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行裝,很明顯這一身天子的冕服是臨時換上的。
平日裡,天子應該沒怎麼穿過。
不然以遼東的惡劣天氣,這冕服早該髒的不成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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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於陳柳秋還能看到,天子因爲一時緊急,不願意讓自己多等,連腳下靴子都沒來得及換。
加上天啓帝這一口一個的虧欠,一口一個的虧待。
這讓陳柳秋這麼一個戰場悍將,在此刻哭的就像是一個孩子一般。
彷彿是這幾年裡,所有受到的委屈,都得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看着嗷嗷大哭的陳柳秋,朱由校走上前一把拉起了陳柳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明好漢子,流血不流淚。”
“是朕來晚了,是朕的錯!”
“如今朕來了,朕不僅僅要帶領大明打贏建奴,還要帶你們,帶我大明曾經的軍人們留在這遼東之地的英魂,回家!”
帶大家回家,帶大明的英魂回家!
聽到朱由校震耳發聵的聲音,陳柳秋也好,還是其他的遼東將士也好,紛紛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這是大明軍士們,這麼多年來的期望。
誰都不願意自己的同袍,淪爲了別人的軍功章。
誰都不願意自己的兄弟,成爲別人踐踏的草芥。
看着這遼東的百姓和遼東的軍人,朱由校揮了揮手,怒吼道:“泱泱大明!定平遼東,復我河山!”
“朕在此盟誓!”
“必滅建奴!”
“在此之前。”
“英雄,不該被遺忘!”
“寧遠城今日立碑!立英魂碑!”
“自大明萬曆四十四年起,在遼東陣亡的將士,每一門,每一城,每一堡。”
“凡入記錄者,沒入記錄,但有三名以上老兵爲之證明者!”
“皆可刻名碑上。”
“享大明,萬世香火供奉!”
“另外,自今日起,攻滅建奴一切繳獲,除去大明出兵必須所用之外,其餘的錢財,皆追償大明陣亡之將士,以免大明將士寒心!”
“如何?!”
看着城頭上昂首挺胸,慷慨激昂的天啓帝。
整個寧遠城,在此時沸騰了起來。
齊刷刷的就跪下了一地,跪的整整齊齊。
朱由校身後站着的皇太極卻是一張老臉瘋狂的抽搐。
大明有皇帝如此。
大金何以爭鋒?
這小皇帝,雖然昏庸,而且好大喜功。
對自己這個說投效的金人沒有絲毫防備。
可是面對軍事軍爭,這小皇帝,卻宛如天授一般的精通,他選擇的這個宣誓地點,寧遠城頭。
赫然就是如今這小皇帝掣肘最少的地方。
作爲大金四貝勒,努爾哈赤的情報官,皇太極自然不會對大明朝堂之上的黨爭視而不見。
齊楚浙黨,東林閹黨,層出不窮,此消彼長。
也就是這些人在大明的朝堂上鬥法,才導致大明朝的經濟民生萎靡不振。
不然真跟王陽明那貨巔峰時期一樣,女真哪還敢鬧?
真鬧起來,當時的皇帝啥事都不用幹,直接把王陽明往那一丟,就什麼事都擺平了。
甚至就是王明陽死了之後的那幾年,大明朝都處於一箇中興時期,就是一個鉚足了勁的壯漢,看誰不爽都能錘幾拳的那種。
到如今,大明朝已經自己被自己朝堂內部的爭端搞的一盤散沙。
經濟萎靡不振,軍力也伴隨着萬曆三大徵到薩爾滸慘敗而變得極爲不堪。
在這樣的勢態下,剛剛統一了女真各部,揍服了蒙古,打趴了朝鮮的女真於遼東起兵,席捲天下,當然是理所應當。
可是誰都沒有想到,就在這山河破碎之際,明室朱家皇帝中,出現了一個朱由校。
這小皇帝,在如今和大金交鋒的第一線,盟誓天下。
盟誓天下問題大嗎?
問題不大。
可是這特麼是寧遠!
寧遠如今呆着的,都是大明朝的強硬派!
這小皇帝的盟誓一旦從這寧遠城上宣誓下去,伴隨着小皇帝的勝利,讓天下皆知。
那麼大明朝的武德,瞬間就會充沛起來。
享大明供奉!
這是個什麼概念?
分女真財物,以悼陣亡之兵!
這又是什麼概念?
更別提這小皇帝甚至當着數萬人的面,高喊出了這些戰死的大明大頭兵是英雄,英雄不該被遺忘這樣的話來!
只要這一次大金輸了。
大明朝的軍心和遼東這塊的民心,都將被這小皇帝攥在手中!
因爲,他已經徹底的挑起了整個大明軍隊和遼東百姓的情緒!
看着那在城頭上高談闊論的小皇帝。
皇太極只覺得自己額頭上的冷汗正在不斷的滴落。
這小皇帝愛聽好話,分不清是非,但是軍事天賦頗爲不凡,個人勇武,也堪當一句天下無雙。
結合上這一大堆東西。
自詡對漢人文化極爲了解的皇太極腦子裡只有兩個字。
項羽!
這他孃的活生生就是一個項羽啊!
剛愎自用,愛聽好話。
武勇天下無雙。
可是即便是這天啓帝是個項羽,皇太極捫心自問,自家老爹也是個莽夫,莽夫對上項羽這樣的莽夫之王,當然是要被揍的頭破血流的。
完事劉邦在哪呢?
皇太極眨巴着眼。
整個女真,整個大金,能夠說得上一句流氓地痞不拘小節的,好像也就自己了吧?
能屈能伸,甚至還能受胯下之辱。
可是老子這個劉邦,不僅僅不是天啓小皇帝這個項羽的盟友,更是這小皇帝的階下囚!
在這幾天裡,皇太極很明白一個事情。
小皇帝一點都不打算重用他。
更多的時候,是將他當做一個優伶,一個小丑來看。
還隔三差五把他叫來,彰顯自己的文治武功!
“特孃的!看來本貝勒還是必須回大金,劉邦起家的時候還有一班家底,還有蕭何張良樊噲這樣的文臣武將輔佐,才能掀翻西楚,問鼎天下。”
“我無權無勢,靠什麼和這個當朝霸王鬥?”
心中盤算了一番之後,皇太極臉上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整個人大步跑到了朱由校的面前,雙膝跪地高呼道:“陛下順天承命!爲天下百姓計,爲天下將士計!”
“大明有君如此,天下誰敢不從?!”
“大明萬歲!”
“大明文成武德至聖天啓大皇帝萬歲!”
“萬歲!”
聽着皇太極的話,朱由校的嘴角抽了抽。
這貨唸的那一大堆,好像是加給那些已經駕崩的皇帝的頭銜吧?
這貨,就這麼加給了自己?
合着皇太極你狗東西自詡讀書,懂漢化,你就是這麼懂的?
一腳踹在了皇太極身上,將皇太極踹的在地上打了個滾。
朱由校挑眉道:“朕還沒死,給朕加這麼多諡號,納女直,你意欲何爲啊?”
拉長了的聲調,直刺皇太極的內心。
“糟了!這小皇帝雖然說不通人事,但是書還是讀了不少的!這貨居然聽出了我的意思!”
“孃的!明人的文官,心肝脾肺腎都是黑的!”
“你們特麼不是說你們家皇帝不識字麼?!”
本身皇太極加上這一大堆詞,就是想着欺負一下天啓小皇帝。
畢竟從明朝那邊的消息來看,這個小皇帝只喜歡幹木工活,別的一概不通。
就連大字都不識幾個,所以才導致了楊漣身死。
喜歡幹木工活現在武力值高,這一點皇太極可以理解。
畢竟哪有木匠力氣不大的?
可是這不通大字,這一點,卻在此時給皇太極敲起了鍾。
想到這裡,皇太極連忙抽起了自己的耳光。
“啪!”
“奴才萬死!奴才萬死!”
“還請陛下恕罪!”
“奴才野人,不通禮數,奴才野人,不通禮數啊!”
看着皇太極這幅樣子,朱由校嘴角卻是一挑。
皇太極這貨,如果不說這幾句,自己沒準還真就覺得這丫是不通禮數了。
可是說了這幾句,連特麼春秋戰國時楚王說的這個梗都能玩出來。
你告訴我你是不通禮數?
裝!
繼續給朕裝!
朱由校佯裝動怒,一揮袖口道:“來人,給納女直拉下去,關他五天禁閉!!”
聽到禁閉二字,朱由校身後的護龍衛一個個臉上露出了可憐之色,但是還有着一抹找到了受害者一般的猙獰。
不用寧遠本身的守軍動手,就架起了皇太極,給他拖下了城頭。
皇太極在被拉下城頭前的那一剎那,雙眼卻突然一直。
他看到了。
看到了天啓皇帝身後不遠處站着的一個小光頭。
那個小光頭。
他認識!
烏蘭哈·烏拉那拉!
“糟了!本貝勒這下完了!”
“形象,全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