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吳三江元帥,我無法完成您的要求。”
當女聲第三次響起時,徐有容終於明白爲什麼自己始終覺得這個聲音有種奇怪而又熟悉的感覺。
青靈卉說話的方式就是這個樣子。
如果只聽一句,那麼就是個冷冰冰的美女聲音;可是如果聽到她說兩句同樣的話,就會發現音調高低、音量大小乃至於語速都是一模一樣,好象是用錄音機回放出來的一樣,讓人有種說不出的彆扭。
女聲繼續說:“您已經在被明確拒絕的情況下,連續重複了兩次要求。需要提醒您的是,現在繆斯小姐不受打擾已經被列爲a級優先,並有可能提升爲3a級優先。請您評估破壞優先級的後果。”
樓上啪的一聲脆響,也不知道吳三江是關了通訊系統還是乾脆把通訊終端給砸了。隨後樓梯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吳三江拖着笨重的身軀從樓上走了下來。
徐有容雙手搭着二樓平臺邊緣,將身體放了下去,然後輕輕一蕩,雙腳夾住了一樓的吊燈,就此貼在天花板上。
元帥並沒有走到一樓,而是走進了二樓的中控室。
徐有容立刻恢復到初始掛在二樓的姿勢,露出眼睛,窺視着吳三江的動作。從這名元帥身上,徐有容沒有感覺到什麼危險的氣息,說明他現在只是一個普通人。
徐有容希望吳三江在中控室裡能夠做點什麼,隨便什麼都好,說不定可以看到許多胡鳩不爲人知的機密。
至少,從剛纔元帥的怒罵和通話中,徐有容已經知道了上一戰費盡心力摧毀的機械人型號是收割者,但是很顯然在胡鳩中它還算不上是什麼好貨色。
元帥走到中控室中不斷忙碌着的三名年輕軍人身後,非常粗暴且無禮的抓住三人的頭髮,將他們的臉一一拉得面對着自己。隨意比較了一下後,他拍了拍右邊一個年輕女兵的臉,命令着:“站起來。”
女兵依言站起,然後上身向前彎了下去,她的眼睛仍然盯着信息不斷的屏幕,雙手也在不停地敲打着觸摸鍵盤。
吳三江幾下就讓女兵衣衫不整,然後當着另外兩個戰士的面,居然就開始對女兵動手動腳。
另外兩個戰士全神貫注的在看着屏幕,就象旁邊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而吳三江身前的那個女兵,臉上專注得有些木然的表情也和同僚們一模一樣,儘管她身形不穩,她卻沒有發出一聲呻吟或者是叫喊,而且最令人啞然的是她處理工作的速度絲毫不比先前慢。
元帥草草的弄了幾分鐘,就變得興致全無,他狠狠給了女兵一巴掌,罵道:“都跟木頭沒什麼兩樣,還不如老子自己來!”
他穿好衣服,怒氣衝衝地走到了一樓,將肥壯的身軀扔進了沙發裡,用雙手蓋住了臉。
過了好一會,吳三江元帥才把雙手從臉上拿下來,似乎有些神經質般地自語着:“這可不行!再這樣下去我會得抑鬱症的,得想點辦法出來,我一定能行的……等等,你是誰!”
元帥駭然望着坐在旁邊沙發上的徐有容,不知道這個不速之客是什麼時候以及怎麼樣出現在這裡的。
看起來吳三江雖然體力差了點,但是反應能力和鎮定功夫還都和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勳章相稱,他張大嘴,驚叫聲已到嗓子眼,但立刻硬生生壓了下去。
顯然他立刻明白了雙方的實力差距,在這麼近的距離刺激一名刺客,可不是明智之舉。
儘管臉色蒼白,吳三江還是坐直了身體,儘可能地擺出威嚴的面孔,壓低了聲音,說:“不管你要的是什麼,我想,我們都可以心平氣和地談談。不用擔心樓上那三個人,他們只是些傀儡而已,沒有明確的命令,他們什麼都不會作。”
“他們的確什麼都做不了。”徐有容撫摸着手中軍刀暗色的刀鋒。
元帥立刻明白了徐有容的意思,臉頰上的肥肉不停的抖動着,嘴脣上的血色幾乎消散殆盡,泛出了死魚般的灰白色,強作鎮定地說:“不過是些傀儡而已,殺就殺了吧。只不過事後解釋起來會有些麻煩。”
“麻煩?你覺得,還會有解釋的機會嗎?”徐有容面無表情。
吳三江仔細看着徐有容,雖然徐有容長得實在是國色天香令人歎爲觀止,可他卻駭然發現徐有容的眼睛中完全象是一潭死水,沒有任何感情的波動,怎麼看都不象是人類的眼睛。他臉上忽然浮起驚恐的神色,沙啞着嗓子叫着:“你是繆斯派來的?她……她終於要對我動手了嗎?”
徐有容心頭略微放鬆,只要怕死,那就好辦得多。
從元帥的年紀、體型、習慣和行爲來判斷,他不怕死的概率好象不大。
徐有容心緒稍有變化,元帥突然放鬆了下來,猛然出了一身大汗,喘息着說:“原來你不是她派來的,那就好,那就好!我猜,你是從南方來的吧,那些進攻我們的人,就是你們對不對?那臺收割者是不是被你們幹掉的?”
徐有容心頭微微一凜,沒想到自己內心這麼微妙的一點變化,居然立刻就被元帥感知。她表面上依然是不動聲色,身體內部各個部分都進入到戒備狀態,只要元帥稍有異動,徐有容的軍刀就會割開他的喉嚨。
“放鬆點,放鬆點,別那麼緊張。我想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什麼都可以談!你知道,在這個見鬼的地方,想找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唯一一個能陪我說說話的剛剛死在了你們手裡。”元帥一邊說,一邊舉起右手,先把手掌向徐有容五指張開,以示自己手中沒有任何異物,隨後才慢慢伸向茶几,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他生怕引起徐有容的異動,所以每一個動作都十分緩慢、清楚。
徐有容饒有興趣地看着元帥表演的啞劇,覺得這也算一種訓練有素。
“回答我的問題,我不喜歡重複。”徐有容說。
元帥雙手一攤,說:“你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吧!我保證不會撒謊,儘量配合你的需要。不過你能從我這裡得到的非常有限,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繆斯是誰?”
“她是我的女兒,也是胡鳩現在的最高指揮。”元帥的回答不大不小地讓徐有容吃了一驚。
“繆斯是你的女兒?”
元帥浮上一個苦笑,說:“是的。我想你一定聽到了我剛纔的話,肯定很奇怪我爲什麼要這樣說。可是要有機會,我一定會打爆她的頭!當然,如果你想讓別的男人幹這活,我也不反對。是誰不要緊,只要能打爆她的頭就成。”
徐有容完全可以感受得到吳三江元帥話聲中深沉的恨意,他無法理解,爲什麼一個人可以對自己的女兒如此痛恨,簡直可以說是恨之入骨。
徐有容搖了搖頭,向元帥說:“你瘋了。”
沒想到,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突然讓元帥徹底爆發了:“沒錯!我是瘋了!因爲我知道,我再也沒有機會親手扼殺她!你知道她爲什麼要叫繆斯嗎,因爲繆斯女神就是個瘋瘋癲癲的不良少女,動不動就想把誰給撕碎……你又知道她是幾歲時候給自己改的名字嗎?十歲!才十歲啊!”
徐有容安然坐着,看着已陷入歇斯底里狀態的元帥,纖長的手指一直在撫摸着軍刀的刀鋒。
她不記得自己的過去,但想來這樣的事,實在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元帥將臉深深地埋在雙手中,低沉地說:“就在她給自己改了名字的那一年,她拿走了我的全部,我的事業,我的研究成果,還有我的蘭兒,也就是她的媽媽。就在她生日那天,她親手殺了蘭兒。”
徐有容默然不語。聽起來,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故事,但好象是真的。
元帥終於擡起頭來,臉上有着深深的疲憊,說:“其實,我就是這裡的一個囚犯而已。我根本不能走出這個基地,也無權指揮這裡的人和機械。這個基地裡所有東西的指揮權限,都屬於繆斯。或者說,屬於中央智腦。不過繆斯擁有智腦的最高權限,所以也就等同於是她在指揮。”
“她多大了?”徐有容皺眉問。不知爲什麼,元帥反反覆覆的提到繆斯的名字時,竟然逐漸在她心裡激起越來越大的波瀾,這讓徐有容非常的不舒服。
“今年十六歲了。上個月二十九日是她的生日。”元帥對繆斯的生日記得非常清楚。
徐有容皺了皺眉,問了個奇怪的問題:“她現在是什麼樣子?我是說她的外貌。”
“我不知道。從她十歲生日那天起,我就再也沒見過她。半年前,我被送到了這裡建設基地,更沒有可能見到她了。”元帥說。
徐有容環視了下房間,再回想了一下基地的佈設,冷冷地說:“可是我看這裡不象是一個監獄,你的生活也不算太差。”
元帥苦笑,說:“這是精神上的囚籠。每一天,你面對的人不是傀儡,就是機器。不會有人回答你任何的問題,除了分配任務時,甚至機器都不會跟你多說一句話!呆在這個見鬼的地方,甚至乾女人都沒有自摸來得舒服!她們都是完全沒有一點感覺的傀儡,不會叫喊,不會反抗,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他們把我放在這裡,是爲了設計基地,畢竟機器還比不上人的腦袋。”
“爲什麼在這裡建立基地?”
“我們檢測到這裡有古怪的波動,應該有一些外星科技的存在。這麼多年來,我們終於找到了一些成果。”元帥攤了攤手說。
外星科技?
徐有容似乎有些明白鬍鳩的科技先進的原因了,她看了看時間,坐直了身體,望着元帥說:“時間差不多了,現在,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我只是個囚犯,什麼資訊都沒法提供,殺了我又有什麼用處呢?也許你可以看看這個,或許還有些價值。”元帥嘆口氣,站了起來,從旁邊的書架上取下了一本筆記,交到了徐有容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