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正低聲的說着,趙建輝口袋裡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打開看時,見是一個不熟悉的號碼。按鍵接聽,裡面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您好,趙***,我是劉***的秘書柯峰,首長讓我來接您……”
柯峰是大伯的秘書,兩個人倒是見過面,這段時間柯峰也沒少到醫院裡來,但是打電話交流,兩個人這還是第一次,也不知道大伯這個時候讓他來接自己是去什麼地方。
和龍凌雲說了一聲,讓她在這裡關注着老爺子一點,趙建輝就匆匆的下樓,大伯的車子已經在樓下,柯峰站在車門子邊上等候。
這人四十二三歲的樣子,雖然是個秘書,但是人家的級別也不比自己低,趙建輝連聲說不好意思。柯峰就笑了笑,還是伸手給趙建輝打開了車門子。
大伯沒有提前打老電話,趙建輝就知道自己問柯峰也不會說什麼的。車子開的平穩,也許是這幾天太累了,隨着車子微微的起伏,趙建輝居然又睡着了過去。但是,在車子停下的瞬間,趙建輝便醒了過來。
在臉上搓了兩下,趙建輝下了車子,看看周圍紅磚黃瓦的古典建築,趙建輝的臉色微微一變,但卻什麼都沒有問,就跟在了柯峰的身後,沿着一條湖邊小路往前走。在一道拱形的院門前,門口的警衛攔住了兩個人,柯峰就轉身笑笑:“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出來的時候到剛纔停車的地方找我,首長在裡面等着呢。”
就在錯身而過的時候,柯峰的臉上居然隱隱的流露出一絲妒忌的神色,雖然只是一剎那的時光,快得幾乎讓趙建輝懷疑自己的眼神是不是看錯了。
邁過那高高的門檻的瞬間,趙建輝再次回頭,卻發現柯峰就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看看自己。看到趙建輝回頭,柯峰輕輕舉起手揮了揮,轉身沿着剛纔的路走了回去。
趙建輝轉回頭,一邊想着,一邊往前走。這條小徑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遮擋物,一眼就可以看到前方的水榭和與之相隔不遠的一棟飛檐斗拱的大房子。
穿過水榭,大房子的門口就已經走出來一個穿着灰色西裝的男人。這個時候的趙建輝,心裡已經隱隱知道是誰要見自己了。他的臉上已經看不出絲毫的隨意,不過表現的還是非常的平靜,並沒有什麼緊張的表現。
“是南港的小趙***吧?請隨我來……”那五十多歲的男人一邊說着,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
大門之內是屏風,上面畫着一幅水墨藕荷圖。轉過屏風之後面前是個很大的大廳,擺着一圈沙發和茶几,大概能坐十幾二十個人的樣子。那男人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接着穿過這個大廳再往裡走。
面前的光線好像有點黑暗的樣子,但是還算是不影響人正常的視線。進了一道硃紅色的門,裡面又是一個小一點的廳堂,正前面是一張很寬大的桌子,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人正站在桌子的後面揮毫如飛,在桌子上的宣紙上寫着什麼。聽到有人進來,老人根本就沒有擡頭,只是淡淡的說了一聲:“先做吧,我這就好了。”
雖然心裡已經有了預感,但是當趙建輝看清楚那人時,心臟還是不爭氣的微微跳了跳。 “先坐下嘛……”大約是沒有聽到趙建輝坐下的聲音,正在寫字的男人終於還是擡起臉來,臉上始終帶着慈祥的微笑。“康總***……”趙建輝輕輕的叫了一聲,康靜安微微點頭,又低了頭接着寫完了最後一筆,這才把毛筆放在了一邊的筆架上面,從桌子後面轉了出來。
“總***好!!”趙建輝趕緊往前走了幾步,迎上了伸出手來的康靜安。時間拿捏的剛剛好,不早不晚。這個時候作爲趙建輝,是不能提前伸出手的,萬一首長並沒有打算和你握手,你伸出手去算是怎麼回事兒?逼迫領導和你握手嗎?
“好好……你坐在這裡。”一邊說着,康總***就在一張沙發上坐下來,指着他自己身邊的一張沙發說道。趙建輝有點侷促的坐下,心裡微微打鼓的看着坐在那裡不動一動便生出一種讓人高山仰止威儀的總***。
雖然自己不是第一次見到康總***,但是,第一次給他敬酒的時候,那是因爲老爺子的關係。第二次看到總***,也是因爲康靜安去醫院看望老爺子。前面的兩次都有很多人在場,當時的情況也有不得趙建輝想起來緊張。
但是,這一次就完全不同了,在這個房間裡面沒有幾個人,能讓總***單獨召見自己,這要具有多大的面子啊?能不緊張纔怪呢。
只是,趙建輝感到更加奇怪的是,總***爲什麼要見自己?按照級別,自己還沒有給他老人家彙報工作的資格吧?
就在這時候,康總***帶着微笑說話了:“趙建輝同志,你在黃海、大運市、彭州以及南港市的工作經歷我都看過了,在你這個年齡,你的答卷算是合格的。尤其是在南港,算得上是乾的不錯。在你這個年輕人的身上,我發現還是很有一股子開脫精神的,尤其是有正氣,這一點尤其難得。”
“感謝首長的肯定,我今後會更加努力的做好本職工作。”能得到這樣的一句評價,讓趙建輝心裡不由得激動萬分。不要說是自己,就算是父親那樣的封疆大吏,能得到天語褒獎,也會興奮一陣子的吧?
趙建輝激動歸激動,但是臉上的神情卻是把握的恰到好處,激動而不瘋狂,矜持而不畏縮,神情外露而不張揚。這一點,可能首長也很出意外,不由得很是專注的看了趙建輝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建輝同志啊,南港市是我國西南的門戶,近年來我們國家在大力的推動西部發展,你作爲基層地方的***,我想聽聽你對當前國家政策和經濟發展的一些看法。”康總***突然笑着又加了一句:“我可是要聽真話喲!!”
這最後的一句,就已經堵住了趙建輝說假話,大話,套話,空話應付的苗頭。趙建輝低着頭想了想,穩定了一下情緒,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後不緊不慢的說道:“首長既然問,我不能不答,那我就說說自己的感受。從市委***的角度看南港市的問題,可以說當前正面臨着巨大的挑戰和重大的發展機遇。南港市是一個港口城市,在米國引發的這場世界經濟面前, 強烈的衝擊,它的工業基礎薄弱,優點是擁有豐富的自然旅遊資源,這一點也是南港抵禦經融風暴最關鍵的一點也是南港市經濟振興的主要支柱。”
“在去年我們就已經提前做了這方面的工作,今年春節期間,南港新城區和臨海縣影視基地等多個旅遊項目就已經展現出了勃勃的生機。在這一點上我們不僅僅是有信心,而是已經有實際的數據和事實擺在哪裡,南港市的經濟不會滑坡,還會取得更大的發展。這一點南港市算是走在了兄弟城市的前頭。作爲市委***,我不會爲了經濟建設和人民的收入發愁,而讓我感到當務之急的,是加強黨建工作,這種大好的形式有賴於幹部隊伍的純潔,否則,我們做的許多工作就會被一部分蛀蟲貪吃掉,只有幹部隊伍的整體素質提高了,經濟發展帶來的實惠才能夠落進人民的腰包裡……”
趙建輝越說越平靜,越說條理越清晰,幾乎回到了南港常委會上那種自如的感覺。
“那你準備怎麼開展黨建工作,說說你心裡實際的打算。”康總***突然插了一句,打斷了趙建輝正在流暢的講述。
這個感覺還真的有點彆扭,這就好像你正在津津有味的欣賞一部大片的時候突然停電一樣。趙建輝有點不自然的頓了一下,一時找不到自己要說的話頭了。擡眼看了一下,首長依然微笑着注視着自己,只不過那嘴角里卻隱隱的含着一絲……哦,說是狡黠是不是對首長大不敬啊?但是看上去首長那絲笑容分明就是這種表情。
趙建輝心裡猛然感到了一絲慌亂,心裡默唸着混元清氣訣,強行把那一絲慌亂壓下去之後,微一沉吟才接着說道:“治國就是治吏,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將不國。如果臣下一個個都寡廉鮮恥,貪污無度,胡作非爲,而國家還沒有辦法治理他們,那麼天下一定大亂,老百姓一定要當李自成。這是**說過的話。其實‘治吏’是一項系統工程,要做的工作千頭萬緒,要貫徹的法律條令很多,要使官員有所懼、不亂爲,必須貫徹一個‘嚴’字,即‘治國必先治官,治官務必從嚴’。”
“然而,在治國的問題上,當前一些官員卻本末倒置,認爲治國的核心在於‘治民’。在這種錯誤思想指導下,一些官員把自己放在與羣衆對立的位置上,在‘治民’上大做文章,結果是南轅北轍。我國憲法規定,咱們國家的一切權力屬於人民。按照憲法的基本精神,我們的政府機關和工作人員必須對人民負責,自覺地無條件地接受人民羣衆的監督。只要堅持這一條,始終把反腐倡廉作爲關係黨和國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來抓,這個社會纔會吏治清明,纔會民富國強,纔會更加安定和諧,國家才能長治久安。”
說到這裡,趙建輝有點不安的看了一眼總***,剛纔老人家可是說了他不聽大話套話的,自己這番話是不是有點大話套話的味道呢?
其實,這個道理誰都知道,但是開展起來的難度也是誰都明白的。這是一個很敏感的話題,自己居然拿出來在老人家的面前亂說,真有點班門弄斧的味道在裡面啊。這一刻,趙建輝終於流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