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祖大壽已經上了戰場,更是因爲一次錯誤的決定而被逼的無路可走。
投降建奴,那是萬萬不能的。
看看李永芳的下場,祖大壽就絕了這個心思。
但是就和現在一樣,和大明朝朝廷之內保持這般的良好關係,那也是極難。
若是沒見過天啓帝,天啓帝沒有敲打過,祖大壽尚且還不會這麼覺得,可是天啓帝偏偏敲打過他,更是告訴了他一個血一樣的事實。
遼東之前的蠅營狗苟,天啓帝都很清楚,心知肚明!
所以在天啓帝掌權之後,遼東的規矩,就要按照天啓帝的規矩來!
還想和之前一樣,藉口遼東有建奴爲非作歹,威脅朝廷,從而向朝廷索要大把的遼餉大把的金銀糧草,這不可能了!
想要這些,就拿出能夠說道的戰績來!
想要這些,就提着建奴的人頭來換!
甚至於這一戰,在天啓帝的軍功爵制推行之下,祖大壽都可以猜到,若是勝了,自己帶着的這些人馬裡,少不得要出現幾個爵位不下於自己的人!
若是自己不努力一點,官職爵位壓服不了手下人,那麼遼東哪怕是平定了,自己的“遼東王”夢想,還要不要實現了?
至少此時的祖大壽心中的第一目標,已經是以肉眼可見可以實現的目標了。
先打出一片赫赫戰功,至少弄個遼東伯在手上,能夠讓自己繼續在寧遠叱吒風雲纔是最現實的法子。
說到底,在這個時候,哪有人會覺得區區建奴,能夠滅掉延續了二百餘年,讓天下爲之側目萬國來朝的大明?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建奴雖然打着金的旗號,可放眼天下,誰又會真的覺得,被大明一個李成樑就壓了幾十年不敢吱聲的建奴,真的能夠發展到昔日的金國那般強盛?
距離“遼東王”遙遠,距離遼東伯卻很近。
這也是這一戰祖大壽看到機會,立馬就選擇了率軍出擊的原因。
“當!”
祖大壽奮力揮舞着手臂,手中的狼牙棒上,又一次掛上了無數的血肉殘肢。
可是那看起來近在咫尺的代善,卻如同隔着一道天塹一般,難以逾越過去將他斬殺。
雙臂顫抖,祖大壽兩眼赤紅。
“代善!納命來!”
可是即便祖大壽再怎麼使勁嘶吼,再怎麼奮力突進,代善帶着的那些親衛,在反應過來之後以肉體凡胎組成的血肉防線,卻死死的擋住了祖大壽帶着那一隊人馬的突進。
從建奴的人羣當中,廝殺到距離代善這個正紅旗旗主不到三十步的距離,已然將祖大壽麾下人馬的衝擊力消耗殆盡。
衝都衝不動了,那麼接下來靠的,也就只有硬實力了。
然而即便是這些關寧騎都是祖大壽辛辛苦苦訓練的,用的也是祖大壽能夠找到最好的練兵之法操練,可是這些人,說實在的,是第一次上戰場。
靠着的,也就是一腔血勇。
可當這些血勇隨着自己的同袍戰死,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消散,恐懼,逐漸瀰漫在了關寧騎們的心中。
誰都不知道,下一個死的,會是誰!
而代善手中拉到滿月的長弓,輕輕鬆開。
“嘣!”
祖大壽只覺得自己的耳畔,響起了弓弦的炸響聲。
一支黝黑的箭矢,帶着代善身上的酒水味,血腥味,還有那股子異族身上身上與生俱來的腥羶味道,射向了祖大壽。
“將軍小心!”
一道炸雷一般的聲音響起,祖大壽只覺得自己的耳中嗡嗡作響,下意識的,祖大壽擡手想要抵擋,閉住了眼睛。
可是預料之中箭矢穿透手臂的痛感,卻並沒有降臨到祖大壽的腦中。
“噗呲!”
箭矢破體而入的聲音響起,緊隨其後的,是一蓬帶着甜腥味的溫熱液體濺在臉上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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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大壽猛然瞪開雙眼,看着面前帶着憨笑重重摔在地上的一個粗獷大漢,雙眼眼角滲出血淚,厲嘯道:“祖寬!!!!”
幫祖大壽擋下這一發箭矢的人,是祖大壽最喜歡的手下,名爲祖寬。
驍勇善戰,武藝超羣,更是祖大壽爲了日後在遼東創下大事業的殺手鐗。
平日裡,祖大壽可都是將祖寬當做自己的親弟弟來培養栽培的。
甚至就連祖寬的姓氏,都是祖大壽親自爲他修改的。
可以說得上一句祖大壽對祖寬的好,是掏心窩子的。
這樣一個男人,在這種生死關頭,也以自己的性命,替祖大壽擋下了這奪命一箭。
看着祖寬的身體轟然摔倒,祖大壽手中的狼牙棒彷彿是化作了一杆標槍一般,被祖大壽猛然擲出。
在這一剎那間,祖大壽憑空爆發出了一股難以言說的巨力,數十斤的狼牙棒生生飛出二十步,將代善手中的長弓砸成兩段,更是直接砸中了代善的胸口。
代善兩眼眨巴了兩下,眼中滿滿當當的,都是不敢置信和無法想象。
伴隨着一股腥甜的血液,從代善的口中吐出,代善手中那斷成兩截的長弓,緩緩摔在了地上,旋即,代善兩眼一黑,從戰馬上,滑了下去。
看着自己這一擊奏效,祖大壽心中卻生不起什麼歡呼雀躍的意思。
雖然培養祖寬,原本就只是看重祖寬這條漢子的武學天賦和作戰天賦,想要讓祖寬成爲自己手中最好使的一枚棋子。
可是祖大壽卻也在長達數十年的交往當中,將祖寬真的視作了自己的心腹,自己的兄弟。
在祖大壽眼中,祖寬的地位,絲毫不下於祖大樂等兄弟。
然而祖寬都死了,那麼自己帶來的這些人馬,又能有幾個活着回去的?
祖大壽在心中,問起了自己。
但是建奴卻被祖大壽這宛若天神下凡一般的超遠距離投擲,直接將主將擊落給震駭到了。
無數的建奴心中,都升起了一個疑惑。
“這些明軍將領,難道都是天兵神將不成?”
可是疑惑歸疑惑,代善這從馬上墜落的畫面,落在了這些陪着代善從錦州殺過來的建奴,可就再也穩不住了。
之前能夠穩住,多虧了代善平日裡的威嚴和給人留下的殘暴印象。
如今代善都墜馬了,誰知道代善是不是還活着?
大股大股的明軍,從寧遠城殺了出來,甚至寧遠城頭,又一次轟鳴起了紅夷大炮的聲音。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雖然說代善帶來的人馬當中,也有着幾個固山額真,可以作爲統帥。
然而代善是不是活着,代善能不能安全,卻成了他們眼下最爲要緊的事情。
一旦代善真的死了,那麼這一次,他們可就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