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帶着牛蛋和張虎兩人,一路小跑回到了亂墳崗。
“哥!”小楠一個人緊張的趴在土坡的草叢之中,終於看到秦嶺回來了,於是急忙跑了下去。
“小楠,沒有韃子來這邊吧?”
“沒有!”
“嗯,我們到土坡的另一面說話。”土坡的這一面,一馬平川,沒有遮擋,很容易被人從遠處看到。
四人爬上土坡,躲在背面的草叢之中。
“哥,他是誰啊?”小楠一指跟在秦嶺後面的張虎,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剛纔忙着趕路,秦嶺還沒來得及詢問張虎的情況。
撲通!
張虎直接跪了下來,砰砰砰!給秦嶺磕了三個頭。
“起來,你這是做什麼!”秦嶺上前想扶他起來,但是張虎硬是跪在地上不起來。
“我叫張虎,小名虎子,今年十二歲,爹孃和妹子剛纔都被韃子殺了,現在無家可歸,請恩人收留,我願意爲奴爲僕。”
“你起來說話。”
“請恩人收留,我什麼事情都能做。”張虎彷彿一瞬間長大了,他知道如果秦嶺不收留自己,他很可能就會餓死。
“起來,我不喜歡動不動就下跪的男人。”秦嶺眉頭皺了起來,聲音也不由的厲嚴了一分。
張虎抿着嘴犯起倔來,擡頭瞪着秦嶺,振振有詞的說:“我爹從小就告訴我,上跪黃天厚土,下跪父母雙親,中間跪救命恩人,你剛纔不但救了我的命,還讓我親手給爹、娘、妹子報了仇,我跪你有何不可?”
“呃?這麼說我不收留你還不行了?”
“恩人慈悲!”
秦嶺看着彷彿突然一瞬間長大了的張虎,心裡不由的嘆息了一聲:”殘酷的現實確實能讓人在一瞬間長大。”
“行了,頭也磕了,跪也跪了,你起來吧。”
“這麼說,恩人你同意收留我爲奴僕了。”張虎的性格竟然十分的倔強,不見兔子不撒鷹。
“我不會收你爲奴僕的。”秦嶺搖了搖頭。
“爲什麼?”張虎叫了起來。
“以後你就叫我大哥吧!”
“呃?”張虎的神情一愣,稚嫩的臉上露出一絲疑惑的表情。
小楠看到張虎跟她的身世十分相同,都是因爲韃子的燒殺搶掠成了孤兒,於是心裡對他有一種親近感,此時急忙開口講道:“虎子哥,你感快叫大哥,叫了大哥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大哥!”張虎看了看小楠,隨後朝着秦嶺看去。
“嗯!現在可以起來了吧!”秦嶺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其實張虎在他的威逼之下,拿着刀將那名韃子兵的腦袋砍的面目全非之時,秦嶺就動了收養他的心思。
當時如果張虎愣是不敢下刀,那麼秦嶺根本就不會帶他回來,因爲一個對剛剛殺了自己爹、娘和妹子的仇人都不敢下手的人,長大了又能有什麼出息呢?
不能怪秦嶺現實,因爲現在的糧食金貴,他自己還要省吃儉用,多養一個大活人,那就是從自己嘴裡從往掏糧食啊。張虎站了起來,隨後坐在秦嶺的旁邊。
“我叫秦嶺,今年十五歲,家住柳莊,你以後就叫我大哥吧。”
“是,大哥!”張虎點了點頭。
“他叫秦牛,小名牛蛋,今年十四歲,以後你叫他牛蛋哥。”
“牛蛋哥!”張虎馬上開口對牛蛋叫道。
牛蛋憨厚的一笑,算是應了下來,不過他的臉色馬上又變得愁雲密佈,一直擔心着自己爹孃的安全。
”他叫秦楠,你以後叫她小楠就可以了,比你小,今年才九歲。”隨後秦嶺又指着旁邊的小楠對其介紹道。
“虎子哥!”小楠倒是不認生,甜甜的叫了一聲虎子哥,隨後開心的說道:“我以後就有三個哥哥了,大哥、牛蛋哥和虎子哥。”
來回跑了一趟,大家肚子也餓了,於是秦嶺拿出醃肉和白麪饃分給大家吃。他自己則先把那顆被砍的面目全非的韃子兵腦袋給埋了起來,一邊埋一邊在心裡暗暗想着:“被砍成了這樣,也不知道能不能換銀子?”
原來他師傅楊嘯林以前說過,一顆韃子的腦袋值十兩銀子,即使上面有剋扣,分到他們這些大頭兵手裡至少還有三兩,所以秦嶺纔會把這顆腦袋帶回來。
埋好韃子兵的腦袋,他又開始清點這次收穫的散碎銀子:“這塊應該有一兩,這塊應該有五錢,這塊……”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之後,這堆散碎銀的數量清點了出來:“哈哈……果然富貴險中求!”秦嶺大笑了起來,一直壓在他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算是稍稍的落了地。
這堆散碎銀子,大約一共有七十多兩,對於秦嶺來說,至少大半年的時間,可以不用再爲銀子的事情犯愁了。其實七十兩銀子放在普通老百姓家裡,過個十幾年都沒有任何問題,但是秦嶺的花銷很大。
有了這些銀子,他先要改善自己、小楠、牛蛋和虎子的生活,每天至少得有肉吃,還要給自己買草藥浸泡身子,不然的話,萬一習武留下內傷,以後可能會烙下殘疾,同時自己坐騎赤影的生活也要改善,必需每天吃上摻雜鹽巴的黑豆,這樣才能保持它的戰鬥力,並且他還想再收養幾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這些都需要銀子。
在亂墳崗的這幾天,秦嶺也沒有停止練武,並且他督促着牛蛋也把所有的心思放在練武上,至於放哨的任務,則交給了小楠和虎子兩人。
三天之後,韃子兵已經過去了,他們返回草原一般不會再從這邊回去,會選擇另一條路,因爲即使返回草原,這些韃子也是一路搶掠而歸。
爲了安全起見,秦嶺硬是在亂墳崗多待了一天,直到第五天早晨,這才帶着牛蛋等人返回柳莊。秦嶺騎着赤影,身前坐着小楠,牛蛋和虎子兩人步行,當經過那片小樹林的時候,秦嶺下了馬。
他叫小楠看着赤影,自己和牛蛋、虎子兩人穿過小樹林,來到了那片麥地裡。韃子的戰馬早已經死了,引來一羣烏鴉,虎子他爹、娘和妹子的屍體仍然躺在麥田之中。
“爹、娘、妹子!”虎子哭喊了起來,急速的奔跑了過去。
這一次秦嶺沒有催促他,因爲現在已經沒有危險了,直到虎子哭累了,他才和牛蛋兩人幫忙把虎子的爹孃和妹子埋在了小樹林裡。
“叔、嬸,你們兩人放心吧,以後虎子跟着我,我會把他當自己親弟弟一樣對待。”秦嶺在虎子的爹孃墳前鞠了三個躬。
虎子默默留着淚給自己的爹孃磕了頭,隨後轉身跟着秦嶺離開了。
半個多時辰之後,他們回到了柳莊,牛蛋急步朝着自己家跑去。秦嶺先帶着小楠和虎子兩人回到了自己的獨門小院,院子裡一片狼藉,還好韃子沒有放火燒屋。
秦嶺把赤影栓好,轉身對小楠和虎子兩人說:“你倆收拾一下院子,我去看看牛蛋。”
“嗯!”虎子點了點頭。
“哥,你去吧,家裡的事情交給我了。”小楠應道。
秦嶺急步走了出去,當他來到牛蛋家門外的時候,聽到了牛蛋的哭聲:“爹!娘!”
咯噔!
秦嶺心裡咯噔一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難道牛蛋他爹孃出事了?”想到這裡,他奔跑了起來,一個箭步竄進了牛蛋家的院子。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兩具屍體,而牛蛋正坐在地上傷心欲絕的哭喊着,並且旁邊還有一名中年漢子,他是牛蛋的大伯。
“這是怎麼會事?”秦嶺眉頭一皺,問道。當時韃子離柳莊還遠,按理說不應該發生這樣的事情啊。
“唉,這都是命啊!那天韃子來的時候,我們都躲進了山裡,直到昨天的時候,本來以爲沒事了,所以就有人陸續的開始返回村莊,本來我勸說牛蛋他爹孃再等一天,但是他們兩人不聽,擔心家裡的東西,怕回來晚了,不但遭了韃子的搶掠,再被流民洗劫一遍,那日子可就沒法過了,於是提前一天離開了山裡。”
“誰知道,今天我們在回來的路上,看到了他們兩人的屍體,唉!”牛蛋的大伯一聲長嘆,包含着北疆農民的無奈和淒涼。
牛蛋哭了一天,又呆呆的坐了一天,這兩天的時間,他不吃不喝,一句話也不說。秦嶺出了銀子叫牛蛋他大伯去買香、紙和棺材,又請人擡棺和挖墳,總之裡裡外外都是他幫着牛蛋在張羅。
小楠帶着一個食盒來到牛蛋家裡給秦嶺和牛蛋兩人送飯,裡邊有一碗紅燒肉、兩碗野菜湯和六個白麪饃。
“牛蛋哥哥,今天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肉,可香了,你聞聞?”小楠故意把一碗剛出鍋的紅燒肉端到牛蛋鼻子前,但是牛蛋仍然呆呆的坐着,一點反應都沒有。
“把飯放桌子上吧。”秦嶺嘆息了一聲,開口對小楠說道。
“哥,你也要記着吃飯。”臨走時,小楠對秦嶺叮囑道,這幾天操持牛蛋爹孃的事情,秦嶺臉色顯得十分的疲憊。
等小楠離開之後,秦嶺看着目光呆滯的牛蛋,眉頭緊皺了起來。牛蛋因爲從小就能吃,一個人頂三個人的飯量,又長得人高馬大,他爹孃怕生出弟弟妹妹跟他搶食吃,再養不活他,於是就沒有再生,不然的話,像這個時代的普通農民,誰家裡沒有三、四個孩子。
一個寶貝疙瘩,自然是從小百般愛護,千般疼愛,突然之間,最疼愛你的人消失了,這種打擊直接將牛蛋的精神徹底擊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