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傳說中的動作,竟然能夠在眼前出現。
而且如此流暢,如此輕鬆。
還沒等這聲驚呼落地,只見橫行左腳在地上一點,藉着閃電般的突進速度,身體猛然拉出一道弧線,向前飛掠不到二十米,旋即如同迴旋鏢一般,猛地撞了回來。
在將一棵大樹撞成蓬然飛射的木屑的同時,一道接一道的幻影,從機甲身上如同幽靈般蕩了出來。
一個,兩個,三個,整整九道幻影,在山坡上忽東忽西。
在溫暖的冬日下,在場的所有人,都忽然感覺到一種徹骨的寒意。沒有人有信心站到這個魔鬼的面前而不會粉身碎骨。在場的警衛,甚至不敢想象,當這輛黑色的機甲衝入他們的機甲羣中,會是怎樣的一副場景。
曾鑫艱難地嚥了口吐沫,問道:“這樣的機甲戰士,悍軍有多少?”
小菲和李冬青,幾乎同時豎起了耳朵。
“瓦格斯塔夫,是悍軍的頂級戰神之一。”回答曾鑫的,是黃小蕾:“像這種級水準的機甲戰神,悍軍大概有一百個。”
“一百個?”曾鑫覺得自己,根本無法保持鎮定。一旁的小菲和李冬青,更是目瞪口呆,眼睛發直。
“不過。”黃小蕾淡淡地笑道:“能夠做出疾速旋進和小盤迴旋這一類動作的,悍軍大概有三千個……”
看着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臉上那副精彩的表情,黃小蕾瞟了瞟表情更加呆滯的小菲和李冬青,又看了看那些黃勝天家族的成員,以及站在遠處,目光直的李懷仁,覺得說話留一半不是一個淑女應該做的事情。
“如果再有一年時間,這種等級的機甲戰士,悍軍會過兩萬!”迎着曾鑫難以置信的眼神,她笑眯眯地豎起了三根手指。
“三個師!”
曾鑫搖了搖頭,飛快地把目光投向段天道。他決定,一向愛騙人的黃小蕾,這次也一定是在騙自己。
扭過頭,鼻青臉腫的段天道矜持地笑着,貌似謙虛。
這個冬末,段天道曬着太陽,看麾下的機甲戰神瓦格斯塔夫在遠方的山坡上,用他日益精進的千軍道機甲技法,征服着這個大國第一家族的成員。
每一個人,都目眩神迷地站在原地,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癡迷,震驚,興奮和激動。
身邊的曾鑫和小菲,李冬青如此。馬場一旁綠草如茵的山坡上,鋪着奢華桌布的幾個小圓茶座旁的家族第二代成員如此,更遠一些的李懷仁等第三代成員,也是如此。
段天道不是沒機會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只是他一向不喜歡。
就像是一隻水獺,原本過着每天潛水撈牡蠣,然後和同伴漂在水面上一邊唧唧歪歪一邊愜意地拿石頭往牡蠣上猛砸的生活,卻非要在某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撞進一羣自以爲牛逼的狼羣聚居地。
想要狼羣接受自己,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兩種完全不在一個領域的動物,有着天然的差距。
結果水獺雖然不願意,卻還是走進了狼羣,用石頭砸出了一條路!
石頭既然可以砸牡蠣,自然也可以砸獅子。只要是血肉之軀,在石頭下面,難免不頭破血流。
對外界來說,黃勝天家族的成員,是神秘的,高高在上的。他們的身份,讓他們始終籠罩在一層無法看透的光環裡,宛若廟堂裡供奉的三清道祖,人們只能憑想象去窺探他們的生活。
可是,他們終究是人。喝多了一樣會吐,捱了揍一樣會痛。當他們看見瓦格斯塔夫幾乎打爆整個山坡時,也一樣會駭然站起來,目不轉睛心動神搖。
人生,就像是走進導一條從未想象過,更從未見過的路,每一步,都滿是荊棘。看不見未來,也看不到回頭路,隨着山勢水流一路走來,就站到了這裡。
不知不覺之間,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一人獨行,殺人即走的幽靈。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有很多人陪伴在了自己身旁,也有很多人,在陪着自己走過了那一段段永遠也不會忘記的路之後,悄然離開!
當水獺用石頭在獅子羣裡砸出一條路的時候,那些衝鋒的背影,依然清晰,那些高昂的頭顱,依然面帶微笑,那些激昂的話語,還在迴盪,那些活着的,還在堅持,那些逝去的,依然不朽。
生活,無時無刻不在自己身邊,如此熟悉,回頭看去,卻現她早已經面目全非。
而現在,站在這長青莊園,在黃勝天漸漸老去的時候,自己,需要肩負的,是整個華夏的責任。
瓦格斯塔夫的表演,還在繼續。雖然面前沒有一個對手,可是,這個千軍道的頂級機甲戰神,只需要一個山坡,幾顆大樹,還有無所不在的陽光和空氣,就能打出千軍萬馬氣吞山河的氣勢。
想必,沒有一個黃勝天的家族成員,願意站在他的面前。無論是第二代成員中,那些儀態沉穩目光銳利的中年人,還是第三代成員中,那些從一開始就七個不忿八個不服的驕傲青年。
段天道偶然回頭,看見小樓窗臺,那個枯瘦的老人手裡拿着關於悍軍的文件夾,正凝視着自己。
在他身旁,老阿山依舊身形佝僂,黑格依舊挺拔如標槍。
當黃勝天坐鎮東南海域,當自己帶領悍軍肆虐雷鋒島,將蘇斯和白蘇斯孤注一擲的進攻瓦解到華夏可以從容調遣第四批甚至第五批援軍之後,相信切爾達,已經收到了這份戰書。
那位一直想要擊敗黃勝天的北約第一名將,不會坐視蘇斯和白蘇斯這兩大帝國的失利。
在北約,這是兩個主力成員國,他們一旦在東南海域全線潰退,帶給北約的影響,將是毀滅性的。
他會盡起主力,在東南海域,和黃勝天一決高下。可決戰,卻並不只在那裡。
一個暗地裡的陰謀,現在看起來,就像一隻蝴蝶扇動的翅膀,將命運捲成了跨越時間和空間的一場巨大風暴。
身處於這個風暴之中,自己和黃勝天,都在努力的試圖驅散迷霧,尋找真相。可人類的這場戰爭,會因爲一個陰謀的揭曉而結束嗎?
那是一個還摸不着看不到的懸疑,而現在的華夏依舊四分五裂,聯盟議會,各軍區,政府首腦,掌握軍隊的將領,還有掌握喉舌的媒體,永遠都向着自己國家的民衆,依然在一片紛擾中一盤散沙。
黃勝天對悍軍的支持,悍軍展現出來的力量,以及東南海域漸漸凝聚成的一個新的軍事聯盟,正在威脅着現有的體系。
這是許多人都無法接受的。當自己跟隨黃勝天抵達上京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把槍,正瞄準自己的腦袋,尋找機會扣動扳機。葉京國主席的死亡,只是一個開始。
從那時候起,華夏共和國已經變成了一個原始的叢林。每一個人都試圖在這個叢林中獵獲生命,吞噬敵人,壯大自己。
表面上的秩序,法律和規則,已經無聲無息地崩塌,當52號基地的那一聲爆炸響起的時候,戰鬥就已經開始。
沒有退路,沒有和解,只有血淋淋的廝殺。
這是一個奇妙的時期,民衆,政府機構,軍隊下層,還處於秩序規則之中,整個社會一片祥和,並不因葉京國的死而出現任何難以接受的動盪。
而在這金字塔的頂層,對立雙方,已經露出了獠牙。
誰會贏得主席大選,誰能贏得軍隊控制權的爭奪,誰會活着笑到最後,誰會爭取到已經集結到盤龍的華夏軍部隊,誰會得到更多政黨,企業財閥的支持,誰會贏得民衆的歡呼而將對手釘上恥辱柱?
這不是黃勝天的戰爭。他已經輕輕一甩衣袖,成爲了一個旁觀者。
這是自己和秦妖之間的戰爭!
當自己痛揍黃勝天家族成員,卻得到阿山和黑格的消息,隨着這一天的陽光傳遍整個華夏的時候,戰鼓,已經敲響。今夜,會有多少人無法入睡!
“在想什麼?”黃小蕾揚起那張顛倒衆生的臉,清亮的眸子,如同浸在清水中的貓眼石一般迷人:“離開自由港這麼長時間,你會想念你的朋友嗎?”
段天道笑着看向遠處的山坡。
瓦格斯塔夫一個人的戰鬥,已經在一個八級難度的動作結束。紛飛的樹葉,捲起的風塵正一點點沉澱下來,露出橫行那蠻橫的身形。
黃勝天家族的成員們,一些在鼓掌,一些若有所思,一些在和身旁的悍軍機士聊天,一些則遠遠的凝視着自己。
其實,自己只是一隻水獺,既不想融入他們,也不想征服他們。自己需要的,只是一個可以在這奇妙的規則中,向另一羣獅子大肆開火的身份。
“你在想……”黃小蕾何等剔透,只一轉念,便明白了段天道的意思,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容。
“可以開始聯繫了。”段天道仔細的回憶着黃勝天所給的關於華夏那些老牌家族的資料,一揚眉:“年輕人之間見面,不必等你外公安排。”
“我去打電話!”黃小蕾一拉葉晚晴,飛快地向小樓跑去。一個手掌重重地落在了段天道的肩膀上。
曾鑫看着興奮得如揮舞着叉子的小惡魔般的黃小蕾,長嘆一聲道:“我以爲,黃勝天家有一個小惡魔,已經足夠恐怖了。沒想到,你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