渴望看到優等人被自己踩在腳下的畫面了。那些優等人市民流血跌倒的鏡頭,對他們來說,就是輝煌的勝利。”
“這有點可怕。”肖婷有些擔心。
“沒辦法。”那十說,“想在他們的地方生存下去,就不要把真相說得太清楚。”
這話,同時也是對約伯說的。
“我會告訴大家,儘量含糊其辭。”約伯點頭。
警車開道下,千人大隊來到了市政府前的廣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