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古今皆然。從曾大帥的角度出發,背向懸崖深溝,沒有退路,要麼在沉默中等待死亡,要麼拋棄幻想奮勇而戰,闖出一片天地。
以他的性格,後者乃不二之選。
“從前輸了,大不了回國避難。地球雖大,可現在哪還有我立足之地?”
違令實屬無奈,他向敬重的首長表示歉疚。
秦亮一番仰天長嘆,然後提醒:“你要考慮清楚,開弓沒有回頭箭。緬國始終是一個國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以一隅之地克泱泱大國,難度非同小可。戰爭的背後是燒錢,講究天時地利人和,你都準備好了嗎?”
曾大帥並不正面回答,而是遙指東南方,發出邀請:“請首長移步指導我果敢軍對北瓦匪軍巴巴郎作戰。”
戰役策劃於半個月前,目的是幹掉北瓦最大的一股武裝勢力,殺雞儆猴。進攻主力由果敢師山地旅充當,抽調怒江師炮兵營助戰。
秦亮雖然從軍多年,職至司令之位,若問實戰,履歷上仍空白一片。聽說真刀真槍的戰爭在眼前,說什麼也不會錯過,當下催着曾大帥帶路。
戰場在麻垌鎮東南三十公里處,巴巴郎的老巢——滾農寨。
寨子不大卻極其險要,建築在半山腰,居高臨下,在冷兵器時代,甚至沒有重炮的熱兵器時代均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秦亮的觀測點在寨子對面的山峰,古老的寨子在他高倍數軍用紅外望遠鏡裡一清二楚。
“看不出你小子還挺富有,望遠鏡都是進口貨。”
秦亮似乎很喜歡手裡的望遠鏡。
“花旗國貢獻的。請首長賞個機會讓我過過行賄癮!”
“少囉嗦!八大紀律三大注意,戰利品須上繳。先擱我這。”
能爲首長一方大員者,一般都具備土匪山大王潛質。
對面戰場依舊雷聲大雨點小。雙方無聊對射,山上火力較爲猛烈,輕重機槍前後搭配,形成死亡火力網考驗着攻方向上攀爬的膽量。
秦亮不由心急,皺起眉頭。
“就這點實力還好意思逐鹿三千里河山?”
在他眼裡,沒有炮火的交戰更像警匪片。缺少炮火也罷,可果敢軍官兵表現出的戰術修養慘不忍睹,或者說,毫無戰術可言,只知道耗費子彈。
曾大帥揮揮手。衛兵會意,取出信號槍朝天發射。
紅,黃,綠,三色信號彈依次閃亮夜空。
怒江師炮兵營的兩個迫擊炮連30門口徑82毫米的迫擊炮迫不及待開火,開火就是急促齊射,三輪炮火對準山寨猛轟,炮火發射點看似雜亂無章,落點卻頗有章法,往往是三門火炮對付一個火力點。
“有意思。數量彌補精度。”
秦亮嘴角露出一絲讚賞笑意。
“嗯,不錯,動作夠麻利。”
他驚喜發現,迫擊炮連懂得什麼是炮兵生存的第一法則,只發射三輪,打完即走,平時的訓練有素和潛移默化的紀律可見一斑。
果然強將手下無弱兵。
過幾分鐘,山寨裡的火炮開始反擊,看樣子他們等候了許久,憑藉有利地形肆無忌憚狂轟怒江師迫擊炮連遺棄的陣地。
巴巴郎並非魚腩,擁有一支炮兵,威脅最大的數八門牽引式榴彈炮,口徑105毫米。
大口徑火炮發言,山搖地動,飛沙走石。
秦
亮忽然恍悟,笑問曾大帥:“你小子還藏着掖着什麼?還不拿出來,速戰速決。”
“首長真厲害,就這麼點小花樣都被您看穿了。不過,還未到時候。”
曾大帥此時的表情似極狐狸,狡猾狡猾滴。
“嗯?”秦亮若有所思,忽然想到了什麼,“圍點打援?!”
正確,曾大帥本意如此。
巴巴郎實力較強,地盤相應大,從而使得兵力分散。在此之前,新歸的五個北瓦營大張旗鼓製造摩擦,欲聯攻巴巴郎。巴巴郎不知是計分兵抵抗,以致老巢空虛,曾大帥初戰以迅雷之勢直搗黃龍,爲的是吸引其餘巴巴郎部回援,再逐一擊破。
滾農寨相當一個誘餌,一個致命的誘餌。
引誘敵人暴露炮兵陣地只是第一步,消滅巴巴郎部有生力量纔是核心。
接下來的時間果敢軍炮兵一直耐心打游擊,打一炮換一個陣地,火力逐次遞減,讓山寨裡的巴巴郎誤認爲己方火炮反擊有效,於是下令投入更多火炮加大壓制力度,同時催促各部集結的電報也更加勤快。
清晨時分,曙光出現。
“截獲電報!啊,首長,”
範漢年遞上電報時驚見秦亮在曾大帥身邊。
他截獲的電報是巴巴郎在外各部的回電,表明現在的動態,並告訴總部堅持下去。
“好!”
曾大帥非常滿意。敵人陸續進入包圍圈了,消滅巴巴郎部就在今朝。
“告訴龍凱旋和郝天賦,可以收網了。”
龍凱旋與郝天賦奉令各率四個營埋伏在敵人回援的半路上,伺機給予敵人覆滅一擊。
朝陽從東方升起,激烈的槍炮聲越過重重山脈,響徹雲霄。
伏擊戰場開火了。
秦亮意識到戰役已經進入尾聲。
所料不差。突然之間,一發火箭炮呼嘯着落在滾農寨前緣,間隔數十秒,又一發落下,在滾農寨後方爆炸。
明顯的試校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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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裡的守軍慌神了,炮兵停止幹活,因爲,他們發現對方的火箭炮來自數公里以外,看不見打不着。
該來的一定會來。猛烈的火箭炮炮彈如同夏日的雷暴,狂烈砸向滾農寨,那是毀滅性的齊射覆蓋,持續十分鐘。
火箭炮雨停歇,迫擊炮接力逞威,鋼鐵火雨繼續肆虐滾農寨。
硝煙中,果敢師山地旅尖刀連勇猛突擊,勢如離弦之箭頭。
秦亮終於見識到果敢軍的全盤實力。望遠鏡裡,五名勇士衝在最靠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插敵陣,路上的嶙峋怪石難阻他們的腳步。在他們身後,跟着一個連戰士,個個精神十足,矯若遊龍。
“好!”
秦亮大喜,五壯士已踏入滾農寨前沿陣地,接連擊斃數名慌亂逃竄的敵兵。
噠噠噠。
雜亂岩石之間,一個重機槍火力點復活,吐出令人揪心的火舌,尖刀連的兩名士兵應聲倒下,攻勢爲之一窒。
秦亮眉頭大皺,剛想給些意見,天空中尖銳的炮彈破空聲刺激耳膜,當然,是漸行漸遠的聲勢。
轟!轟!轟!
三顆炮彈幾乎同時落下。重機槍化作零件狀態,與射手的殘骸一起漫天飛舞。
怒江師的兩個迫擊炮連與果敢師山地旅官兵配合漸漸默契,炮彈向前延伸,清掃出一條血路,步兵緊隨其後,果斷鍥入營寨深處
……
勝利在望,巴巴郎部覆滅進入倒數階段。
秦亮放下望遠鏡,凝視曾大帥。目光既有欣賞,又有擔憂,極爲複雜。
曾大帥,他從前的部下,如今已經氣候。兵力雄厚,彈藥充足,如果再給予資金與物資上的支持,問鼎緬國又何嘗不可?
“罷了,幾個月前你視死如歸南下向花旗國宣戰之時,誰又能料到今日之局面?主席說過,掃帚不到,灰塵不除。外交與謀略還得建立在有所作爲之上。”
必須承認,如果當初曾大帥服從命令,不爲而爲,那麼就不會有今日之大好形勢。
曾大帥的一頓亂拳逼退了花旗國大兵,慌亂了緬國政府。纔有緬國總理親自到北京“負荊請罪”之行。漢龍國可謂賺足面子與利益,前天,溫耐面對漢龍國記者,親口表示主動降低過境費用要求開建過境石油管道,甚至在公開場合表示租借海空軍基地給花旗國是媒體的片面解讀,緬國從前不會,將來也不會幹這種喪權辱國之事。
明白人是看出來了,實際上花旗國騰不出手來建設,再加上印度洋上的“霸王”——天竺國反應強烈,才致使毛彈棉基地的流產,並非溫耐口中的義正辭嚴。
不管如何,溫耐北京之行還是取得了預期成果。
秦亮帶着遺憾告訴曾大帥:“龔副總理能量大,政治局有一半常委傾向於他的保守意見,認爲應該見好就收,畢竟那樣符合國家的不干涉政策,也符合國家利益。我此行是轉達中央的意圖,希望你偃旗息鼓一段時期。”
這對曾大帥不是好消息。
中央的態度愈發明顯,將他當作制衡緬國的一枚重要棋子,可以大規模援助果敢特區,但有前提條件,就是嚴禁妄動兵戈,維持楚河漢界。
也就是說,如果曾大帥違逆中央的意志,那麼他只有依靠自己去完成統一緬國的宏願。那樣的話需要很多錢很多物資。關於財政實力,國內沒有人看好他,連秦亮都表示懷疑。
“如果我是你,我會等援助到位才行動。至於信用道德麼,嘿嘿,歷史由勝利者書寫。”
出於個人情感,秦亮給出中肯建議。他越來越欣賞曾大帥的性格,在他身上,他找到了自己年輕時代的影子:骨子裡潛藏着豐富的冒險基因,敢想敢幹,無懼艱難險阻。
曾大帥頗爲感動,又覺內疚。
“首長,又要連累你了,我,”
“男子漢大丈夫,婆婆媽媽作甚?拿出你的無恥和好胃口寫申請,列一張清單與我,我會盡快批覆安排落實。”
秦亮心如明鏡,不管曾大帥最後能否逐鹿成功,只要他在緬北地區站穩腳跟就是勝利。中央氣惱歸氣惱,始終會選擇與他合作,因爲,曾大帥始終是最理想的合作者,政治方向清晰旗幟鮮明,敵視花旗國,反對緬國政府,而且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貫穿緬國南北的石油管道必須通過緬北地區進入漢龍國,眼下,緬北山區,正逐步落入曾大帥囊中。可以這麼講,只要曾大帥對國家有利用價值,並且價值越大,作爲戰略策劃者,他這個西南軍區司令與有榮焉。
曾大帥鄭重向首長敬一個軍禮:“請首長稍話中央,我曾大帥統治下的果敢特區願爲漢龍之以色列!永遠!”
好一個借代!秦亮兩眼放光,心情澎湃。
此時,戰火趨於平淡,滾農寨硝煙瀰漫,槍聲稀落,唯有遠處的伏擊戰場熱鬧依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