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飛快的拿起電話,嗯了一聲,趕緊伸手捂住話筒,衝着張懷強的背影低聲說道:“張書記,紀委李書記問您中午有沒有安排?”
“我都說了……你說什麼?李玲……”一臉怒色的張懷強先吼了一聲,反應過來時立刻求證了一句。
看到秘書點頭,張懷強緊走了兩步到桌子跟前接了電話:“張書記,你有時間麼,我在家裡呢……”
“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張懷強掛斷了電話之後,馬上對秘書安排:“我出去一下,下午要是不過來的話,有要緊的事情你打過去……”
秘書這就明白了,張書記這是打算下午不來上班了,最好是不要打電話騷擾他。
車子開到郊區的一棟小院門前,走進房間關上門,看看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李玲,張懷強不由得蹙了蹙眉頭:“你在想啥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陳光他們被抓了,京城市公安局找到我覈實他們的身份呢。”李玲擡起頭來,看着張懷強說道。
“什麼被抓了?他們跑到京城幹什麼去了?”張懷強不解的問道。
“這都怪我……其實當初我不給你說,就是怕你不同意……”李玲搖了搖頭,凝視着張懷強說道:“發表那篇報道的女記者花蕾在京城呢,她給單位說是去應聘央視的節目主持人,其實根本就是逃跑,我就讓陳光他們去把她帶回來,可是那丫頭卻報了警……”
三言兩語之間,不用再怎麼細說,張懷強就已經明白了李玲話裡面的意思。他坐在沙發上,摸出一支菸來問道:“任廣鑫要求的?”
“不是……是我自己做的決定……我不過是想幫你……”李玲一邊說着,一邊摸出打火機來給張懷強點上煙。
張懷強狠狠地抽了一口,低聲道:“胡鬧,你這不是把小辮子自動送人家手裡去麼?現在京城市是誰的地盤你會不知道麼?你這麼做是幫倒忙,再說了,我們就算是要鬥爭也不能用這種方式。要光明正大,不要陰謀詭計你懂不懂?童俊彥那件事情,我們就是陽謀,雖然被對方化解了,可是那個小傢伙已經半隻腳踩了線,要不然你以爲老任能這麼輕鬆過關?在這種問題上,誰都不敢有少許的失誤,那將是人生一輩子抹不去的污點。我不敢這麼做,趙建輝同樣也不敢的。現在你這麼一弄,我會更被動的……”
“那…那怎麼辦啊?”李玲有點可憐巴巴的擡起頭來,看着張懷強問道:“要不然我出面扛下來,就算再怎麼樣,我也不能牽連到你……”
“人都說女人頭髮長見識短,在你身上看來還真的是。你出面扛下來?那不擺明了是我的問題?再說了,就算這個事情說破了天,又怎麼會影響到我?你不要想這麼多好不好?”張懷強冷哼了一聲,看着她那張白皙的臉蛋兒,把後面的話又咽了回去:“誰的事情誰出頭嘛,這有什麼好說的?”
是的,就算是人是你李玲派出去的,但是查到後來,也只會把火引到任廣鑫的身上,他不出頭想辦法誰想呢?再說了,就算是到了最壞的一步,陳光那邊也不敢把你說出去的,這種事情都是口頭安排,你李玲不會傻蛋到寫下字據吧?
“哦,我明白怎麼做了……”李玲一邊說着,身子已經靠了過來,帶着魚尾紋的雙眼望着張懷強。從李玲的目光中張懷強看見了渴望,感覺到李玲正暗中用並不太大的胸部擠壓過來,一雙眼睛正毫不掩飾的釋放着媚意。
“我先走了,下午還有事情……”張懷強艱難的說了一聲之後,慢慢的站起身來。這幾年,這方面的需要越來越淡了,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激情。
“不要……我已經做了你最愛吃的,等吃完了再走……”李玲有點幽怨的看了看他,站起身向廚房走去。
……
灰濛濛的天空,陰冷的天氣,一羣裹着厚重棉衣的普通羣衆有的抄着手,有的帶着翻毛羊皮的手套,互相簇擁着出現在厝陽市泉山信訪局的門口。一個二十八九歲的年輕人被大夥推舉進去,其他人在外面冒着寒風焦急的等待着。
不多時年輕人出來,後面跟着一個幹部模樣的中年人。那人四十來歲,有點敗頂,留的一綹子遮蓋不毛之地的長髮被寒風吹得像蒿草般在腦後飄來蕩去,那副形象看上去很滑稽。但圍在門口的羣衆卻沒有一個人的臉上有半點笑容。
那幹部的眼神掃視了眼前的人羣一眼,舉起右臂大聲說道:“鄉親們,你們的情況我已經向市政府反映過了,你們總要給領導留出來一定的時間瞭解情況才行吧?你們都站在這裡,怎麼給你們解決……”
“三個月前你就是這麼說的,全村老少來了十幾次,你一直都是這麼說。年前你說保證讓大家過個安穩年,年後你又說正月十五給解決……今天你不給個準話,我們就不走了……”被推舉出來的年輕人大喊一聲,幾十個老鄉跟着一齊喊了起來。
“鄉親們,情況我已經向上級反映了,我還能怎麼樣?你們也知道,我老家也是咱們福泉鎮的,鄉親們,我乾的就是這個差事,你們有情況我只能回報,你們就算逼死我也沒有用啊……”中年人連連拱手,一臉皮裡陽秋的笑容。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你就說你管不了不就行了,白白的耽誤我們半年多的時間……走,我們到市政府去!”人羣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呼啦一下幾十號羣衆都動了起來。那中年人連忙上前阻攔說:“大家別激動,你們的事情我下午再去反映。你們這樣去市政府,是會影響政府部門正常辦公的。再說了,大家都鄉里鄉親的,你們也不能砸我的飯碗不是?”
“我們的飯碗都讓當官的砸了,你們怎麼不管?”羣衆連推帶搡的把那中年人推開,一行人喊叫着往市政府門口走去。
泉山市是隸屬於厝陽市代管的縣級市,近幾年的經濟發展很是不錯,但隨之而來,因爲拆遷、徵地等問題引發的矛盾也多了起來。原本門庭冷落的信訪局,這兩年倒是經常發生被人圍堵的事情。
等所有羣衆都走遠了,信訪局裡出來一個年輕的婦女,她伸手拂了一把被寒風吹拂而遮擋在眼前的秀髮,臉上帶着一絲不安的神情看着離去的人羣說道:“韓局長,您這麼做能行麼?!”那中年人瞪了少婦一眼說:“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說罷,目送着羣衆離開,他的目光中閃過一道無奈,低頭嘆息一聲,回身匆匆忙忙的往辦公室裡走去。
這一幕,正好全部落在了馬路對面蹲在馬路牙子邊上抽菸的傢伙眼裡。
信訪局對面的路邊上,停着的一輛銀灰色的商務車,車屁股後面的馬路邊,蹲在那裡抽菸的人穿的看上去很普通。那人二三十歲的年齡,平頭、微黑的麪皮穿着一件皮夾克,黑色的褲子,黑色的平底皮鞋,手裡叼着一支菸,好像很深沉似得安靜的蹲在那裡吞雲吐霧。
年輕的少婦往路這邊看了一眼,眼神在那個跟一般的路人甲樣子的人身上停留了兩三秒種,她覺得這個年輕的男人看上去很普通,可是心底卻又覺的他和一般人有點不同。
再細看看,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同呢?少婦搖了搖頭,抿嘴笑了笑,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過於敏感了呢?那分明就是一個很普通的男人嘛。這幾年,什麼樣的男人自己沒見過?
就在她慢慢轉身,打算跟在韓局長的身後走進辦公室的時候,看着韓主任的背影,才豁然明白過來。嗯,是那男人身上顯露出來的氣勢,別看他就那麼隨隨便便的蹲在地上,身上分明帶着一點讓人仰視的氣質。
少婦很疑惑的又回頭看了一眼,對於自己有這個想法很是自嘲的笑了笑。那種氣勢大都是在市裡的那些大領導身上才能夠看得到,我怎麼會這麼想呢?
一直等到那少婦走進了辦公室的大門,那年輕的男人扔掉了手裡的菸頭,從地上站起來走到車門子前面,沒等他伸手,車門子就打開了,從裡面露出了劉明那張笑臉:“領導,那些人到市政府去了,咱們是不是過去……”
“先不急,去的早了看不到好戲。”趙建輝一邊說着,一邊朝車子裡面說道:“甘曉瑩,你不是一直抱怨我對你不夠重視麼?現在我交給你一個任務,你去打聽一下,剛纔那個韓局長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啊?他不是很正常的嘛。”車子裡面,甘曉瑩有點不解的問到。劉明就笑着說道:“甘處長,要說起來吧,那個韓局長是有意把那些上訪的人往市政府引的意思,這看起來有點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