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生那傢伙呢?”柳依稀問。
“走了。”那十說。
“怎麼不留他?”柳依稀說:“如果他在,許多事情會好辦很多。”
那十笑笑不語。
柳依稀望着簡生離去的方向,目光似乎在追尋着二十多年朝夕相伴的老友。
“我也要走了。”柳依稀說。
“怎麼這麼突然?”那十一怔。
大家也覺得有些意外。
“我也有我的事要辦。”柳依稀衝那十一笑,“核武的問題暫時還沒有頭緒,我留着也沒有什麼用。”
“你買手機了嗎?”那十問。
柳依稀搖頭:“不過我有你們的號碼。”
“隨時聯絡。”那十說,“買了手機後別忘了加我好友。”
柳依稀笑笑,轉向衆人,微微點頭,然後向着遠方走去。
那不是簡生離開的方向。
衆人目送着他消失在黑暗的森林裡,心裡有些說不清的滋味。
“現在都湊在一起也沒什麼意義。那個毒使現在恐怕已經逃得不見蹤影,我們也沒必要再找了。”衛維安說,“不如我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有事電話聯繫。”
白修瑞有點失望,但又不好挽留。
他自己是國家安全局的副局長,當然有責任與義務承擔這些,但其餘人都沒有什麼正式的官方身份,一直以來都在付出,也沒得到什麼回報,他已經很不好意思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那十說,“可以理解。”
“你呢?”白修瑞問他,“你不會也要離開吧?”
“不。”那十搖頭,“我會留下。核武的事我要追查到底。白副局長不要嫌我麻煩就好。”
“怎麼會?”白修瑞急忙搖頭。
“我們也先走了。”薛斯諾說。
蒙坦點頭:“先前說好會幫忙,但現在我們真的也幫不上什麼忙。等事情有了頭緒,需要我們時給我們打電話吧。”
“好。”那十點頭。
幾人沒再多說什麼,只薛斯諾問:“用不用我把大家帶回去?”
“不用,我們自己走走吧。”那十笑笑說。
諸人揮手告別,各自離去。
白修瑞看看身邊,也就只剩下了那十和他家的兩個姑娘,一時間有點感慨:“我怎麼突然有點傷感?”
“人生聚少離別多。”那十笑笑,“原是常態。”
“我這一把年紀,卻沒你這年輕人達觀。”白修瑞笑。
“因爲我經歷的聚散分別比您更多吧。”那十說。
“小小年紀……”白修瑞輕聲嘀咕,心裡有些不以爲然。
一行人往回走去,那九忍不住問:“哥,毒使就不追查了?”
“應該已經追查不到了。”那十說,“他的異能毒素很厲害,都有怎樣的功能,誰也不清楚。他甚至可以返老還童,估計換一張臉也沒什麼問題吧。”
“可惜。”肖婷嘆了口氣,“好不容易到手的線索,就這樣斷了。”
白修瑞忍不住說:“我只想罵遲華。這傢伙!要不是他,我也不會被套上副局長這夾板,現在可好,一出事他就不見,把一切都丟給我。”
“他到底又去了哪裡,你知道嗎?”那十問。
“估計又是去調查守門人的事了。”白修瑞說。“這傢伙太自負,上次都受了那樣的傷,這次還敢一個人去……”
“也許他怕我們知道後會追隨,那樣……我們就會有危險吧。”肖婷說。
“他就是個沒頭沒腦的傢伙。”白修瑞笑。
“你們到底是怎樣的關係?”那十好奇地問。
白修瑞想了想說:“應該是敵人吧。”
“奇怪。”那九嘀咕,“薛斯諾老爺子他們也這麼說。”
白修瑞笑了:“我跟他們不同。他們估計是不打不相識,我是被遲華那傢伙打怕了。所以雖然現在以朋友相稱,但骨子裡我是將他視爲老大的。”
“他爲什麼打你?”那九問。“你幹了什麼壞事?”
白修瑞咧嘴:“你怎麼就認定我是幹壞事的那個?”
“因爲遲華不像啊。”那九的理由極充分。
白修瑞好一陣撇嘴。
“難道不是?”那九問。
“這個……”白修瑞又咧嘴。
“早年是幹了一些壞事。”白修瑞說,“不過不是什麼喪盡天良的事,總之是違法吧。後來跟遲華較上了勁,鬥了好些年。直到有一次他把我逼到山窮水盡,我要跟他拼命時,他突然問我:搶銀行的活兒會不會?”
“啊?”兩個姑娘都一臉驚訝。
“對,我那時就是你們這個表情。”白修瑞說。
“他讓你去搶銀行?”那九不信。
“我當時也不信。”白修瑞說,“結果沒想到,這傢伙真讓我帶着他一起去搶了幾次銀行。”
“我的天!”肖婷驚呼,“他讓你帶着他去搶?”
白修瑞點頭:“你們猜他這麼做是爲什麼?”
“體驗。”那十突然說。
白修瑞一拍掌:“沒錯!他要以異能者的身份體驗犯罪時的感受,體驗異能者實施搶劫時的心理優勢以及心理劣勢,還要觀察普通人遇到這種情況時的反應,以及在過程中因應變而導致的種種問題。那次之後,他制定了一個很詳細的防範方案……”
“那之後,異能者搶劫銀行的案子就大大減少了?”肖婷問。
“不。”白修瑞微笑搖頭,“和以前一樣多。”
“那……他做這些又有什麼意義?”肖婷一時不解。
“他爲的不是保護銀行裡的錢。”白修瑞說,“他爲的是保護普通人。”
“啊?”肖婷微怔。
白修瑞耐心地解釋:“罪犯爲什麼會殺人,這其中包含了很多因素,有外在也有內在。銀行方面如果能詳細瞭解他們作案時的心理變化,就能制定出不會刺激異能者產生殺心的行動方案,這樣自然會減少異能者出手傷人的機率。遲華是爲了最大限度保護銀行職員、保安,以及當時在場的客戶,才制定的對應方案。”
肖婷和那九都情不自禁地感慨起來。
“像這樣的事還有很多。”白修瑞說,“我一開始覺得這人有病,後來卻越來越佩服他。再後來……就會主動幫他。呸!終於被他勾結進了圈,到了今天這一步。”
那十笑了起來:“你也是活該。”
白修瑞狠狠瞪他。
一行人一路從林中走到城郊,再由城郊走到城內,一直走回到國家安全局。
那十嘆了口氣:“看來他是真的跑了。”
白修瑞一攤手。
“那傢伙可真是精。”那九嘀咕。
“會不會是咱們做得太過了?”肖婷小聲說,“一下子散去了所有的人……這一看就是陷阱吧?”
“過猶不及……”那十點頭,“也許就是這樣。怪我太心急了。”
幾人默默無語地進了國家安全局,在那間曾經熱鬧的大屋裡,見到了明明已經離去的兩人。
薛斯諾和蒙坦。
那十有點驚訝:“衛維安先生是真走了?”
“我還以爲柳依稀也是假裝離開呢。”薛斯諾聳聳肩。
“這回戰力是真的受損了。”白修瑞感嘆。
通緝令很快發了下去,那十跟白修瑞一起將監控中的畫面挑清楚的截取下來,打印出一份不同角度的毒使肖像。白修瑞又請來肖像畫師,根據那十的描述仔細畫了一幅肖像,一起傳給相關部門。
但老實說,他們不覺得這能有什麼效果。
第二天的太陽照常升起,世界在一片喧囂之中繼續它的日常。普通人並不知道那些會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世界大事,而知道這些大事的人們,無不憂心忡忡。
三天後的早晨,那十收到了一條短信。
“西城區卡林連鎖餐廳二十四號桌。不見不散。誰帶人來誰是小狗。華夫特。”
這條短信讓那十樂了半天。
“誰帶人來誰是小狗?”那十看一遍笑一遍。
肖婷正有事來找他,聽他笑得這麼開心,忍不住問:“看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了嗎?分享一下。”
“這個分享不了。”那十笑。“我出去一下。”
“有事要告訴我們啊。”肖婷說。“別都自己揹着。”
“沒事沒事。”那十擺了擺手。
離開了國家安全局,那十一路閒逛停停走走,在中午時來到了西城區。
卡林連鎖餐廳是比較有名的餐廳,倒不難找。他按時走了進去,告訴侍者位置之後,侍者將他引到了二十四號桌邊。
那是比較靠近大堂裡面的一角,華夫特正坐在那裡一邊看菜單一邊等他。
“我見過各種各樣找死的方式。”那十笑着坐下,說:“你這種方式我是第一次見。小狗?”
他又笑了起來。
“世界如果失去童心,將是一片灰暗。”華夫特將菜單遞給他:“自己點。”
“你不會買通這裡的人給我下毒吧?”那十認真地問。
華夫特冷笑:“耍手段是小狗。”
“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那十說。
“但如果有人用狗來形容你,你卻會翻臉。相反,如果有人罵你是狼,你卻會覺得挺驕傲。”華夫特說。“這說明人類尊重的其實不是朋友,而是敵人。”
“你尊重我?”那十看着菜單問。
“是。”華夫特點頭,“比我低的人沒資格得到我的尊重;比我高太多的人我沒資格和他們談尊不尊重。你卻正合適。”
那十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