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天傲走後不久,大坑的上方,淡淡的紅光從泥土中逸散出來,映照着落下的雨箭,顯得詭異無比。
一個紅色的氣泡從大坑中不斷膨脹,頂開了上方的泥土,最終將魯莽殘破的身軀完全暴露在雨水中。
陣陣清涼傳來,魯莽仰天躺着,臉上沾滿松針和稀泥,他睜開迷離的眼神,呻吟道:“玲瓏,我還沒死嗎?”
“沒死,不過快了!”
魯莽咧嘴一笑,抽搐着,伸出手,從幾乎斷裂的腰囊中掏出一瓶藥,送到嘴邊,用牙齒咬開瓶塞,將三顆藥丸倒進嘴裡。
一個簡單的動作,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在藥丸入口的那一刻,魯莽再次暈死過去。
聚氣丹,治癒內傷的良藥,能夠將身體內潰散的氣息重新凝聚,從而護住五臟的氣脈。
三顆藥丸在魯莽的腹中溶解後,藥力擴散,整個身體一片冰冷,那些本來死寂的傷口再次開始蠕動,鮮血衝破傷口處的黑泥,不斷向外流淌。
好在隨着雨水落下,不斷有淤泥滑落,覆蓋在魯莽的身體上,鮮血總算止住了。
魯峰山莊,天成閣,魯天傲的身形從天而降,落在花園的涼亭前。
涼亭中,魯天成正在喝酒,看到魯天傲,頓時心中一震,起身,上前:“天傲,怎麼樣?!”
魯天傲木然道:“他死了!”
“屍體呢?”
“埋在松林中了。”
魯天成心中大喜,仰天長嘆,潸然淚下:“天傲,我知道你很痛苦,但大哥支持你,魯莽殺了逸卓,死有餘辜!”
魯天傲默然點點頭,擡頭問道:“大哥,魯莽死了,兩年後的對決,事關家族榮譽,我們該怎麼辦?”
“自然是我兒逸塵繼任,這位置本來就是他的,”魯天成朗聲一笑,“天傲,逸塵在半月前,就已經衝破了第五道脈。”
魯天傲不禁動容,片刻依舊不安道:“大哥,逸塵進展如此神速,我十分欣慰,可即便是五脈武士,也未必是牧羅先的對手。”
魯天成微笑不語,他沒有告訴魯天傲,自己已經和牧興禮達成協議,只要殺了魯莽,兩年後牧羅先將會手下留情,放逸塵一馬。
魯天傲看着大哥的表情,心底不禁一顫,默然行禮,轉身告辭離去。
大雨依舊下個不停,魯峰山,無數個山坡引發泥石流,一處山坡上,魯莽渾身裹着黑泥,好像一塊朽木,隨着污泥和雨水翻滾而下。
魯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死了還是活着,本能下,他的大手緊緊抓着天秀爲他縫製的腰帶,從大坑的積水中飄出來後,便隨着泥流,最終來到這個山坡上。
砰!
山坡上,兩顆直柏終於失去了根基,轟然倒下,它們橫亙在泥石流的前方,悄然改變了泥石流的前進方向,魯莽殘破的身體掉入一個斷崖,幾經翻滾,最後跌入滔滔魯峰河,向着下游飄去。
冰冷刺骨的河水中,玲瓏總算找到了機會,分出最爲細微的一縷能量絲,肆無忌憚在魯莽的身體中游走,修補着魯莽斷裂的血脈和坍塌的骨骼。
玲瓏雖然不懂人體的奧秘,但它智慧相當高,加之在魯莽體內盤踞了這麼久,很快便將魯莽殘破的身軀重新編制好,灼熱的能量也氣化了淤血,讓魯莽的身體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正常運轉。
然而魯莽最致命的傷不是在體外,而是在五臟。
魯天傲的那一腳,踢得魯莽五臟移位,肝脾破裂,臟器間的血管經脈,早就亂七八糟,好像一碗被打翻的麪條。
用不了多久,魯莽就會被淹死,被自己胸腔內的積血淹死!
玲瓏一籌莫展,焦急之際,忽然回憶起魯莽曾經在五臟附近標註過一條脈道。
“莽哥,反正你都成這樣了,重組脈絡的風險也很大,我就試着打通你標註的脈道了!”
玲瓏說罷,也不管魯莽聽沒聽見,同不同意,遊離的能量絲忽然掉轉方向,好像燒紅的繡花針一般,閃電般在魯莽的五臟六腑之間穿梭。
儘管只是一絲能量,但卻強大無比,已經是魯莽所能承受的極限了。
魯莽的身體籠罩着紅光,整個人彷彿要被烤熟了一般,散發出蒸騰熱氣,他沿途漂流過的河水,也彷彿是沸騰了一般,咕咕翻滾,向外冒出熱氣。
無以倫比的痛苦從胸口傳來,魯莽醒來旋即痛得暈死過去,他的皮膚被燙得脹起一個個大水泡,轉而炸裂,時而冰冷、時而滾燙的河水激在**的傷口上,好像千刀萬剮。
如此周而復始,魯莽彷彿是經歷了無數個輪迴,即便下十八層地獄,也不過如此!
噗嗤!
遊走的紅光重新接駁了最後一處斷脈,也打通了心經脈的最後一個環節,魯莽體內潰散的氣力,不由自主注入脈道之中,運轉起來,剛開始很微弱,後來漸漸穩定了下來。
玲瓏見魯莽還沒死,鬆了口氣,繼續驅動紅光,將內臟中的淤血一一擊穿、粉碎、氣化,最終清理完魯莽胸腔中所有的淤血。
魯莽塌陷的胸腔緩緩鼓了起來,張力帶來的劇痛,讓他猛然醒來,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聲。
他全身的皮膚都已經被剝去,頭髮頭皮全部都脫落了,眼睛失去了眼瞼和眼皮,只等瞪着兩隻通紅的眼睛,在河水中翻滾。
眼神一瞥,魯莽猛的將手中的腰帶甩出,纏住了一根柏樹的斷木,而後緊緊抱着斷木,穩住身體,繼續向着河的下游飄去。
咚的一聲,裝着二十兩銀子的錢袋從腰囊中滑落,掉進河水中,好像一塊巨石砸在魯莽的心上。
魯天傲,魯天成,不殺了你們,老子誓不爲人!
魯莽血肉模糊的腦袋貼在冰冷的斷木上,眼中閃現出淚光,募得發出一聲野獸的嘶吼。
紫楓歷,1639年五月,
魯峰山脈的大山深處,高處雲霞翻滾,低處瘴氣瀰漫,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一條陰冷的峽谷中,一個黑色的人影晃動在霧靄中,若隱若現。
黑影身後,一隻身高達三米的棕熊,挺立着身軀,揮舞着兩隻簸箕般大小的熊掌,一次次向前發起撲擊。
棕熊的一隻眼睛已經瞎了,眼眶裡釘着一把生鏽的鐵刺,鮮血淋漓,它發出一聲聲嚎叫,震徹峽谷。
它吼叫的同時,峽谷中盤踞的瘴氣瘋狂涌進嘴裡,進入肺中,棕熊處於憤怒滿格狀態,根本沒有察覺,依舊追殺着卑鄙的偷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