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的注視下,悍軍機士們依然抱着膀子,冷眼以對。
良久,直到等的不耐煩的首領機士擴音器一響,正欲說話,斯提勒終於上前一步,毫不客氣的截口打斷。
“傻逼,一對一?”
陣地上鬨然大笑。
在北約各大帝國,論禮儀風度,要講究許多。那些虛文縟節種類之多之複雜,讓人歎爲觀止,凡事講究個身份風度的貴族不說,就算是平民百姓也被深入影響。
說個實在話,就是罵人的話,也趕不及華夏之萬一。
面對敵人,身爲貴族的領頭機士傷口上撒鹽,語氣傲慢輕蔑,已經算是無禮了,卻不料斯提勒早跟段天道學了個十足的沒風度,張口就罵。
三十輛裁決者,頂着這個時代最尖端機甲的光環,一路緩慢走來,面對無數炮彈火控雷達的鎖定光圈泰然自若,悠然挑戰,何其瀟灑從容。卻被這一句傻逼,如同狗血般澆了個滿頭滿臉。
再讓人心折的風儀氣度,也被變成了一個笑話。
“三十對三十!”首領機士沉默片刻,猙獰道:“不死不休!”
“屠殺戰地醫院的,就是你們?”斯提勒冷冷的問道。
領機士冷笑一聲,一揮手,身後二十九輛裁決者突然散開,各自擎出能量光刀和光盾,雙腿微曲。身體稍稍前傾,擺出戰鬥姿態。
“我說過,給你們機會報仇!”
一時無聲,高高的山坡,廣闊的平原,就只剩下這聲音在搖擺的樹梢拂動。
一股肅冷的殺氣,隨着裁決者陣型的展開,鋪天蓋地的涌向四方。讓人透體生寒,喘不過氣來。
看着蓄勢欲出的裁決者,郎曼深吸一口氣,將目光投向了那架勢機甲站在陣地最前方的萊茵哈特。
心跳,隨着這緊張的氣氛越跳越快。
到了這個時候,郎曼毫不懷疑萊茵哈特能將眼前這152陣地,一舉擊穿!
其他陣地成什麼樣,他已經不在乎了,就算華夏軍暫時占上些便宜,就算強行攻擊會付出極大的代價,他也有把握,在這152陣地上,統統找回來!
萊茵哈特,雖然是亞洲血統,卻是典型的帝國貴族做派,彬彬有禮風度翩翩的外表下,隱藏的卻是一顆如鋼鐵般堅硬的心。
他從容鎮定,計算佈置周密,這樣的人,只要站在戰場上,就永遠不會給敵人任何機會。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劣勢被他扭轉,優勢則被他發揮到淋漓盡致。
這是一個無解的局。
三十輛無敵的裁決者,用這樣的方式,在開戰之初,將士氣高昂的華夏軍一步步逼到了懸崖,也將匆忙發動攻擊的蘇斯白蘇斯聯軍,從忐忑不安中解脫出來。讓他們的氣息變得沉靜,也讓他們骨子裡的暴戾,隨着那黑色頭狼對獵物的步步緊逼而激發。
身旁參謀們漸漸粗重的呼吸和發紅的眼睛,就是證明。
郎曼仔細的研究過關於這些悍軍青色機甲的戰鬥錄像。
實話,在第一次看到前方千辛萬苦才留下來的錄像時,他就如同被人猛地敲了一記鐵錘,頭暈目眩。
悍軍這些青色機甲的戰鬥能力,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畫面上那些宛若殺神一般的身影,和他麾下特種兵的實力差距之大,讓他甚至產出不了任何戰而勝之的念頭。
不過,一切憂慮,隨着萊茵哈特在看完錄像後的冷冷一笑,就消散無蹤。
論單獨作戰能力,悍軍機士雖然出乎意料,卻絕對不是裁決者的對手,無論從手速還是從機甲性能上,那些青色機甲唯一能做的,就是比普通機甲戰士多抵抗一段時間罷了。
面對普通機甲時,他們或許還是一羣死神。
可是,在裁決者的面前,他們不過是一羣死人罷了。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深諧兵法的萊茵哈特沒有選擇直接進攻。
他手中的裁決者雖然強大,可並不能確保在一次攻擊之下,就突破悍軍這些青色機甲的阻截,一旦頭兩次失利退下來,原本就忐忑不安的部隊,或許就有更大的波動。
若是這時候華夏軍再利用情報的優勢,在其他的地方製造恐慌騷亂,或許這次強行發動的總攻,就會無疾而終,雙方又再度陷入僵持。
出於驕傲,也出於以上考慮,萊茵哈特選擇了現在這種方式。
他以一次挑戰,化解了所有不利。
裁決者能贏,這是毋需置疑的,無論悍軍應不應戰,他們利用特種作戰苦心積累起來的心理優勢,都將被盡數化解。
三十輛裁決者,已經露出了獠牙利爪。
就等獵物上鉤!
“好!”
斯提勒的聲音,在高高的陣地上響起,傳向四方。
“既然你們給我們機會報仇,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郎曼的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不過,這一絲微笑剛剛綻放一半,就在嘴角凝固。
屏幕上,鋪天蓋地的炮火,轟然而出!
天空,完全被那如同火車進隧道般的刺耳風嘯所籠罩,五顏六色的炮彈,數不盡的導彈,帶來的是一副世界末日的畫面。
152陣地,竟然隱藏瞭如此強大的火力!而且率先發動了攻擊!
雖然蘇斯白蘇斯聯軍早已經準備好的自行火炮和導彈,也隨即發動了反擊,卻無法阻止敵人將瘋狂的炮火砸向預定的座標!
炮火,在蘇斯白蘇斯聯軍裝甲集羣中翻滾。
而陣地前,三十輛裁決者所在的區域,已經成了一片不斷綻放的光海火海。
一團團爆炸的光芒射向四方,一片片火焰沖天而起,黑色的濃煙,瞬間就遮蔽了整個區域。
在這密集的攻擊中,三十輛裁決者在遊走着,他們依靠超快的速度,躲開炮火的直接命中,向四周分散。
雖然炮火猛烈,敵人蓄意偷襲,不過,若只是這用種程度的攻擊,顯然還不能讓他們出現損失。
可是,就在郎曼還來不及產生慶幸念頭的時候,隨着一聲呼嘯,數以百計的青色機甲,如同獵豹般自山頭疾撲而下。
當剛剛脫離炮火覆蓋的三十輛裁決者,如同一支支分散的小舢板一般在青色的鋼鐵狂潮中被淹沒時,郎曼閉上了眼睛。
他臉頰上的肌肉,在一種難言的羞辱和憤怒中顫抖。
他知道,數量和陣型態勢,都處於絕對劣勢的三十輛裁決者,已經成了數百輛青色機甲的口中食物。
他也知道,萊茵哈特的圖謀,被敵人用最直接也最不要臉的方式摧毀了。
同時,他聽見了炮火聲中,那陣地上響徹雲霄的聲音。
“傻逼!”
當朗曼在漫天炮火中閉上眼睛的時候,鳳凰城的華夏指揮部陷入了一陣死寂。
片刻之後,尖叫聲,大笑聲,口哨聲,驟然響起。
滿樓的參謀們全體起立,爲悍軍無恥的攻擊轟然叫好,彩聲如雷,桌子被拍得震天響。
誰不明白裁決者這一次挑釁的意圖?同樣,誰都能明白,悍軍這一手來的是多麼地乾淨漂亮,又是多麼鼓舞士氣!
山下,就是北約的浩蕩大軍。
那延綿至地平線外的鋼鐵叢林,帶給陣地上所有華夏戰士的,是一種烏雲蓋頂暴雨將至時的壓抑。
在如此強大的敵人面前,換任何人,都是小心翼翼的。
當三十輛裁決者出現在陣前,提出決鬥的時候,所有人都會在應不應戰之間徘徊猶豫,患得患失,舉棋不定。
可是,斯提勒和他的悍軍特種營沒有。
戰爭,就是以暴力讓敵人屈服。爲達成這一目的,暴力的使用幾乎是沒有限制的。
斯提勒不會天真到認爲在方楚天缺席的情況下,悍軍機士能夠以三十對三十戰勝裁決者,更不會天真到以爲以一種小心翼翼生怕激怒敵人的心態處理敵人的挑戰,就能讓敵人的攻擊強度下降一個檔次。
當面對這個常人看來很難解決的難題時,他出手如電,直接就把三十輛裁決者的如意算盤,給塞進了屁股裡!
想以挑戰的方式炫耀武力,讓人知道你們有多厲害,多牛逼?
想陣前擊殺悍軍機士,藉此改變雙方氣勢,定下戰鬥基調。踏破夕陽山防線?
做夢去吧!
老子讓你賠了夫人又折兵!
和幾個小時一樣,悍軍用最直接的辦法,給出了最強硬的回答!
你人再多,老子也敢先開戰!先滅了你三十輛裁決者,有本事,你破我陣地!
打死你!
指揮台上,將軍們筆直的身軀,在歡騰的人羣中,顯得異常沉寂。他們的臉上沒有笑容。當四周的參謀們將軍們笑容滿面揮拳擊掌。大呼痛快的時候,他們卻只專注的凝視着天網屏幕。
屏幕上,已是一片火海。
良久,黃小蕾轉過頭,迎着將軍們沉重的目光,輕輕地道:“戰鬥,開始了。”
雷闖走下指揮機甲的伸縮梯,腳下是山頭野草和鬆軟的泥土。
沿着冬季枯枝橫生的樹林向前走二十多米,就能透過自兩側退開的一棵棵外皮斑駁的白樺樹,看見斜坡邊上那兩個被參謀們簇擁着的身影。
男的一臉憨厚老實,像個人畜無害的小白領。女的明豔照人,窈窕有致的身軀,散發着百年世家才能沉澱的優雅。
兩個人都很年輕,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看起來和他手下那些還無法獨當一面的年輕參謀一樣的青澀。
可只有雷闖才知道,這兩個年輕人有多麼厲害。
就是他們,在短短十幾個小時內,橫掃千軍。從弗倫索鎮,打到了這夏洛克斯山脈的邊上。
他們總能在最短的時間發現敵人的弱點,總能在精準的判斷後,做出讓人驚豔的戰術佈置。
在他們的指揮棒下,華夏軍所向披靡。
就像是最高明的音樂家,站在龐大的樂隊前的指揮台上,舞動着指揮棒。音樂隨着飛舞的小棍,畫出一連串的音符。或高,或低。總是那麼地流暢,那麼地恰到好處。
奔襲的部隊,一路風馳電掣。或伏擊,或強行突破,或迂迴包圍,如洪水般奔騰,沒有絲毫的停頓,就到了這裡。
現在,他們就站在山頭,用便攜式遠視儀觀察着遠處的白蘇斯防線,如果忽略他們的年齡外貌,雷闖甚至覺得這是兩隻老狐狸,在寂靜深夜觀察籬笆後的雞窩。
“方將軍。”雷闖走到放置在草叢中的電子沙盤前,招呼了一聲,又衝唐心頷首示意。
他的視線越過山下起伏的谷底,投向遠方隱約可見的陣地。無論是這裡,還是其後的蘇斯集團軍。都是三十三軍的老對手了。對於這個戰區,沒有人比他更瞭解。
“雷闖將軍。”段天道回過頭,和唐心走下了斜坡,領着一羣軍官和參謀圍住了電子沙盤。
“前方的情報剛剛完成彙總。”段天道用手指點了點沙盤的邊緣,對雷闖道:“我想聽聽您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