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軍區附院位於蓉城北郊,佔地不大,一座四層高的綜合樓外加一個花園和一個籃球場。附近居民清晰記得,往日這裡是對外開放的,人們可以隨意進出散佈和打籃球,但是,月前不知爲何附院大門增添了兩個哨崗,荷槍實彈的哨兵將往昔的常客居之千里之外。細心的人們發現,大門前的“老幹活動中心”牌子失蹤了,悄然間換成“大秦國駐蓉城辦事處”。
大秦國?唱哪出?始皇帝贏政復活?
好奇的人們開始以爲是拍電影,後來又覺得不對勁,院子平時軍用車輛頻繁進出,人來人往,那些人怎麼看都像軍人。
偶爾也有其它車輛,有人看見,一輛掛着花旗國駐蓉城大使館車牌的“勞斯萊斯”開進了院子。
當然,發現並非偶然,純屬刻意。
兩名鬼祟身影一直躲藏在院子對面的建築裡,時刻關注院子的情況。
“你確定進去的是大使館車輛?”
提問者年約四十,一口東北口音,看上去老成穩重,顯然,他居領導位置。
被問話的是一個年輕人,膚色偏黑,身材較瘦,感覺像西南的少
數民族。
“放心,我在這呆了一年多,不會看錯。”
中年人沉吟着,似乎在下決心。
“很好,”他對年輕人說,“你下去休息吧。”
“是。”
年輕人有點猶豫,領導的四方臉龐上多了一絲堅毅神色,這種表
情似曾相識,對了,就像那啥風蕭蕭兮易水寒。
離開前,年輕人聽到了領導拿着手機嘰裡呱啦說着什麼,分明的棒子式纏腳布肥皂劇語言,聽不懂棒子話,但是,他感覺到,那是下達命令的語氣。
夜色彌深,“大秦國駐蓉城辦事處”的辦公樓裡,訪客駱青藍開
始坐不住。
與他形成鮮明對比,“東道主”派出的陪客相當健談,東南西北,古今中外,無所不談,滔滔不絕,大有不將他催眠不罷休的勢頭。
“對不起,林先生,”他忍不住打斷,“請問你的首領什麼時候回來?”
被稱呼爲林先生之人悻悻收回興致,糾正他,“再說一遍,是大帥。”
駱青藍苦笑,不知對方爲何執着於稱謂,“好吧,那現在請告訴我,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你們的大帥。這不是恐嚇,但不要再浪費時間,否則,我們的國會將失去耐心。爲了一個北棒子,不值得。”
“駱特使可能忘了,我們已經習慣了你們花旗國的大棒政策。”
針鋒對麥芒。
駱青藍畢竟是外交科班出身,情緒輕易不會受影響,只聽他淡淡道:“如果你認爲我言過其實,大可拭目以待。或許,你應該參考下目前的伊拉克。”
中東戰情如火如荼,據報道,以花旗國爲首的多國部隊僅僅依靠轟炸,就土崩瓦解了伊拉克的幾個精銳師。駱青藍有理由相信,次於伊拉克的所謂“大秦國”,同等條件下,只會敗得更快。
“月黑風高夜,是誰在製造恐慌氣氛啊?”
忽然間,門外傳來肆無忌憚的聲音,接着,一個高大健壯的年輕人大步踏入,風塵僕僕。
曾大帥回來了。
儘管未曾緣見,駱青藍依舊憑經驗作出了準確判斷。
確實,曾大帥剛剛從試飛場返回。在路上吃飯的時候接到林念祖的電話,說花旗國大使館派來了特使,要求儘快移交北朝鮮的核專家。
核專家,那是護身符,哪能說交就交?怎麼說也得談個三百回合,三五年之後再看情況而定。
本着拖延的原則,曾大帥讓林屹先應付着,他該幹啥還幹啥,結果等他回到辦事處,差不多子夜了。
“駱青藍,祖籍台山,可以說,一百年前我們是鄰居。”駱青藍自來熟般向曾大帥套近乎。
誰與你鄰居?你黃皮香蕉,行漢奸之事,與俺不在一條道上。
曾大帥不鳥他,徑直越過,施施然坐下,拿起茶壺牛飲。其實,他想笑,花旗國的小九九逃不出他的金睛火眼,前期派出個如假包換的大鼻子藍眼睛,被他以語言隔閡爲由,裝瘋賣傻糊弄過去,此番又派出根黃皮香蕉,企圖打親情牌。
駱青藍討了個無趣,也不惱,自笑道:“青藍爲玉帛而來,希望大帥能感受到我們的誠意。”
曾大帥放下茶壺,看向他,說:“你的誠意是讓我瞧瞧伊拉克的榜樣?”
駱青藍一愣,那番話是嚇唬林念祖的,沒想到被曾大帥反將一軍。
見他無言以對,曾大帥笑着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瞧門道。別看你們風光,阿富汗與伊拉克戰爭只是個開始、陷進泥沼與噩夢的開始,回望過去的一個月,塔里班發動
了多少次自殺性襲擊?你們死傷了多少士兵?事實正在證明,佔領阿富汗與伊拉克只會給你們背上壓上兩個沉重包袱,等待你們的是無窮無盡的襲擊。不是你們願意和談,只是暫時無力再開闢第三戰場。駱先生,我猜得對嗎?”
駱青藍頗爲尷尬。如果在一個多月前,或許還有發動大規模導彈打擊的可能,然而,隨着阿富汗治安的惡化以及伊拉克戰爭的深入,國會上政客們叫囂對曾大帥開戰的聲音逐漸絕跡,取而代之的是談判以及慫恿他國代勞。他的出使正是基於這種背景,不料被對方一眼看穿。
“大帥言重了。”駱青藍的語氣轉向軟化,“一個多月前,貴我雙方達成默契,我國不干預你們的行動,作爲交換,你們同意移交北朝鮮的核專家並在同意在我們監督下拆毀核設施。我們做到了,而如今大帥尚未履行諾言。”
“特使先生不認爲諷刺嗎?”曾大帥嘲笑他,“當初你們積極支持一個熱衷發展核武器的政權來對付我,現在倒好,要我來替你們了結麻煩。”
駱青藍沒有絲毫羞恥感,反而一臉正色道:“請恕我直言,作爲一個政治人物,大帥說這話很不符合身份,對雙方的合作沒有任何建設性意義。希望大帥還是遵守我們之前達成的默契爲好。”
“我踐踏了規矩?”曾大帥擺出了流氓架勢,“可誰又能保證你們如願後會不會食言而肥?”
駱青藍說:“誠如大帥適才所言,中東中亞夠我們忙活了,再加上個北朝鮮,完全沒必要再樹立一個敵人。”
曾大帥思考狀,猶豫了半天,才說:“好吧,容我考慮兩天,”
“但願這不是你的拖延計劃的一部分。希望兩天後聽到你的好消息。”駱青藍不動聲色。至此,他知道再說無益,準備告辭。
夜,靜悄悄,有休閒之稱的蓉城更安靜。一輛勞斯萊斯行駛在榕城主幹道上。
駱青藍坐在車後座,身邊坐着一名特工,同樣的華人面孔。
“北高麗那邊有動作了嗎?”
“嗯,剛纔內線傳來消息,他們準備動手。”
“動作真夠快。也好,他們的行動對我們有利,不過,暫時不能讓他們得逞,嚇唬嚇唬曾大帥就足夠了,到時,你去幫他一下。”
一絲冷笑掛在駱青藍的嘴角邊……
“蘭亭社”是蓉城著名的藝術提高中心,位於金牛區金九小區內,出入的非奔馳即寶馬,盡顯貴氣,不知從那駛來一輛粗獷的悍馬,打破了這裡的和諧,引起人們的注意。
悍馬停在小區大門邊,一輛寶馬從其旁邊開過,司機透過車窗得意地向悍馬車主打招呼。
“大帥,傾卿在裡面,A座16單元,對着正大街,諾,樓上,”他用手指着頭頂的樓房配合解說,“看你的了。記住,別說是舅舅出賣的她。”
“謝了。我就說王大興不是帶路黨。”
悍馬車車主笑着向他飛去一個軍禮。
駕駛寶馬的叫王大興,西南軍區首長的小舅子。而向他行軍禮的不是別人,正是曾大帥。
前段時間,王大興看着外甥女秦傾卿與曾大帥出雙入對甚是歡喜,大白天都發着國舅夢,誰知形勢急轉直下,兩人自回到蓉城後關係忽然降溫,外甥女躲着不肯與曾大帥相見。他是瞧在眼裡,急在心裡,恨不得將兩人鎖入一個房間內儘快成事。今天終於藉着送秦傾卿上補習班的機會準備撮合這對苦命鴛鴦。
王大興絕對是個機會主義者,做了好事,邀功心切,幹了壞事,避之不及。
“別,你就當沒看見我。哦,對了,事成,你得給我肩膀上再添一顆星星。”
“少囉嗦,一碼歸一碼。按合同,你的還有五分一未完成,總之,不準打折扣,三千人,一個都不能少!”
王大興很無奈,原以爲漢龍國退役兵規模龐大,憑他的社會關係,“抓三千壯丁”小菜一碟,然而,困難超乎他的預期,沒錯,漢龍國退役兵很多,奈何軍官被政府包攬了,技術兵種也容易找到待遇優厚的阿工作,聽說大秦水深火熱之中又退縮一些,最後的幾百人名額竟然成了瓶頸,平均每天只有數人應聘,要完成進度,恐怕還得等大半年。本來他也沒怎麼在意,反正只差幾百人,憑藉秦傾卿的面子應該能混蒙過關,畢竟漢族人最講究關係情面。可惜他失算了,曾大帥張嘴閉嘴契約精神,比西方人還西方人!
望着寶馬消失的方向,“保鏢“獵人王頗爲不解,“頭兒,你們遲早一家人,用得着這麼較真嗎?”
“嘿,你小子是不是收了王大興的好處?”
“沒,沒,絕對沒!”
在曾大帥的玩味打量下,獵人王慌忙否認。
曾大帥樂了,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
徒。該腐敗時就腐敗,別客氣。至於王大興,非常時期,他是我們大秦國重合同守信用的典範。”
獵人王撓頭想了半天,終於理出個頭緒。建國之初,人事紛雜,無規矩不成方圓,當權者如曾大帥尚不爲親戚開綠燈,餘下者只能遵循。
曾大帥沒理會他,推開車門下車,拿出電話換上王大興給他的手機卡,撥號,並擡頭望向高層樓房。
電話通了,女聲, “喂,大興舅舅。”音質清甜,悅耳,讓人無限遐想。
“美女,我是你的帥哥哥。”
有時候,曾大帥覺得當初檔案蒙冤“調戲美女”的評語挺中肯的,至少,他有這方面的潛質。
電話那頭陷入沉默。
曾大帥又說:“想你了,想見你。”
依舊古井無波。
“等我,我馬上來見你。”
“不,”拒絕相當微弱,徘徊在本能與理智之間。
金九小區對面的商鋪,曾大帥快步走入一間鮮花店。
“老闆娘,999支玫瑰!刷卡,快準備,派兩人跟着我捧花,”曾大帥火急火燎,嘴上像機關槍,不容店主插話。
鮮花籌備中,曾大帥聽到停車方位有吵鬧聲,回頭看一眼,一輛小轎車蹭到了他的“悍馬”,災情一般,獵人王正與肇事者理論。
曾大帥沒在意,剛想回頭催促老闆娘,街中心上一架飛行中的玩具直升機毫無徵兆進入他的眼簾。
咦?遙控直升機?糟糕!
驚訝才起,馬上嗅到殺機。這是他多年軍旅生涯培養的警覺。
可惜來不及向獵人王傳遞信息,玩具直升機突然撲向停在路邊的悍馬,不,是撞過去,像精確制導導彈。
轟!
一團烈焰彷彿從地獄裡蹦出來,吞噬悍馬,強勁的氣浪肆虐方圓十數米,蹂躪生命。
日!
曾大帥眼睜睜看着獵人王被氣浪推倒,情景像極像風暴中脆弱的小樹苗。
曾大帥擡腿衝出花店,不料迎頭與人相撞,手機落地,電池彈飛。
哎喲!
倒黴蛋打個趔趄,碰倒人行道上的一排自行車。
啊?!是你!
自行車車堆裡那人指着曾大帥驚叫。與此同時,曾大帥也認出了對方:馬如龍!
正是漢奸、鵬嘉盛時代的前果敢軍二師師長馬如龍。
仇敵相見,份外眼紅。
曾大帥沒空招呼他,一心惦記着獵人王的安危。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息。馬如龍大喊着曾大帥的名字,引來一羣同夥。十數名大漢前後包抄,殺氣凜然。
來者不善,曾大帥意識到遇到殺手了。前緬餘孽?思想在電光火石間閃轉,動作隨本能飛舞。只見他身影徒然加速,驚豔一腳,將當面靠近的漢子踹倒,腳剛落地,左手擡起格擋砸來的一拳,右手揮起,以肘狠擊錯身而過的敵人。
眨眼間,圍攻者倒下兩人,包圍圈出現空檔。
畢竟雙拳難敵四腿,曾大帥可不認爲自己是李小龍,一人幹趴十數名大漢。還是祖宗說得對,好漢不吃眼前虧,三十六計,走爲上。
可是對方也不傻,從旁跳出一人,攔腰抱住他,幾乎將他拖倒在地。
趁着這光景,敵人圍攏過來。眼看遭殃,着急之下,曾大帥痛下殺手,拼勁全力朝着糾纏之敵的腦後死穴砍下。
敵人悶哼一聲,手一鬆,曾大帥得以脫身,隨手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拉起推向衝到身前的一羣“餓狼”。
“開槍幹掉他!”
混亂之中,不知誰率先提醒。
曾大帥腳下生風,閃入停在路旁的車輛之間尋求掩護。
砰!
槍響,子彈穿過一輛轎車的玻璃窗,再穿過擋風玻璃,擦着曾大帥的身後射入另一輛轎車的尾廂……
遙控直升機爆炸的威力一般,鬧出的動靜卻很大,尤其身處高層建築的人們,聽得更真切,更震撼。驚悸之餘,好奇的居民們紛紛走出陽臺朝下觀望。
“自殺襲擊!”
“哇,快看,有血!死了好多人!”
“悍馬完蛋了,可惜喲。”
觀衆們議論着,很激動。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識,記憶中電視新聞裡的阿富汗版,觸目驚心。
16樓,“蘭亭社”的一羣女學生也在評頭論足。
議論引起秦傾卿的不祥預感。
“悍馬?”
她手忙腳亂掏出手機撥號。
不通。只有嘟嘟響。
又撥。
快接啊。小美女急得快哭了,聽筒裡,依舊是嘟嘟響。忍不住了,紅着雙眼撥開人羣,一陣風衝出教室,衝向電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