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的雪花在空中慢慢悠悠地飄蕩着,寒風卻依然凜冽,席起捲起無數細小的雪粒、劈哩叭啦地四處亂打着。
此時,在陳家村的東頭,卻有一羣百姓們在依依不捨。
他們都是家中有親人將要從軍的家眷,在村口送親人們最後一程。
“母親!”陳湯心疼地幫母親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天太冷了,您快回去吧,千萬別凍着!”
“不!”陳湯的母親卻固執起來,搖了搖頭,癡癡地撫摸着陳湯堅毅的臉龐:“湯兒,你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回來,母親要好好再看看你!”
感受着臉頰上母親冰冷而溫暖的雙手,陳湯的眼淚立時又下來了。他是個堅強的孩子,以前無論家境怎樣貧苦都從沒有掉過眼淚,但這兩天,他哭得太多了:“母親,您放心吧,我會好好保重自己的!”
就在這時,陳到走了過來,安慰道:“弟妹啊,湯兒一向穩重、聰明,應該能自己照顧自己的!還有。湯兒,這次我陳家村一共有八名子弟從軍,他們都一向服氣你,你也一定要照顧好他們,爭取退役時把他們每一個都平平安安地帶回來!”
“知道了,陳大叔,我一定會盡力地!只是母親還要託您和鄉親們照顧了!”陳湯點了點頭。
“放心吧。有陳大叔在,你母親不會受苦的!”陳到拍了拍胸脯。一臉嚴肅地道。
“喂,你們有完沒有完啊,今天軍中限期報到的,還有幾十里路呢!”一名縣裡派來的徵兵差役有些不耐煩地道。
“差爺,您稍等片刻,稍等片刻!”陳到忙陪了個笑臉,便大聲道:“各家送行的都回去吧。讓孩子們走啦。我秦**令森嚴,誤卯不到,軍中可要罰一百殺威棒的,別苦了孩子!”
聽到這裡,人羣裡一片哭泣的聲音,陳湯向母親點了點頭,依依不捨地道:“母親,那我走了。您多多保重!”
“陳湯,走了!”不知什麼時候,陳魁七人已經走到陳湯地身後。
陳湯忽地跪下來,在雪地中向母親拜了三拜,隨即毅然起身,領着七名同村子弟走向差役。
“湯兒——!”陳張氏再也忍受不住離別的悲傷。抽抽泣泣地哭將起來。
陳湯強忍着不回頭,因爲他怕自己一旦回頭,便再也捨不得離開母親了!
於是,在關中大地淒冷地寒風中,又有八名大秦男兒踏上了從軍的征程。
他們將繼續書寫秦軍無敵的神話,爲華夏民族開疆拓土,流汗浴血!
灞上,關中重地,秦軍大營。
雪停了,淡淡的夕陽中。雖是寒風凜冽。但無數淒厲的黑色軍旗卻依然頑強地搖擺着,彷彿秦軍不靈的精神一般永不倒下。
領着陳湯八人的差役走到軍營門口。守衛地八名持戟甲士忽地將戟一橫、攔住去路。
一名少尉軍官從軍營門口快步走出,大聲道:“什麼人敢擅闖軍營?”
差役嚇了一跳,忙道:“小的是咸陽縣的差役,奉命帶八名入役新兵前來報到,這是縣裡開具的文書,請大人過目!”
少尉軍官接過文書,仔細看了看,又覈對了一下文書,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很好,我給你蓋個章,你就可以回去了!”說着,轉身進了營門後一間小房子裡。
不多時,少尉軍官將蓋好章的文書遞給了差役,點了點頭道:“好了,你差事完成了,回去吧!”
“是,是!”差役鬆了口氣:總算平安完成了任務。
少尉軍官打量了一下陳湯八人,似乎對八人的素質比較滿意,轉身對一名軍士道:“劉五,你帶這些新來的兄弟們到新軍軍營報到,路上給他們講講規矩,別一入營就挨軍棒!”
“是!”一名年輕、溫厚的軍士點了點頭,對陳湯幾個笑道:“都跟我來吧!”
“有勞大人了!”陳湯向少尉軍官拱了拱手,便跟着劉五去了。
路上,陳湯幾個人興奮地東看看,右看看,對一切都彷彿是那麼地新鮮,那麼的感興趣。
劉五看着好笑道:“你們幾個是咸陽縣哪裡人氏?”
“我們都是陳家村的!”陳魁搶着道。
“噢,我以前到過哪裡,是不錯的地方,天子腳下呢。”劉五點了點頭:“你們剛入伍,我給你們講講規矩吧。我們秦軍一向軍規森嚴,如果不小心犯了軍規,那可不只是挨棒子那麼簡單,嚴重的甚至要殺頭,所以你們千萬注意。”
陳湯忙恭敬地道:“劉大哥,您比我們入伍早,有什麼該注意的地方,就請您多多指教。”
劉五見陳湯很有禮貌,頓時對陳湯大有好感,笑着道:“其實待會會有軍官給你們詳細地軍規手冊,規定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我這裡只是大致給你們提個醒。軍中呢,服從最爲重要。所以軍官要你們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千萬不要頂嘴,更不能毆打上級,否則你就死定了。
還有,軍中最講團結,不能挑頭鬧事。否則會被嚴懲。也不能隨心所欲到處亂走,很多地方是不能去的。比如中軍大寨,糧營等等。總之,在軍中,有句俗話說得好:是龍你得盤着,是虎你得臥着,記住了這句話,你們就大約不會出什麼問題了!”
“多謝劉大哥了!”陳湯讀過兵書。知道軍營地規矩可不是開玩笑的,忙感激地點了點頭。
“哪,說說就到了,前面這座帳就是你們新軍大帳,我帶你們去報到!”劉五指了指前面一座黑色的大帳。
此時大帳前聚集了大批前來入伍的新軍士兵,再靜靜地排着隊等待着檢定和分配。
“你們身上都有縣裡面的入役文書吧!?”劉五問道:“你們就在這裡排隊,待會進去時,向裡面的大人出示文書。他會安排你們登記,並分配軍種的!”
“那多謝劉大哥了,您走好!”陳湯點了點頭,一臉地感激。
“祝你們好運,現在我們秦國最出風頭地便是騎兵,要是你們分到了騎兵。可就威風了!”劉五笑道。
“借您吉言吧!”陳湯幾個都看見過大秦鐵騎地軍威,當然是一臉的渴望。
劉五走了,陳湯領着七個同村兄弟乖乖地排着隊等侯着。
尚武地秦人自小就學會了服從和守規矩,所以偌大一羣等侯的新兵竟然是啞雀無聲,顯示出秦人可怕的紀律性。
等了近半個時辰,在寒風中都有點凍僵的陳湯等人終於排到了帳門口。
“下一批,進來!”帳中響起威嚴的聲音。
陳湯領着七人進了大帳,一齊拱了拱手:“大人!”
坐在案几後地是一位上尉軍官,面白微須,卻很威嚴。丹鳳眼眯着。渾身上下散發出淡淡的殺氣,顯然是一位久經沙場的慣將!
“把文書呈上來!”上尉軍官微微擡了擡眼。淡淡地道。
陳湯幾人慌忙將服役的文書一一呈上,上尉軍官一一看了看,又仔細打量了一下陳湯七人的相貌、體型,考慮了一會,將八份文書遞給了身邊的書辦,喝道:“記錄:陳湯,騎兵。宋健,騎兵。陳江,騎兵。王國,斥堠。陳設,步兵。陳列,步兵。李賀,弩兵。陳魁,陷陣營。”
“什麼!?大人,不我去陷陣營,我要去當騎兵!”憨憨的陳魁一聽自己要去當死士,不幹了,大叫大嚷。
“砰——!”上尉軍官一拍案几,怒道:“混蛋,這裡是軍營。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誰敢討價還價!?”
陳湯慌了,忙偷偷踢了一腳陳魁,陪笑道:“大人別見怪,我這兄弟自小就是個渾人,您多擔待,多擔待!“
“嗯,這還差不多!”上尉軍官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們以爲想去什麼軍種就可以去地嗎,都是有要求的。陳湯,宋健,陳江,你們三個體格勻稱,身高也在七尺九寸到八尺一寸之間,神態機敏、舉止靈活,適合當騎兵。王國呢,比較瘦削一些,但很精明,最重要的是長得沒有特色,是斥堠的上佳人選。陳設、陳列,你們二個塊頭較大,但稍顯笨掘,所以只能去當步兵。李賀,你雙臂較長,強健有力,目光如炬,這是當弩手的好材料。至於你陳魁,你塊頭這麼大,體格又這麼壯,只能適合去陷陣營。明白了嗎?”
陳湯凜然:原來竟還有這麼多講究,忙道:“多謝大人教誨,小人明白了!”
其餘諸人聽了也不敢再有異議,忙道:“喏!”
陳魁雖然還有些不情願,但見陳湯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吃了一嚇,便也哼哼唧唧地道:“喏!”
“行啦,都下去吧,自己到各自的兵種去報到!”上尉軍官揮了揮手。
陳湯幾人躬身退下,到了帳外,除了陳魁外,其它幾個人都挺高興地。
“阿魁,不要這樣,你這個體格當不了騎兵的!”陳湯安慰道:“陷陣營也蠻好啊,薪餉高,而且號稱是我大秦最勇敢、最悍不畏死的人,你去那裡正合適!”
“那、那好吧,只是,只是我不想跟大家分開!”陳魁有些哭喪着臉道。
陳魁這麼一說,其餘幾人也不禁默然起來:是啊,大家既然不是一個兵種,那麼以後就不能常在一起了。
“沒關係,雖然不在一個兵種,但大家還在一支軍中嗎!訓練完了,我們可以天天聚在一起的!”陳湯雖然也有些傷感,但還是安慰了一下衆人。
“是啊,”當了騎兵的宋健顯得興致高昂:“聽說訓練完以後,會根據各自的本領授與上士、中士和下士軍銜,到時候看誰最有本事了!”
“哼,到時候一定是陳湯最厲害了,但我最起碼不會輸給你!”陳魁撇了撇嘴。
“呵呵呵……”衆人見陳魁恢復了開朗,都笑了起來。
“行啦,大家都到各自軍中去報到吧,早些安頓下來,恐怕明天就會開始訓練了!”陳湯看了看逼近的夜幕,對衆人道。
“好啦,咱們走吧!”衆人三三兩兩地分了手,各自問明瞭方向,四散而去。
陳湯和宋健、陳江兩人轉了幾個小寨,便來到一個大營,裡面充斥着野性的馬鳴和軍人的怒吼。
巨大的校場上,數十名大秦騎兵正在策馬狂奔,並不停地做着各式各樣花哨地馬上動作,塵土飛揚中,直看得四周圍觀地新兵們一陣歡呼。
“好本領!”陳湯點了點頭,轉身對宋健和陳江道:“看他們嫺熟的動作,一定是老兵!”
“將來我也不會比他們差地!”宋健自信地點了點頭。
“嗯,我們一定會勝過他們!”眉毛濃濃的陳江握起了拳頭。
當下三人來到騎兵營大帳,簽名報到,然後被一名士兵引着來到了一座軍帳。
“這座軍帳可以住十人,裡面已經住了七人,你們三人住進去正好滿了。早些歇息吧,明天有將軍來訓話!”那個士兵說了聲,便走了。
陳湯三人進了軍帳,裡面已經有了完整的鋪蓋,有七個各自關中不同地域的年青人正在整理着各自的牀鋪。
見陳湯三人走了進來,七個年青人一齊站起身、迎了過來。
陳湯搶先說話:“大家好,我是陳湯,咸陽縣陳家村人氏,這兩位是我的同村兄弟陳江和宋健!”
陳江和宋健抱了抱拳。
一名眉毛濃濃、臉上始終掛着笑意的年青人走了過來,伸過了手:“我叫王塗,周至縣人,這三位是我們同縣的兄弟趙紳、趙虎、劉全!”
又有一名神色很傲氣的年輕人走了過來,英武的面孔上有着淡淡的殺氣:“我叫孔傑,藍田人,這是我的兄弟孔方、孔勝!”
“以後大家就是同帳的兄弟,請多多關照!”陳湯笑道。
“沒問題,”王塗幾個笑着上來和陳湯三人抱了抱。
孔氏三兄弟卻只是傲慢地點了點頭,便回到了自己的牀鋪上。
陳湯也不介意,因爲他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有好脾氣的,對有些憤憤不平的陳江和宋健道:“趕了一天的路,放下包袱就睡吧,明天咱們就是真正的軍人了!”
陳江和宋健點了點頭,當下也整理起牀鋪來。
夜漸漸深了,陳湯躺在榻上,想了很多,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