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不斷的有輜重營的民壯成羣結隊的出來攔截臥烏古三騎,然而不得要領,不知怒馬戰刀的威力,不是被撞飛,就是被戰刀砍翻,眨眼間便有十數人傷亡。臥烏古見敵人雖衆,卻如土雞瓦狗般被自己一路衝殺,無一合之將,不禁放聲大笑,囂張的喊:“擋我者死!”
他來中國己久,習得三言二語的漢語,這話卻是粵語說的,雖不熟練,但左近的民夫卻都聽明白了,紛紛喊叫,“莫讓英夷大官跑了!”又鼓躁着的英雄好漢上去擋道,然而好漢們不是去了“平海營”就是去了“除魔團”,剛纔又見識了洋妖騎兵的厲害,喊聲雖大,卻無一人再敢上前。那些在跑上的,也慌亂下道躲閃。
眼看着洋人三騎就要跑了。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如悶雷般滾滾而至,特特馬蹄聲和人羣呼喊聲都被壓了下去,衆人之只覺前眼前有一道紅芒閃過,又聞呼呼衣袂之聲。臥烏古在馬上視野好,看得明白,見一身披紅色袈裟的胖大和尚迎面奔來,猛的想起那夜一人獨戰其上千英兵,殺死三十二人後揚長而去的“神將”——壽佛老爺,莫非這和尚就是那人?心中膽怯,一勒疆繩就要從旁邊繞過。龍居士此時已經鎖定當中一騎,見其避讓,便跟着調整方向,一人一騎迎面相撞,就在要撞上的剎那間,龍居士側了一下身子,讓過馬頭,右臂電閃,一把抓住臥烏古的將軍綏帶,將他拽下馬來。
馬速快,如果臥烏古直摔下來,不死也是重傷,龍居士想要活捉,便抱住臥烏古向着右後旋轉着滾地,化解了衝擊力。兩人在地上一滾,龍居士一掌拍地,又帶着臥烏古彈跳着站起。
衆人見佛爺神技,一齊鼓掌叫好。
龍居士沒管那些,他知道危險還沒有解除,眼前忽的白光一閃,一把寶劍,朝着自己的脖子處斬落,身側戰馬呼嘯,風聲凌厲,此時立足未穩,避無可避,便將臥烏古往馬刀處擋,那寶劍怕傷了自己的統帥,連忙抽刀跑了。
人馬交錯而過。
純血馬感到背上一輕,主人己經跌下馬,往前衝了幾步,嘶鳴一聲,又折返回來。
那兩英兵,沒有減速,只回首望了一眼,便加速往小路逃去,眨眼間已經去了三四十米。
臥烏古見自己被拋下,氣得大罵,人還不如馬來得忠誠,猛的發覺腰間一輕,腰間所配的柯爾特轉輪手槍已經到了那胖大和尚的手中。
龍居士右手握槍,左手板着撞錘,砰砰砰連開六槍,先二槍擊中左邊一騎的後背,那英夷啊的一聲慘叫,落下馬來,後四槍只第一槍擊中了右側英兵,但由於去了較遠,鉛彈殺傷力已經不足,只啊的叫了一聲,卻沒有落馬,伏低身體緊貼馬背而去。
最終還是逃了一人。龍居士也沒招。義軍沒有騎兵啊。在這個時代騎兵對於步兵,有着坦克般的碾壓效果。沒騎兵的一方總是要吃虧。好在英軍遠來不便,作戰序列中也沒有騎兵。
四邊廂,一片喝彩聲,左近數百民夫圍了上來,爭相目矚壽佛老爺真容,有人在其中大呼“壽佛老爺保佑”便跪了下去,他這一跪,便如傳染病般迅速擴散,民衆如被風壓低的麥浪一般,一片片的跪下。
“阿彌陀佛!”龍居士臉皮雖厚,但面對善良純樸的民衆,卻有些不自然起來。經此裝神弄鬼,三戰連勝,壽佛老爺在這些民衆心慕之中的地位,已經樹立起來,以後自己講什麼他們就會信什麼。洗腦己成,罪過罪過。
臥烏古赤腳站在地上,帽子早不知丟到哪去了,漂亮的將軍制服,上衣不整,下褲全是泥,那形像不知有多難看,現在他面色鐵青的盯着身邊的龍居士,兩眼閃動着暴躁的情緒。被活捉了?
“施主心中不服?”龍居士朝他施了一禮。
“你……使……詐……”臥烏古漢語不熟,只艱難的吐出幾個字。
龍居士見他用漢語說話困難,便用英語對他道,
“Sino-British war has only just begun, but for you, the war is over。中英大戰纔剛剛開始,但對於你來說,戰爭已經結束了。”
臥烏古心想,自己多年積極的功勳,值此一敗,便一筆全消,國內的販夫走卒們也會拿自己當笑料,就算戰後被贖回去,前途也沒有了,今後只能看着夕陽等死,想到這萬念俱灰,往腰間一摸,想掏槍自殺,這纔想起,佩槍己經被奪,想自殺也是自殺不了的。神色更加的萎頓,一臉的白色絡腮鬍,根根彎曲,眨眼間便由驕傲的公難,變成落湯雞。
抗去民族情感不論,臥烏古絕對是一位英雄人物,照歷史他最終會混到了英國陸軍元帥!是一代風雲人物,只不過他在這個時空,運氣不好,碰到了自己。這才落得這番下場。見他又有自殺的動機,敬他是個英雄,便給他以生的希望,鼓勵他道:“你在英國的生命雖然結束了,但若是肯爲我軍效命的話,你又有了新生命,以你之才,將來官拜元帥,也未必可知。”
在那個時代,雖然歐洲各列強都有國家觀念,但是他們的國家觀念並不強。鴉片戰爭之後,滿清被堅船利炮從夢中驚醒,再加上一批開眼看世界之士的奔走呼喊,中國掀起了洋務遠動,滿清又是派留學生,又是請洋教習。大批的英國現役高級將領受僱於滿清,其中不少做出了傑出的貢獻(比如北洋水師就是英國海軍帶出來的)。
這些新式軍隊,後來給洋人帶來不少的麻煩,但英法列強國內的民衆,從沒罵過那些洋教練爲洋奸。只是羨慕他們賺到了高薪。換作是國人,若是看到有中國人爲敵國效力,早將漢奸的大帽子給送上去了。
這便是開放自信的強國,與封閉自卑的弱國在民族心態上的差別。
列強之國民,他們追求的是自由,嚮往的是民主,奉行的是“個人主義”、“個人奮鬥”,而國家機器,是他們用來實現自己個人夢想的工具,而不是像中國那樣,將國家機器無限的神聖化,將國民全都變成國家機器馭使下的奴才。從來只要求國民爲國犧牲,從來不主張用國家機器幫助國民實現個人理想。國人又太聰明,誰都不傻,沒人願當那個爲國犧牲的岳飛,於是一遇外敵,便土崩瓦解,不是現在的清軍還是後來的北洋軍、革命軍、國民軍……
扯得有點遠了。
就當前來說,穿越集團要將產品打入海外市場,民衆需要西學,中國需要一批洋教練以革除積弊,教化愚昧。所以,不管是出於個人、集團還是爲了國家,都應該重用這個臥烏古,當然前提是,臥烏古願意效命。
從西方的人文思想來看,龍居士也可以放心使用洋人,只要僱金給足,就不用擔心他們造反。
“你們不拿我的頭去獻給你們的皇帝?”臥烏古愣了一下,理解了龍居士的意思,吱吱唔唔的說了一句。
龍居士認真的對臥烏古道:“滿清對內那是除惡必盡,誅盡九族,對外則是仁義道德的。你只需真心臣服,積極效力,將軍做得,元帥也非不可能。”
臥烏古單膝跪下,向龍居士獻上了自己的寶劍。
龍居士單手收下寶劍,往頭頂一舉,萬衆齊呼,轟然叫好。
雖然這個時代,民衆並不明白,在西方的禮節中,獻上寶劍就是表示投降和臣服,但通過《西遊記》等小說,也能明白,壽佛爺這是將洋妖給收服了。
龍居士想着,這臥烏古不要一離開自己的視線就被人亂刀給分屍了,須給他一個張護身符,於是用洪鐘般的嗓門道:“我佛慈悲,普渡衆生,臥烏古已經誠心悔過,今後便是貧僧座下弟子,他日功德圓滿,亦可成佛,爾等須敬他如師。”
龍居士粵語不熟,用的是官話,人羣當中有的聽得懂,有的聽不懂,但大概意思他們是明白了。百姓從西遊記出發,大致理解
龍居士這話的意思,就相當於佛主收回了下凡作亂的妖物。從此洗心革面,要一心向善了。於是,再度歡呼起來。
臥烏古對中華文化一知半解,當然沒法理解這些,見這些羣鶉衣百結黑瘦猴子,眼中那嚇人的紅絲退去,變得良善起來,心想自己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今後跟着這位打敗自己,又活捉了自己的和尚混,有另一個生命也說不定,安心下來。不再尋死。
純種馬嗒嗒的的走了過來,打了幾個響鼻,用頭蹭着臥烏古。臥烏古拍了拍馬頭,說了句:閃電,從今天起,你我都是戰俘了。便悲從心來,一股悲涼之感由心而生,強忍着沒落淚。
龍居士這才注意到這匹馬,從頭到毛有丈多長,到腳則超出了龍居士的身高,比起蒙古馬要大上幾圈,比起滇馬則要大出二三倍。其毛色黑亮,只四蹄處雪白一圈,神俊非凡,既便是與後世那些精心培育的賽馬,也不遜色。自己正愁沒匹合適的坐騎。
“哈哈哈,這馬是我的了!”三聲笑完,便己翻身上馬,頓時便高出衆人數頭,彷彿是站在山頂俯視衆生一般。衆人見佛爺上馬,更顯風彩,又喊了起來。
臥烏古仰頭看着龍居士,眼神中飽含着多種情緒,憤恨、後悔、仰慕、惱怒……最後一想到,自己己經是手下敗將,被生擒活捉的戰俘,還有什麼好想的,只得低下頭去。但他的手仍沒離開疆繩,戀戀不捨,但卻沒注意到,這番行爲,在民衆的眼中看來,就成了給佛爺牽馬的馬伕了。民夫們又鬨笑起來。洋人何等兇悍啊,現在被佛爺收服了,連其司令都成了佛爺的馬伕。以後有了佛爺作主心骨,誰還敢欺負?於是,對龍居士的祟拜又上了一層。
那騎兵倒地後,已經沒了氣,無主的馬跑了多遠便停了下來,龍居士的“傳令”兵們,一擁而上,將那馬給捉住牽了過來。在一旁候着。
龍居士對臥烏古道:“你去騎那馬,隨我去吧!”
臥烏古無話可說,便騎了馬。
這時又有人將掉落的馬鞭給獻上。龍居士接過,雙腿夾緊馬鞍,左手勒住疆繩,右手一抽馬臀,喊了聲“駕!”
那閃電卻嘶嗚一聲,人立起來。龍居士並不會騎馬,慌忙用雙手抱住馬脖子,這纔沒有被摔下來。心想着,自己這樣子估計很難看吧,於是雙臂使勁,猛力夾馬脖,嘴中大罵:“畜牲,不聽話,佛爺叫你求生不得。”
閃電吃疼,又蹦又跳,狂奔亂跳,想將龍居士給甩下來,但龍居士神力,越抱越緊,身體就好像貼在馬背上一樣。
周邊的民夫已經聚了上千人,紛紛驚叫起來,四面散開,深怕被馬給撞上。
馬和人一樣,都畏懼強者,閃電頗具靈性,狂蹦亂跳一陣之後,已經力衰,脖子被鐵箍一樣,喘不上氣,胸悶感越來越強,一分多鐘後,終於嘶鳴一聲,馴服了,四蹄穩穩着地,停着不動了。
有人大喊,佛爺收服了那馬。
頓時又是一片歡呼聲。
龍居士鬆了雙臂,坐直了,一甩馬鞭,閃電呼吸順暢,氣力恢復,嘶鳴一聲,身體一弓,後腿一躥躍出數米,便奔跑起來,速度越來越快。龍居士只聽着耳邊風聲越來越急,猶如開着敞蓬跑車,兩邊的樹木飛也似的往後倒退,感覺如同坐在高鐵內看着窗外。
“好馬!”
一聲喊出,便有一滴暴雨砸在了龍居士的光頭上,生疼。緊接着,傾盆大雨嘩嘩怒下。天色越來越暗。
“好雨!”龍居士哈哈大笑。
此番大勝,又得好馬,萬民敬仰,人生得意莫過於此。現在又下起了暴雨,不用擔心英軍水兵反撲了,可大獲全勝。怎麼不豪性大發。
暢快淋漓的縱馬馳騁間,龍居士長嘯數聲,腹中已經作詩一首,咆哮出來。
三十載潛居龍盤,五千年乾坤顛亂。
風雲起雷鳴閃電,王侯乎天下我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