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鴉片戰爭,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海戰,主要是英國戰艦與中國炮臺之前的戰鬥。兩者海軍是有與無的巨大差距。
在中國人眼中看來不可戰勝,艦體龐大,水線下包銅皮的,誤認爲有妖法的戰艦,放在英國其實還屬於小型戰艦。英國當時擁有的戰艦有五百多艘,在噸位上比其它七大強國,法國、俄國、葡萄牙、西班牙、意大利、荷蘭等,加起來還要多幾百噸。是當之無愧的海上霸主。
派往遠東的英國遠征軍戰艦,最大的是三艘戰列艦,“麥爾威釐”號、“威裡士釐”號、“伯蘭漢”號,其噸位都在1700噸級,安裝有74門炮,屬於戰列艦當中的最小一級——三級戰列艦,又稱74炮戰列艦。
實力決定着信心,當停泊在銅鑼灣避風塘的英國遠征艦隊的總旗艦“威裡士釐”號戰列艦桅杆上的瞭望手,看到有十幾艘清朝快船駛近時,水兵們爆發出一片笑聲。船長托馬斯梅特蘭笑着下令,讓水手作好戰鬥準備,卻沒打算出港。海軍司令伯麥下令,讓僅有二十炮的“摩底士底”號輕巡艦前去驅逐。
戰列艦以下,還有巡航艦,比巡航艦更小的纔是輕巡艦,現在停泊在港內的五艘戰艦,有二艘戰列艦,二艘巡航艦,一艘輕巡艦,大哥和二哥都不動,唯獨讓三弟出港,可見英軍對大清水師的輕蔑程度。
這段日子,大清水師總是派快船來挑恤,一看到英艦出港,轉身就跑,根本不與英軍接觸,弄得英軍的鉅艦大炮很是惱火,於是改變了戰術,只派輕巡艦以下或者蒸汽輪船前去驅逐。
今天,由於艦隊主力和四艘輪船,護送兩艘重傷戰艦“曙光”號縱帆船和“路易沙”號,去了澳門去維修,順便從那邊買些補給,招些苦力過來,建造港口和香港城。沒有別的戰艦可派,只能使用“摩底士底”號。
“摩底士底”號的司令是賓漢,船長是艾爾斯。
賓漢(Bingham,J.E.)就是《在華作戰記》的作者,他詳細的記錄了英國遠征軍在華作戰的經過,爲後人考證第一次鴉片戰爭歷史和經過留下了寶貴的資料,也正是他揭穿了後世清粉們那胡吹海誇,英勇無畏的謊言。
在他的記述中,大清士兵是蠢笨而又怯弱的,只要英軍端着刺刀一衝上去,大清軍隊就會土崩瓦解,而大清的官員是狡猾、虛僞而又貪婪的,和中國官員打交道,你永遠不知道他們在說一些什麼,他們會一邊和你談判,說着種種苦衷,另一外又在增派兵力。有時還有另一種極端——前線已經簽訂了和平協議幾個月了,還有從內陸省份調來的援兵趕來——虛僞混亂到了極至。
一有機會,中國官員就派兵搶劫洋人,十三行當中與英國交往很密切的義和行、集義行和保和行,就被2000清兵搶劫過,破壞嚴重。
在《廣州和約》簽訂後,交給英軍600萬銀元的贖城款,其中有200萬是官府攤派到洋行的商人身上的。就每一位與英國“親善”的商人,被攤派了多少銀子,在他的書中都有詳細的記錄。
“摩底士底”縱向二桅拉起了風帆,當時吹的又是南風,出港極快,不到二刻鐘,就衝到距大清水師不到一千碼的地方。
照往常的情形,這個時候,那些膽小的水猴子,該掉轉船頭,飛一般的逃跑了,然而今天卻沒有,而是繼續靠近。照海軍的作戰條例,此刻的賓漢司令,該下令橫過艦身,準備炮戰,但他擔心這些“水猴子”突然又跑了,於是繼續高速接近。
800米!
600米!
400米!
隨着距離的拉近,兩邊都能看清楚對方的船型和船上的人員。徐四海在800米外,就判斷出英軍的出來迎戰的是艘2桅船,由此判斷,應該是艘輕巡艦。輕巡艦的裝有大炮在10到20門之間,一側最大火力是10門。
這類戰艦由於噸位不夠,很少裝有艦艏或艦尾炮,有射擊死角。在400米距離時,果然不見艦艏有大炮,這讓他大喜過望。今天運氣真好,魚兒主動送上門來。又沒有別的戰艦互相掩護,艦艏艦艉的射擊死角暴露無疑,正
好從這死角貼上去,增加我方火箭炮的命中率。
下令:頂着敵艦的船頭,火箭炮手作好戰鬥準備。
賓漢越來越驚奇,他從沒見過跑得這麼近,大清水師還不退的,用單筒望遠鏡看了過去,見迎面撲來的18艘快船,每船上都有10多個人,船頭有鼓手。其中6艘沒有鼓手的快船上船頭位置被一個閃閃發光的炮架取代。炮架很輕巧,上面的炮管又小又短。
心中更奇,那是什麼東西?像炮又不似炮。從沒見過中國人在戰爭中用過這類東西,難道又是馬桶陣一樣的奇葩兵器?如果那是炮的話,中國水師的船那麼小,船頭置炮,一旦開炮,在巨大後坐力下會將船頭給摁到水裡去的。
“既然你們要來送死,那麼本將就成全你們,到了上帝那兒,你們一定會感謝我一炮就結束了你們的生命!無痛死亡,你們會感謝我的!”賓漢下達命令,搶佔“T”字頭。船長艾爾斯將司令解讀爲可以操作的航行指令:“右滿舵!”
“摩底士底”號輕巡艦,慢慢的橫過身體。
“盯着敵艦的船頭,別讓它的大炮對着我們!”徐四海見敵艦轉舵,也跟着下令。把總常水生(副隊長)和英軍交戰日久,經驗豐富,他用令旗指揮着快船隊往東北方切進,水手們也個個是老兵油子,知道英艦側舷炮的厲害,個個奮力操槳出力。船尾舵手板動尾舵,百足蜈蚣一般的快船就在水面上劃過四十五度的角,去貼英艦的船頭。
敵艦見狀,繼續右滿舵,船頭由正西指向正北,然後再指向東北。順時鐘方向不斷的轉向。此時仍是南風,沿着順時間方向轉向方便。但清軍快船小巧靈活,轉向更容易。英艦始終無法將艦身對着敵船,也就無法開炮。
“中國人學會打海戰了!”賓漢感嘆了一句。
在此之前,他所見到的中國水師,是從來不懂得搶佔“T”字頭的。打仗的時候,總是蠻幹,冒着英軍猛烈的側舷炮火,拼命的貼近,然後使用弓箭射火箭,一些大船,比如說平底沙船上,還安裝有大炮,用大炮轟擊英艦。
當然,清兵的大炮在陸上打不準,放在晃動的船上更打不準,對英艦造成的損失非常有限。往往一場大戰下來,只能命中英艦2到3炮。(見賓漢著《在華作戰記》)給英艦帶來的損傷很輕微。而中國水師的小船,一戰就會被擊沉上百艘。
由於是南風,再從東北方向往東轉向就不容易了,船長命令左滿舵,船頭轉向由順時針變成逆時針。賓漢這個時候仍然相信,勝利一定是屬於他的。因爲大清水師小船就算靠近了也傷不到他的坐艦,如果比火槍射擊的話,輕巡艦可以居高臨下,可以藉着船舷保護射手,仍佔絕對優勢。
由於要逆轉方向,就會有一個幾乎停止不動的時刻,徐四海見兩軍間的距離已經拉到了三百米之內,而英艦正慢慢的停止,瞅準時機,下令停船,令旗交叉,鼓手停止擊鼓,槳手們倒划槳,原本快如飛箭的十幾艘快船,中衝出了十幾米,就硬生生的停了下來,隨波而動。
“火箭彈發射!”
6名火箭炮手,一直在調整火箭炮架,使之始終瞄準敵艦,見到開火的信號旗,便一起點燃引信,隨着赫赫的導火索聲, 引信從黑爾火箭的尾部進入彈體,哧的一聲,從發射筒後,猛的噴射出大量的白煙,火箭彈在反作用力下,帶着火光,衝出彈筒,直奔英艦而去,在三片傾斜尾穩定螺旋板偏轉的火焰流的帶動下,高速的右旋彈體,以穩定的彈道直撲敵艦。
賓漢猛見有火箭彈射來,大吃一驚,中國人什麼時候學會製造“康格里夫”火箭了?那個該死的義律,爲什麼自大到要送2枚“康格里夫”給中國人作爲禮物。以中國人的智慧,什麼樣的東西不能仿製出來?
直到此時,賓漢仍以爲那是“康格里夫”火箭, 當他發現,敵人的火箭來得又快又猛,而彈體後面也沒有長長的導向杆時,這才意識到,這種火箭比英軍使用的“康格里夫”應該更加的先進。
六枚黑爾火箭,三枚脫靶,落到幾公里外的海水中,激起一片浪花,並在海面上燃起了一團火焰
。
三枚正中目標。
有二枚是燃燒彈,一枚落到船帆上,轟的一聲,內裝的凝膠狀燃料四面拋射開來,引燃了前桅船帆,眨眼間就起了大火,另一枚從側舷切入,撞在一門側舷炮上,四濺的火焰,引燃了一旁的火藥桶,3名英軍用沙子奮力撲救,但沒能止住火勢,火藥桶爆炸,3名英兵當場死亡,2名英軍被衝擊波拋下大海。橡木做的前甲板上起了一個一米見方,冒着黑煙的大洞。在艦舯部的司令官賓漢也受到衝擊,額頭與木牆親密接觸了一下,起了一個紅胞。
第三枚是枚爆炸彈,擊中的是艦艏,將“摩底士底”號輕巡艦的艦艏木雕像轟掉半邊,並燻黑了船頭。
全艦甲板上一片混亂,濃煙四起,火勢漫延。水兵們驚訝的發現,這火很難撲滅,若是粘在人身上,連皮帶肉一起燒,粘粘的,甩都甩不掉。
“有2名水兵被燒得慘叫連連,不堪忍受痛苦,跳進海中,當他再浮起的時候,已經變成了屍體。”——賓漢《在華作戰記》。
三十秒後,第二輪黑爾火箭射了過去,由於調整了方位,距離更近,這一次有四枚擊中目標。2枚爆炸彈,2枚燃燒彈。
爆炸彈一枚擊中船舯,殺傷數人,一枚擊中水線,製造了臉盆大的一個洞,並導致海水灌入。
兩枚燃燒彈全落在甲板上,進一步的擴大了火勢,並引發數枚堆在甲板上的榴霰炮彈(開化彈)爆炸,彈片肆掠,在金屬風暴的衝擊下,甲板上一大半的英兵被橫掃,有的當場斃命,有的飛入空中,有的落進水裡。鄰近的2門海軍炮,也落進水中。損管工作暫停。
賓漢司令左肩中了一塊彈片,鮮血流淌了半個身體,船長艾爾斯受輕傷,見水兵控制不住火勢,便親自投入到滅火之中。
這時風力加大,風助火勢,燒得噼叭作響。
五分鐘後,船舯主桅上的船帆也被點燃,“摩底士底”號輕巡艦化作一支在水面上劇烈燃燒的水炬,船員多數受傷,火勢無法控制,船長艾爾斯下令棄船,被煙火薰得兩眼睜不開的船員們下鉸子般的紛紛跳海。
避風塘的伯麥見“摩底士底”號起火,命令全艦隊出擊,“都魯壹”號率一羣小船去救援,其它的三艦,戰列艦“麥爾威釐”號和“威裡士釐”號以及巡航艦“布朗底”號,去追擊大清水師。
徐四海放完火箭彈就命令舟船隊往西,箭一般的衝往伶仃洋方向,當英艦離了避風塘時,它們已經甩開了英軍2公里以上,看上去就像海天線上的十幾只小螞蟻。
伯麥發了狠,命令艦隊,全速追擊。這時風向東南,風力上升級6級,艦隊鼓帆猶如白雲,航速極快,慢慢的拉近了距離。
人力終究不能與大自然的偉力——風力相抗衡。當快船隊駛出維多利亞海灣時,水兵們划槳的速度明顯變慢,就連擊鼓的船老大,也累得有氣無力。
徐四海現在有2種選擇,1是北上,棄船靠岸登陸,這樣可以保全舟船隊的兵勇,2是南下去西博寮海峽,將英艦往無遮無擋的大洋上引,那樣的話,舟船隊一定會全軍覆沒,而英艦可能遭到颱風而損失巨大。
徐四海沒有猶豫選擇了後者。
他迎風高呼:“弟兄們,我們帶英艦到海龍王那報道去!”
“兄弟們,天將和我們在一起啊!我們的家小有農會照顧,我們若戰死,還有壽佛老爺保佑,可身登極樂!我等何惜此身?”副隊長常水生把總用粵語大呼着,胸中充斥着爲國犧牲的豪情,以及對天堂的嚮往,早將生死置之肚外,他拼命的揮動兩面紅旗,指向南方!
“壽佛爺保佑!”水勇們的心底泛起一鼓力量。
鼓聲又大又急,蓋過了風聲。
槳手們抖摟精神 ,呼喝着號子,整齊的划槳,頂着大風而上。
黑雲壓了過來,老天亦爲英雄壯舉動容。
浪頭逐漸加大,己有三四米之高,18艘快船316勇士,頂着風破着浪,任憑海水灌進船中,快船在慢慢的下沉,他們渾然不知。
這一刻,海天亦被勇士們征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