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華夏的反攻就要來臨或者已經來臨,究竟是絡繹不絕的反抗掀起了一波新的高潮,究竟是這些沒有人性的白蘇斯人準備大開殺戒,已經佈置好了揮舞他們的屠刀,還是別的……
人們靜靜地看着窗外,或仇恨,或忐忑,或驚恐,或憤怒……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就如同這亂世之城上空變幻莫測的烏雲。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三天過去了。
謎底,最終在一個黃昏解開。
有不少住家位置比較好的目擊者看見,一支沉默的白蘇斯部隊,進入了東郊的基地。
他們仔細地描述着這支軍隊。
這些白蘇斯人排着長長的隊列,無聲無息地行進。他們的機甲和運兵車上。滿是塵土和炮彈轟擊過的焦黑痕跡,許多機甲已經缺胳膊少腿。只能被載重卡車和運輸機甲拉着走。這些部隊的番號都不一樣,好像是來自好幾個師。
這不是從其他地方調過來的部隊,也不是一支正常的部隊,只要看這支隊伍那古怪而沉默的氛圍,看那些士兵無精打采的模樣,看他們破爛的衣服,焦黑的機甲和絡繹不絕的醫護車,目擊者就能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這是一支敗軍!
白蘇斯人,吃了一個大敗仗!
這是真的!
目擊者的話,在幾個小時之後,得到了證實。
原本被圍困於腰子河邊,瀕臨絕境的共和國第十三裝甲師和第五十一機步師,奇蹟般的突圍而出。白蘇斯的幾個裝甲師和步兵師,被他們狠狠地揍了一頓,駐紮在溫泉鎮的兩個白蘇斯主力機甲團,更是被他們硬生生地給沖垮了。
現在,他們已經進入了北部山區,就在北關市以西的廣闊地界活動。
許多城鎮,已經有了他們的身影。許多地下反抗組織在得到消息後,都在成羣結隊的向北部山區趕去。
山雨欲來風滿樓……
不,就是一顆火星,落在了滿是枯草的荒原,下一刻,火光就將沖天而起!
這一夜,很多人很晚很晚都睡不着。
他們喝着酒,小聲地聊着天。他們不敢歡呼,不敢上街遊行,更不敢揮舞着華夏的國旗在街上瘋跑,在人羣中狂呼吶喊。可是,他們的眼睛可以明亮,他們的心臟可以跳動,他們的熱血,可以在這勝利的消息中,越來越燙。
直至沸騰!
“征服……”
博貝特站在大樓樓頂的黑暗的欄杆邊緣,看着北關市隱約的輪廓,看着北關市以西,那黑黑的,如同波浪般起伏的羣山,聲音沁涼如水:“數十年來。我白蘇斯祖上勵精圖治,孜孜以求就是西出國門,揚威大海。到了今天,前輩鋪下的路,就在我們腳下,只需要我們去走,只需要我們去犧牲。”
天台上,夜風勁急。燈光映得數十名靜立不動的白蘇斯軍官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在他們前面,是廣闊的平臺,平臺邊緣的欄杆,隱於黑暗之中,目光經過欄杆旁那負手而立的身影,看見的,是整個北關市星星點點的燈火。
這個華夏人的城市,現在就在他們腳下。他們已經控制了這個城市,卻沒能完成最後的征服。
一想到那支已經被逼入絕境的華夏部隊,竟然跳出了包圍圈,遁入北部山區。一想到狂風島各地,因此而愈加呈現燎原之勢的抵抗。一想到在這城市燈火中,那些歡笑的華夏人,種種羞愧,憤恨,憋屈的情緒,就在這些白蘇斯貴族們的胸口翻涌。
正如親王所說,白蘇斯等待這一天,已經等待了幾十年。父輩祖輩的心願,到今天,已經累計成了一個飄蕩於白蘇斯上空的神靈。
三生有幸,自己這一代人,能夠經歷這個大時代,能夠親自率領白蘇斯軍隊作戰。實現父輩祖輩的夢想,這種榮耀,值得付出生命!
只需要犧牲自己。
只需要犧牲自己!
軍官們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兩名已經被摘去了肩章,面色灰白的軍官身上。
有情緒激動的,忍不住就要上前怒斥。
“在國內,皇帝陛下夙夜勤政,外事部不辭辛勞四方奔走,百姓整夜聚集同聲祈禱,就是爲了這一戰。”黑暗中,博貝特的聲音在停歇良久之後,依舊冷冽如冰:“在這狂風島,三上悠人將軍已經取得了階段性的成果。現在,在我聯軍艦隊的攻擊下。華夏艦隊只能退避三舍。所有的海港和周圍海域要點,已經完全落入我們的手中。而我們的陸軍正在拼死作戰,以圖在華夏下一步行動之前,建立絕對優勢!”
“三上將軍把這個島嶼打下來,交給了你們……”博貝特回過身,一雙眸子就如同黑夜中的兩道雪亮刀鋒,刺在兩名低頭肅立的待罪軍官身上:“你們有什麼理由遭受如此恥辱的失敗?”
一片死寂中,博貝特盯着兩名軍官的眼睛閃着寒光:“圍得如同鐵桶一般的包圍圈,竟然在在長達幾百公里的範圍內,讓敵人從容轉移,從容突破。兩個裝甲團守着陣地,竟然讓一羣步兵打了個丟盔卸甲,不但讓開了路,還丟掉了自己的基地和物資,差點收拾不起來……”
低着頭的一名軍官面色如土。囁噓到:“親王殿下,對方不光是步兵。他們還有一個裝甲團,還有十輛超級機甲,我們拼了命都沒辦法……”站在這名軍官身邊的大野隼人閉上了眼睛,他實在不想再看這個愚蠢的白癡。
“解釋完了麼?”
耳畔傳來博貝特清冷的聲音。
“殿下,我說的……”
“你不用再說了……”博貝特的聲音帶着一絲猙獰:“丟他下去。”
“殿下……殿下……饒命啊……殿下……”
那名溫泉鎮團長的聲音,在耳畔漸漸遠去,每遠去一步,這聲音的淒厲程度就增加十倍。最終,變成了一聲向下飛墜的慘叫。
慘叫聲,在空曠的天台上回蕩着,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雖然聽不到身體撞擊地面的聲音,可是在場的人都能想象得到,從高空自由落體摔落地面的景象。
意志剛強如大野隼人,也不禁渾身一抖。
待罪之人,現在,就只剩下了他一個!
“從敵人突破溫泉鎮,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十八個小時。”博貝特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變化,彷彿剛纔他下令丟下去的,只是一個布娃娃。
“這四十八個小時以來,狂風島各地針對我們的襲擊頻率,提高了五十倍。而那支部隊,隱藏於西部山區,已經接連襲擊了三個城鎮,繳獲大量物資,沿途還有數以千計萬計的抵抗者加入……哼,他們已經成了所有華夏人的英雄和精神支柱!”
“殿下!”幾名情緒激動的監察廳軍官猛地上前一步。
博貝特緩緩走出了陰影,一張陰鬱的臉,漸漸顯露在燈光下。他擺了擺手,制止了羣情激奮的部下大聲請命:“根據情報,華夏反攻就在眼前,我們必須在四十八小時內,完全控制這個島嶼。這裡是我們的前進基地,不容有失。我會親自指揮這場戰役。”
他走到大野隼人面前,淡淡地道:“大野少將,有個任務交給你,可以麼?”
“我?”大野心頭猛地一顫,下一刻,他的大腦就被感激和狂喜完全戰局了。他跪倒在地:“殿下,請下令吧,我將用生命來完成您的命令。”
“我會以身作餌,而你,需要清掃北關以西的所有城鎮,激怒他,帶他來見我。”博貝特冷笑着,向透明的天台玻璃樓梯間走去。
北部山區,高大的泰克拉爾山延綿數千公里。
在這宛若巨龍一般的山脈頂上,是終年不化的積雪。山腰處,是灰褐色光禿禿的岩石,而在山腳,卻是縱橫的溪流和茂密的原始森林。
第十三裝甲師和第五十一步兵師此刻就駐紮在泰克拉爾山腳下的一個山坳裡。
茂密地叢林中,數以萬計的華夏士兵已經將觸目所及的地方,變成了一個大的野戰軍營。
數十輛機甲散佈四周巡邏,機修兵們滿身油膩忙着維修機甲,軍官們忙着查看地圖,炊事班在擴展開的運輸機甲裡做飯,醫護兵們則攙扶着傷員,在陽光下緩緩行走,做康復治療。
在一片平坦的空地中,隱約可見幾輛機甲在縱躍騰挪,打鬥的聲音不時傳來……那是悍軍機甲戰神們正在向機甲戰士們傳授他們的作戰技巧。這樣的訓練,從突破溫泉鎮開始,就在進行。
在他們的傳授下,機甲戰士們雖然談不上突飛猛進,可在近身作戰的一些致命技巧和交叉式波浪掩護配合方面,卻有了不少的提高。
畢竟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有些時候,大家欠缺的就是那一點捅破窗戶紙的啓發。
而這些已經站在了另外一種境界上的高手的一句話,一個動作的講解,就有點石成金的作用。機甲格鬥發出的金鐵交鳴中,不時傳來一陣驚歎,一陣歡呼。
在靠近一個漂亮小湖的岸邊空地,陽光從樹冠縫隙中零零碎碎地灑落在草地上,指揮機甲已經打開,自動裝甲板和伸縮出機甲外的儀器組合成了一個天然的指揮所。
裴立同在電子沙盤上用筆勾勒着;巴郎在和一名參謀站在波光粼粼的湖邊小聲地說着話;老元帥李存信坐在摺疊椅上,伸直了腿,眯着眼睛曬太陽;各有職責任務的參謀們忙碌地走來走去;博藍,王沁和一幫科研人員,則在忙碌地爲幾輛靜立不動的雷霆做數據採集和測試。
“又賺到了……呵呵……”
不遠處傳來的一陣憨笑,讓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大家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相互交換一個眼神,搖頭苦笑。
在幾十米外的草地上,運輸機甲成排成行的組成了一個巨大的方陣。滿頭大汗的後勤人員正在清點着堆積如山的繳獲物資,而那兩個在整個營地中最無所事事的男女,正屁顛屁顛地跟在後勤主管的屁股後面,伸長了脖子瞅着主管手中的清單,一臉的喜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