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姓張的,也實在是欺人太甚!這北洋的規矩都給他壞光了!”
從徐州道臺衙門一回到花園飯店的套房裡面,徐樹錚就開始暴跳如雷,對張辮帥的稱呼,也從張少軒變成了十分不恭敬的姓張的。//
常瑞青站在一旁,也做咬牙切齒狀,明顯是演技見長,普通的戲子已經比不過他這大營長了。對於張勳得寸進尺的表現,他這位由中學歷史老師穿越過來的主兒,早就預料到了,雖然這個時空的歷史和原先略有些不同——估計是個平行世界吧?不過大的方向並沒有什麼改變。
軍閥嘛,總是喜歡擁兵割據的!就是自己這個入門級的北洋軍閥,不也在打這樣的主意?而這位張辮帥又願意來當這個挨槍打的出頭鳥,那些外省的北洋軍閥當然是樂意跟着起鬨了。
但是徐樹錚卻也不是個好招惹的,如果張勳今天不提什麼“張耀曾事件”,維護一下段祺瑞這個國務總理的體面,或許這一頁也就翻過去了!可是這個張勳卻活生生當着各省軍閥、代表的面“打”徐樹錚的臉,這回可是叔叔可忍,嬸嬸也不能忍了。
既然還抱着徐大次長的大腿,咱們的常瑞青也有暫時當一下走狗爪牙的覺悟。他的腦筋頓時飛快地跟着徐樹錚的思路轉了起來,不一會兒就琢磨出一個報復張勳的辦法來了。
“錚公,這次南京的馮副總統和長江三督可都派了代表來徐州。”
“哼,馮河間(馮國璋是河間人)也鬧了個沒臉兒!一個副總統,三個督軍,十幾個師長、旅長,還不如姓張的面子大!這會兒肯定在南京生悶氣呢!”
“錚公,如果長江三督和副總統的代表退出徐州會議呢?沒臉的可就是張勳了!”
常瑞青看着徐樹錚,緩緩的說出他的計策:“馮副總統派代表來徐州,目的就是爲了藉助徐州會議來擁立他當總統,如果張勳識相,在徐州會議的通電上面加上一條反對黎大總統擁護馮副總統,馮副總統和長江三督一定和他這個大盟主互相擡轎子……可是張勳的志向卻是復辟滿清,自然不希望手裡面掌握着十幾個師長、旅長的馮副總統進京去當總統。所以馮張之間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如果咱們能給南京方面一點承諾,馮副總統和長江三督保管拆了張勳的臺!”
徐樹錚聞言卻微微蹙眉,反問道:“你的意思是讓馮河間當總統?他可不是黎元洪,要是當了總統,北京城還能讓芝老來做主?”
常瑞青語氣誠懇地道:“錚公,現在的問題不是北京城誰做主,而是芝老和您手中沒有直接的軍隊!要不然何至於一個空頭總統也無法降伏?所以當務之急,還是把參戰軍練出來,哪怕沒有幾十萬,有個幾萬人也是好的。”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徐樹錚和常瑞青都已經知道,編練幾十萬上百萬的參戰軍已經不現實了。等到那份《各省區聯合會章程》一公開,英法列強對北洋政府的統治中國的能力恐怕都要打個大大的問號了!現在只能退而求其次,少練一點兵了。
徐樹錚沉默了一會兒,重重吐了口氣:“看來也只能如此了,馮河間的代表師景雲也住在這個花園飯店裡面……我親自去找他談談。”說到這裡,他又遲疑了下,看着常瑞青:“可是馮河間的總統該怎麼當上去呢?”
“還是軍事政變吧!”常瑞青咬了咬牙,冷冷道:“黎元洪沒有兵力,要推翻他不難,馮河間是副總統,總統下臺了就該他接班,大不了學生來擔這個責任!”說到這裡,他又放低了聲音:“錚公,這個張勳還是要想辦法剷除,否則咱們一發動政變,他沒準就要以十三省區盟主的名義討伐咱們了!”
“怎麼個剷除法?”徐樹錚橫了常瑞青一眼:“難道誆到北京城來個酒宴之上,摔杯爲號嗎?這樣一來,天下諸侯還有誰敢進北京?”
常瑞青一怔,他倒是真沒有想到這一層。在他看來,張勳時不時也會離開徐州老巢上北京轉悠一下,調上一營兵把他的衛隊繳了械,人逮起來找個宅子一圈,徐州的辮子軍難不成還敢進京救主?歷史上不也跟着張文生投靠皖繫了?可是天下羣雄會怎麼看,他常瑞青還真欠考慮了。
徐樹錚卻淡淡一笑,神色當中帶了一絲嘲諷。“張勳所謀着大,自然有他身敗名裂的時候,現在各省武人不都捧着他嗎?我倒要看看有幾個是真心的!”說着他又瞧了常瑞青一眼:“耀如,這段時間你做得很不錯,等回了北京我就提拔你當個模範團長!好好幹吧,只要把兵帶好了,將來別說是師長、旅長,就是督軍的位子也少不了你的。”
“感謝錚公栽培!”常瑞青也不知道這些時間到底爲北洋幹了什麼反動的事情,以至於徐樹錚接二連三要提拔自己?不過能升官總是好的,於是連忙做感激涕零狀,大聲地表着決心:“只要錚公一句話,學生就是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
徐樹錚滿意的點點頭,眼前的這個“學生”是他難得能看得中的人,不僅有才是個做事情的人,最要緊的是肯爲自己效死命啊!呃,連軍事政變這樣的干係都敢擔,還有什麼不敢做的?而且看這個常瑞青一個勁兒鼓吹軍事獨裁,想必也不是國民黨埋伏進來的“匪諜”(的確不是國民黨的匪諜,人家是赤色的),可以放心使用……
想到這裡,徐樹錚衝常瑞青招了下手,把他叫到跟前,壓低了聲音道:“耀如,你兄弟是張勳身邊的人,是吧?”
“沒錯。”常瑞青露出一臉的惋惜,“學生已經打算送他去讀保定軍校,不讓他繼續在辮子軍裡面做事了。”
徐樹錚笑着擺了擺手:“這個不急,等過一陣子我親自推薦他去保定,不過眼下還是讓他暫且留在張勳身邊好了。”
常瑞青嘆了口氣,苦笑道:“錚公,不瞞您說,這個張勳雖然不是個東西,不過頗能籠絡人心,我兄弟對他可是忠心不二……”
“我知道,我沒有讓你兄弟去在張勳身邊當坐探的意思。”徐樹錚笑着點點頭,張勳如果連身邊的小聽差都籠絡不住,怎麼會有現在的局面?他微微頓了下,接着又說道:“你想辦法讓你兄弟安排你去見一個人。”
“見誰?”
“張文正,一定要注意保密。”
“學生明白了,錚公有什麼話要帶給他?”常瑞青點點頭,“文正”是張勳麾下大將,張文生的字號(聽上去像是諡號),此人是江蘇沛縣人,巡防營出生,清末歷任統領、總兵,現在的官職是……記名提督!嗯,張勳這裡就這樣,不僅留着辮子,連官銜都是清朝的!
徐樹錚笑笑道:“我待會兒寫封信,你幫我帶給他,你再告訴他,徐州鎮守使的差事,我徐樹錚一句話就能讓他幹上,張勳的幾十個營頭也盡歸他所有,也不要他做什麼大事,只要張勳離開徐州以後,他把徐州和定武軍約束好了,別鬧出亂子就成!”
“張勳要離開……”常瑞青低聲反問了一句。張勳如果離開徐州,那恐怕就是帶兵進北京了!這段歷史,常瑞青可是背都能背出來!而他也早就在等待着這場風波了。
徐樹錚冷哼了一聲:“早晚而已,開完這次徐州會議,姓張的就該忘了自己吃幾兩乾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