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許看着那十,思量了許久,終於還是沒有進入混沌宇宙中。
其餘的少年臉色都不大好看,一個個目光飄忽閃爍,似乎怕白許讓他們去試那十。
“你下來吧。”白許向着那十招手。
“怎麼?”那十疑惑地問,“你們不想搞清我的神念有什麼秘密了?”
“宇宙中那麼多秘密,都想搞清,就算有無限的生命,恐怕也辦不到。而且做這種事,根本沒有意義。”白許說,“生命的意義在於享受生命,而不是皓首窮經。”
“你這話就不對了。”康理知者忍不住反駁。
白許擺手:“我們的辯論持續了不知多久,誰也說服不了誰,辯論對於我們來說早就沒了意義。你們知者院沒能弄清楚的事,我們絕聖院也弄不清楚。再說,也沒有什麼必要弄清楚。”
他轉向衆少年,說:“我們的終極真理是享受生命,而從來不是爲了滿足好奇心或是爭強好勝,而犧牲自己的快樂時光。”
“沒錯!”少年們異口同聲。
白許笑:“那大家就回去吧。”
說着揮手,圖陣的光芒大亮,轉眼之間,衆人又回到了那座大廳。
那十看着白許,心裡有些佩服。
老奸巨滑換一種說法,那就是睿智聰慧。既然你奸得,別人也奸得,不算什麼。
而白許知道及時止損,不再繼續糾纏於這件秘密,實在是明智至極。
他倒有點想跟白許再深入交流交流了。
康理知者搖頭而笑:“沒想到絕聖院這些剛出升的太陽,對這難題也是束手無策啊。算了吧,我們回去吧,這和其他宇宙奧妙一樣,怕一時半會兒也解不開,咱們也就不急於這一時吧。”
說着向外走。
那十沒動,康理知者回頭說:“那十,我們走吧?”
“你們先走吧。”那十說,“我想和白許再聊一聊。”
“跟他們有什麼好聊的?”康理知者皺眉,“走吧走吧。我們回去慢慢聊。”
“我要是想再去知者院,就自己去。”那十衝他擺了擺手,面帶笑容。
康理知者搖頭,帶着一衆知者走了。
少年們沒相送,反而衝他們的背影瞪眼,然後帶着敵意盯住那十。
“你們別這樣。”那十說,“我又不是知者。我只是爲了從他們那裡弄點好處,所以才答應陪他們來你們這裡而已。他們先前說的可好了,說你們是他們的朋友,誰知道他們存了這樣的心思?”
白許不說話,只是點頭:“沒錯,我們本來也不是敵人。”
少年們看着那十,心裡多少有些不服,尤其是那些在混沌空間裡被那十打過的,更是如此。
“你的精神力可真厲害。”最後一個跟那十交手的少年說。
那十笑:“那不是我的精神力,是那位神的。我自己可不行,比你們差遠了。而且在現實世界裡,你們用一根小指頭就能壓死我。”
“這話倒不假!”前幾位失敗者不住點頭。
“少年心裡,哪有隔夜仇?”白許說,“大家能和這樣的強者交流,也算是開了眼界,要感謝人家。”
“也對!”少年們點頭。
“散了吧。”白許說。
一衆少年離開了魂閣,各自散開,白許看着那十說:“到我那裡坐坐吧。”
“好。”那十點頭。
兩人向裡走,一直走進了那片夜色之中。到了近處再看夜色中樓閣的燈火,更感輝煌氣派,那十情不自禁地感嘆:“你們是真懂享受生活啊!”
“也不盡然。”白許說,“其實絕聖院現在的情形,和院長創立它時的初衷,已經差了很多。”
“你們的院長是哪位?”那十問。
“他不在這裡。”白許,“外出遊歷去了。”
“這也是一種享受?”那十問。
“對他來說是的。”白許說。
他帶着那十走入一幢樓中,那樓裡再沒別人,但到處都有圖陣顯化成的虛幻人形,向着白許鞠躬問好。白許帶着那十進入一間大廳坐下,立刻有圖陣化成的人過來端茶遞水,送上果品點心。
那十也不客氣,拿起來就吃,邊吃邊贊:“這些東西味道可真不賴!對了,你會廚藝嗎?會的話教我一些廚藝圖陣吧。”
白許沒好氣地說:“你要願意叫我一聲老師,我都教你!”
那十呵呵地笑:“你讓你們院長來,我認他當老師。”
“呸!想得美!”白許哼了一聲。
“知者院那邊是皓首窮經,是追求真知真理,你們是享受生活。但爲什麼叫絕聖院?”那十問。
“絕聖棄智。”白許說,“這是一句古話。意義就在字詞間,你自己理解,理解成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
“我懶得去理解。”那十說。
“那你倒跟我們理念有些相同。”白許說,“我們懶得去探究什麼真知,什麼至理,什麼宇宙奧妙,我們只一心想享受生活,享受各種生命的樂趣。你覺得這有沒有錯?”
“沒錯。”那十說。
“那你覺得知者們錯了嗎?”白許問。
“也沒錯。”那十邊吃邊說。
白許皺眉:“那你到底認爲什麼是對的?”
“什麼都是對的,什麼都是錯的。”那十說,“這世間的事都是相對的,所以究竟什麼是正確,什麼是錯誤,什麼是真理,什麼是謬誤,說不清楚。”
“那你的人生信條是什麼?”白許問。
“活着,好好活着。”那十說。
“就是如此?”白許問。
“當然不光如此,要解釋它,得說好多道理出來。”那十說,“可簡單來說,我覺得世間千人千面,萬物萬理,沒有非得統一出一個至尊道理的必要。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非要讓對方遵從你的道理,就生出了矛盾。你按你想要的方式活,沒問題;我按我想要的方式活,也沒問題,問題在於你想要我按你想要的方式活,而我想要你按我想要的方式活。”
白許皺眉:“這繞口令說得不錯。”
“不但不錯,還有道理呢!”那十。
“所以你的人生信條就是隨便?”白許問。
“當然要隨便。”那十說,“我覺得一個人想怎麼活,想用什麼方式活,是他的自由,別人無權干涉。只要他沒有干預到別人,沒有傷害到別人,沒有妨害到別人,那麼一切都是他的自由,你不能說那是錯的,也不能說那是對的,只能說那種方式的存在是合理的,應該加以尊重和保護的。有人說:人世是苦海,人人是人人的地獄。這話沒錯,因爲人人都想幹預別人的生活,人人都覺得自己想要的生活纔是正確的,別人與自己不一樣,就一定是錯了,身爲一個善良正直的人就必須幫他們改過來,讓他們跟着自己一些正確。這樣一來,當然人人痛苦,當然人人是人人的地獄。可人們如果能像我一樣想通這些,認識到活着的方式並非一種,每一種都有其道理,堅持自己就好,沒必要當一個幫人改錯的善良正直之人,那麼人人就是人人的天堂。”
白許聽得怔住,好半天后才說:“你這些話,我要消化一陣子才行。”
那十笑笑,又吃了起來。
“你留下來,想跟我聊什麼?”白許問。
“神聖世界與超凡世界——或者說我們星球之間的關係。”那十變得正經了起來。
“爲什麼不問知者們?”白許問,“他們號稱無所不知。”
“沒誰能無所不知。”那十說,“我是覺得,他們都是太過迂腐的學究,有點走極端。”
“你還是贊同我們?”白許心花怒放。
那十搖頭:“你們也有些極端。”
白許臉色微沉:“就你不極端?”
“對了。”那十笑,“我知道極左是什麼,也知道極右是什麼,所以就可以不犯極左與極右的錯,站在中間。”
“牆頭草就在中間。”白許說。
“牆頭草長在哪裡?”那十問。
“當然是牆上。”白許說。
那十笑,指着自己說:“我不是牆頭草,我是牆!”
白許怔怔看了他半晌,點頭說:“你確實有點強!”
“不要拍馬屁。”那十擺手。
白許大怒:“你是什麼人物,值得我拍你馬屁?”
“這麼說,這是真話?”那十有點吃驚。
“廢話!”白許說。
那十感慨:“你這麼說真話,卻比拍馬屁還像拍馬屁!”
白許大怒,那十正色道:“到底什麼關係?”
“什麼什麼關係!?”白許怒問。
“神聖世界與我們的星球。”那十說。
白許冷靜了下來,認真地說:“你最好不要了解太多。因爲你還要回去。”
“正因爲我要回去,所以才必須問清楚。”那十說。
白許想了想,說:“你們怎麼解釋五重世界的劃分?”
“說是精英們對世界不滿,於是帶着全體精英遷去了別的大陸區,將愚民丟下。然後隔離。”那十說。
白許搖頭而笑:“你信?”
“我不信,但又不能不信,因爲只有這一種解釋。”那十說,“每重世界都在限制着更下層的世界,而自己又被上層世界限制。能解釋這一切的,只有這種說法。”
“那是胡說。”白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