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站起身來,要給金霸天一一介紹:“這是……”
“先進來。”金霸天打斷了喜兒的介紹,將喜兒拉進東屋的臥房。後面一干人也想跟進去,被瓦爾梅和梅麗亞擋住了。
到了屋裡,金霸天問道:“怎麼回事啊,我這出去一天,就來了這一大家子。”
喜兒先認錯:“都是我的不是,夫君平時給我的錢有些沒花掉的,去年年底我就寄回了大同老家去給父母過年用度……”
“等等。”金霸天又打斷了喜兒:“你腦子沒毛病吧,他們可是親手把你賣進火坑的主,你還寄錢去給他們過年。”
“我常聽人說,世上無不是之父母。當年家鄉鬧災荒,若是不賣了我,一家人都要餓死。再說,這不是遇到夫君了嗎。”
“好了,繼續說。”賣兒賣女這事本來就是一個無頭公案,誰讓這社會保障體系不完整呢。不過當時應該是北洋時代吧,那幫軍閥更別提了。
“我用連同問平安的電報寄過去幾十元錢。原本也沒想太多,哪知道大同老家那裡家人生活不是很好,我寄過這幾十元錢他們以爲我在這裡發達了,過了年春荒艱難就想來這裡投靠親戚。拿着電報上的地址就找來了,事先他們沒來信也沒打電報,妾身也是今天他們來了之後才知道的。”
金霸天點點頭,這些人大約和那些金某某一樣找上門來的差不多,問題是怎麼打發走:“好,來歷我知道了。你準備怎麼處理?”
喜兒想了一下說道:“要是能找個公家的差事安置一下那自然是最好的。”
金霸天正在喝水,聞言差點沒噴出來:“你確定一個公家的差事就能把這一大家子打發了?我看着可有好幾家呢,你知道北平市巡長收入多少錢嘛,一個月十六元大洋。買雜糧倒是夠吃了,可別的呢?”
“是妾身錯了,這裡面有我家,我舅舅家,我伯父家,我叔叔家,我幾個弟弟和堂兄弟表兄弟也都成家立業了。那夫君可有什麼法子?”這麼一說喜兒也明白了找一個差事就是搭一份人情的道理,這好幾家幾十口人確實不好安排。
金霸天一翻白眼:“不如和我的那些本家一樣,送點錢打發走人是最乾淨的。”
喜兒知道這一半是玩笑話,用身子貼住金霸天媚叫道:“夫君~~”
金霸天抓住喜兒的胸口,邊揉邊說:“你讓我幫他們,可我也得知道他們會做點什麼啊?能做點什麼啊?”
喜兒想了一下:“種田,養牲口。”
好吧,金霸天承認全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會。可是這都夏天了,想要租種田地這季節可能性不是很大了,誰種了一半的田地會讓給別人啊,或者說六月份纔開始墾荒耕田種地這又沒有好種子這都不現實。
金霸天說道:“這樣吧,我知道直隸的定興縣有很多官產,租給他們幾處房子這點面子我還是有的。給他們點錢,讓他們買些豬羊雞之類的養着,先把今年對付過去。明年想要種地的可以租種官田。”
直隸省以前是滿清的皇莊所在,八旗公家的那點土地辛亥後都被政府收做官田了,不過照樣的發給佃戶租種,少了地主的盤剝到也比租種地主家的地強些。前兩年剿匪還沒收了鹿家和朱家這兩大家的大量土地和房產,如今直隸的官田數量天下第一想來也不多這幾家。
這樣的安排也算人盡其才,喜兒也說不上什麼不好,但心裡總有不好的感覺。
兩個人出來後,這羣人剛想說話,被金霸天搶先了:“諸位的來意我都知道了。一會我和直隸定興縣的縣長通個電話,你們就去那裡住吧,其他我自有安排。喜兒,一會在賬上支八百元錢,送…”
送客還沒說出來,就被人搶斷了:“你這做姑爺的好沒道理,我們千里迢迢找上門來,八百元就想把我們打發走了。哪有這樣的。”
“是啊,是啊。沒錯”一大家子幾十人也是跟着這主參和。
金霸天懶得和他說話,問喜兒:“這位是?”
“我舅舅。”
“哦。”金霸天點點頭,問這位喜兒的叔叔道:“那您的意思是?”
幾個年長的人都閉口不說話。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青年人站起來說道:“你別以爲我們不知道,我們來北平都兩天了。就你家養的戲班子一年也要花上萬大洋。”
金霸天心說,那戲班子比你好看多了,再說我也不好你這口。
金霸天繼續問喜兒:“這位是?”
“大表哥。”
“哦。”金霸天點點頭有些戲虐的說道:“那你的意思是我把你們當戲班養起來?”
金霸天倒真的想起一個好去處,不是有義莊嗎,送過去白吃白喝白住不是挺好的。
“那當…啪。”大表哥說了一半被舅舅拍斷了。
這位舅舅站起來說道:“我們也沒別的想法,在這給我們每家男人找個差事找個地方住,喜兒爹孃年紀大了,在這給他們買個院子養老不過分吧。”
舅舅說完大表哥又補充了一句:“都是一家人,我們人多,不能比這裡住的小了。”
對金霸天來說這種要求真是圈圈叉叉的豈有此理,反問了一句:“都是一家人?”
聽到這,那喜兒的母親再也坐不住了說道:“當然是一家人,你睡了我們的女兒,怎麼不是一家人了?”
金霸天聞言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好一個一家人。好一個把女兒賣入火坑十年不聞不問的一家人。睡了你女兒就和你們是一家人?我若是沒有把喜兒贖回來,那你們的一家人只怕要遍佈整個北平了。”
那喜兒的母親聞言氣呼呼的坐下了。這事說出去是不光彩,而且賣身契簽字畫押之前應該和小菊小竹一樣已經都有中人的交代,那就是畫押之後以前的親人都不再是親人了。而且按前朝的慣例,小妾的家人確實算不上親家,只是現在金霸天家中沒有大婦,不然早就派人打將出去了。
這家人看見喜兒寄回這麼多錢來(小地方物價低),以爲喜兒是很受寵的(這個不假),來北平兩天打探到這一家富貴至極(都養戲班了,蔣校長閻老西等人都沒養啊),又沒有本地親戚,家中也沒有大婦,才做出這等上門認親的決定。
或許是事前想得太好了,像大宅子,安逸賺錢的差事這都是應該到手的,誰讓咱們是一家人呢。等知道了這位姑爺,不對,人家根本不認這親戚,想用幾百元錢把自己一家打發到一個聽都沒聽說過的小縣城去,一大家子人立刻坐不住了。輪流上陣想要討回自己心目中應得的那一份,在他們看來既然這位‘姑爺’每年能拿出上萬元養戲班子,那爲什麼不能每年拿出幾千元養親戚呢。
金霸天:我在家裡可就這麼點精神生活啊。
對這一家投奔富親戚的人來說,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爲什麼古今中外幾千年在婚娶一事上一定要講個門當戶對就是這個原因了,沒在一個層面上就沒有共同語言,如果不能互相幫助那聯姻還有多大意義呢。
金霸天是想的很好,幫他們聯繫住房開展養殖爲生,可人家根本不領這個情。
看這些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一個個在這抽菸喝水不說話,裝個大的,金霸天心頭火氣:“送客。”
對付這些人喜兒不好開口,小菊和小竹也不知道怎麼下手。可金霸天身邊有瓦爾梅和梅麗亞這兩個女護衛的作用就顯現出來了。這兩個女護衛將不肯起來的一手一個抓了直接提到院子中去,哄完屋裡的人又將他們的行李都扔了出去。然後虎視眈眈的看着他們,目送他們出大門去。
等強行送走了這幫人,金霸天對小菊小竹說道:“讓下面的人把這屋裡打掃一下用熱水澆一遍,還有,他們用過的杯子碗等物全部挖坑埋了。(不是金霸天想學大觀園,而是這年頭因爲不衛生產生的傳染病還少嗎,這些人在屋裡又是吐痰又是抓蝨子的,還好喜兒沒讓他們進內屋),桌子椅子開水燙清洗乾淨了給一二進的人用,反正屋裡傢俱也該換新的了。”
處理完這些,金霸天問喜兒:“你怎麼看?”
喜兒這個事情上很聰明:“我聽夫君的。”
“嗯。”金霸天應了一聲:“他們要是肯去定興,那就把八百元給他們寄過去當做養殖的起家費用。要是不肯去就算了,反正北平城餓不死人。”
北平城,幾百年來天下首善之地,僅義莊粥棚這設施在這裡就開了幾百年了。無論哪朝哪代的統治者,也不希望一早起來就聽說城裡開始餓死人了,哪怕是乞丐。
被轟出的一大家人先是義憤填膺,先在門口數落了一番當年被他們賣入火坑的女兒以及姑爺的不是。等氣出完了一大家人然後開始合計着,那八百元到手後怎麼分。畢竟八百元也不是個小數目了,如果親戚關係遠一些甚至可以說是意外之喜。一個拿國難薪的少校,一個月也不過一百元的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