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中一時寂靜。
“讓他們留下吧。”肖婷低聲說。
沒等她繼續勸解，那十已經點頭。
“那就留下吧。”他說。
這讓大家都愣了會兒神。
本以爲會有一番爭執，最終才能達成某種共識，但沒想到那十讓人走時很痛快，讓人留時更痛快。
“你的能力，本來我們就很需要。”那十衝洛茲說。
“那你還趕我走？”洛茲問。
“因爲確實危險。”那十說，“我有責任也有義務跟你說明。而你做怎樣選擇是你自己的事，我無權干涉。就如顏吾的選擇一樣，我只能尊重。現在看來，既然你這麼堅定，我當然應該尊重你的選擇。只是……”
他看着洛茲，認真地說：“畢竟還有伯母。你要爲她的安危考慮。”
“不用管我。”洛茲的母親這時從臥室走了出來。
她看着那十，笑笑說：“我的這條命本就是你給的，你不求報，但我們不能不報。兩個孩子好不容易有點正經事做，做母親的應該支持。我幫不上你們別的忙，照看一下芝芝也好，做做飯也好，打掃房間什麼的也好，還是做得來的。”
“謝謝您。”那十點頭。
“我們現在做什麼？”那九問他。
“先離開這裡，找一個隱蔽些的住處再說。”那十說。
說走就走，一行人立刻離開了顏吾家。
他們沒開顏吾的車子，並不是因爲不想佔便宜的考慮，而是怕因此暴露了自己的行蹤。
那十展開望氣術感應着周圍的氣息變化，很快發現了幾個隱藏在暗處的“眼睛”。
這些“眼睛”當然對付不了他，被他輕易地甩掉。
但周圍的監控探頭就比較麻煩了，這東西又不散發什麼氣息，所以只能憑着目力來尋找，但目力有時而窮，想要完全避開，幾無可能。
那十想出的辦法，是一人管一個——自己抱起洛茲，那九背起洛茲的母親，肖婷抱起了藍靈，藍優優拉住了尤樂的手，芝芝自由行動。
“我可以隱身。”尤樂認真地說。
“你速度太慢，跟不上我們。”那十說。
尤樂一時疑惑。
轉眼之間，幾人動了起來，一掠如風，勢如閃電，城市街道的景象瞬間變成了模糊的動態圖，尤樂感覺眼花繚亂，說不出話來。
面對那無處不在的監控，那十也只能採取“唯快不破”的打法了。
離開了富人區，進入了城中公寓樓連片的地方，幾人纔在某處偏僻之地停了下來。
洛茲和他的母親一路上都閉着眼不敢睜開，尤樂倔強地睜着眼，此時終於忍不住扶着牆吐了起來。
意識到自己與他們之間的差距，使尤樂多少有點自卑，覺得自己似乎是幫不上大傢什麼忙，弄不好還會成爲累贅。
“得先找個住處。”那十說。“酒店什麼的太顯眼。”
“我先修好我的電腦再說。”洛茲嘀咕着。
“得怎麼辦？”那九好奇地問。
“花點時間就好。”洛茲一邊說，一邊到路邊坐了下來。
電腦上的事，大家都不懂，此時也幫不上什麼忙，就只是圍在他周圍看。
半個小時左右，洛茲就長出了一口氣：“還好還好，雲端備份真是個好習慣。”
“修好了？”那九問。
“當然。”洛茲一臉驕傲。
他打開網頁，很快查到了房屋租賃信息，又打開地圖，讓那十根據地圖與房屋住處仔細做了選擇後，確定了一處。與房東聯繫之後，通過令房東心動的價格擊敗了房東口中的其他租客，取得了房屋租住權。
幾人叫了出租車，直接來到房子所在地，與房東見面簽了協議交了一年的租金之後，得到鑰匙，進入了公寓樓。
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被分隔成了好多小房間，房東原本的打算是專門招合租的年輕人。正因如此，所以這房子才符合那十等人的要求——讓兩家人住在一起，各人互不干擾。
“你就是我們的眼和耳。”那十對洛茲說，“信息方面的事，一切都拜託你了。”
“放心！”洛茲也發起了狠，“他們這次把我搞得好慘，不百倍回報讓他們知道厲害，我自己都不甘心！”
“你打算怎麼辦？”那九問。
“我要把他們的官網全面黑掉！”洛茲咬牙切齒地說。
“那樣做有什麼意義嗎？”那十問。
“他們想要恢復，可得費一番功夫了。”洛茲說。
“有意義嗎？”那十再問。
洛茲一時無語。
“我的想法是：你的工作是先要確保我們之間的聯繫通暢，不會受到別人監聽。”肖婷說。“然後，我們不論是分散行動，還是集中正面攻擊，就都有了通訊的保障，形成真正的團體合力。”
“這個好辦。”洛茲點頭，“我可以通過黑市弄到相應的設備，然後用一些特殊的手段，保護我們的通信。交給我辦就好！”
他再次通過暗網，開始聯絡那些隱藏在世界各地見不得光的人們。
殺手羣的羣主並沒有將他的“劣跡”傳播開來，先前可能是因爲知道他必死無疑，因此覺得沒有必要。
而當飛機雖然墜毀，但卻無人傷亡的爆炸性新聞傳遍世界後，羣主當然更不敢輕易對洛茲下手了。
洛茲特意看了殺手羣，發現羣主和好多人的頭像一直是灰的，不知是整天隱身不敢露面，還是直接放棄了暗網，爲防止那十的報復而潛逃了。
這當然不重要，重要的是洛茲在暗網的身份並沒有受到影響這一點。
在出門之前，洛茲先黑入了城市監控系統，獲得了附近公共設施監控設備控制權，製造了一些監控盲點，以方便大家今後行動。
隨後他出了門，天黑前回來，帶了一揹包的設備，給大家武裝了起來。
智能手機確實好用，但缺點是電力不夠應付那些燒電一般的軟件。洛茲專門弄到了一批做了信號加密和改裝的非智能手機，電量足夠使用一個月之久，不用擔心越需要時手機電力越不給力的情況發生。
然後是與手機相連的耳機與喉麥等等小東西。
洛茲親自教了大家使用方法，大家試着佩戴使用。
所謂的現代化，本來就是東西越做越精緻，但使用方法越來越簡單，最後“傻瓜”化的過程。因此這些東西的用法大家一學就會，完全沒有任何難度。
天色漸黑，洛茲母親下樓買了食材，回來爲大家做了晚飯。
天黑之前，芝芝先行睡下，衆人商議後，那十與肖婷、藍優優準備再探恩特藥業，那九則與尤樂一起留下來保護大家。
洛茲打開電腦，負起了調度一切的責任，而藍靈則坐在他旁邊，隨時準備幫那十等人入指點路途。
一切準備妥當，衆人交換眼神。那十向前，打開了門。
然後怔住。
門外的方廳裡，頹然立着一個人，背靠着對面的牆壁，低着頭不說話。
那是一個衣着體面的中年男人，不久之前，那十與他剛剛見過面。
那是昨夜的事了。
“李德特工真是好本事。”那十皺着眉頭說。
李德擡起頭來，看着那十，臉色不大好看。
“喝多了嗎？”那十問。
身後的人都是一臉驚訝，洛茲在屋裡聽到那十的話騰地站了起來，一臉震驚，完全不能理解，爲什麼李德可以這麼容易就找到這裡。
李德搖了搖頭：“沒有喝。但這世界上有些東西，比酒更容易讓人頹喪。”
“但頹喪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那十說。
“是的。”李德點頭，“沒錯。所以我纔來找你。但……老實說，真的不大好意思敲門。”
“有什麼事進來說吧。”那十閃身讓開了門。
李德起身，沉默無聲地走進了屋裡，向見到的每一個人點頭致意。
洛茲看着他，只感覺恐懼。
是的，恐懼。
國家安全局真是太可怕了！
他們已經盡一切努力隱藏自己的行蹤，掩蓋自己的動向，不想只是一天時間，對方就直接找到了自己的新住處。
這世上還有什麼力量，可以用來躲過他們那雙可怕的眼睛？
在那十示意下，尤樂搬來一張椅子，請李德坐了下來。
垂頭喪氣的李德坐了下來，看着大家，卻不開口。
“是顏吾出事了吧？”那十問。
李德默默地點了點頭。
“你怎麼知道的？”他問那十。
“國家安全局有這麼大的能量，恩特藥業的那些勾當，自然也不可能瞞得過你們。”那十說，“明知他們的所爲卻還縱容，說明你們希望他們能成功。甚至……也許恩特藥業的背後，本就有你們國家安全局的影子。”
李德臉色灰敗。
“我是真的沒想到……上頭會那樣決定。”許久之後，他恨恨地說。
“他們將顏吾交給恩特藥業了？”那十問。
“一開始，我並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李德說，“但等我發現不對時，一切已經晚了。我這才明白，原來上層一直以來的縱容，其實是一種同流合污……”
“你想怎麼辦？”那十問。
“超人藥會引起整個人類社會的動盪。”李德說，“如果它真的問世，這個世界現有的一切文明，可能都會毀於一旦。”
“爲什麼這麼認爲？”那九忍不住問。
“如果上層可以控制人類的進化，那麼，就可以控制人類的階級。”李德說，“居於高位的人將永遠居於高位，而底層將永遠是底層，再無出頭之日。人類的文明將發生劇變，人類社會會變成螞蟻的社會。”
“沒人想當螞蟻，螞蟻的社會，也絕不是真正文明的社會。”他痛苦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