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軍區大院首長樓。
王昭君第五次看手錶。
“傾卿,快點啊,頭髮還沒梳好?要遲到了,讓錢秘書長久等……”
房門開,露出秦傾卿那張不可方物的俏臉。
“媽,我的畫板呢?你不是說給我找回來嗎?”
“畫板?什麼畫板?”
“就是臭蟋,蟋,哎呀,就是那塊翡翠畫板。”
想起那個人,秦傾卿感覺臉頰發燙,兩片櫻脣直髮癢。連她自己也說不清,心裡分明應該像嘴上咬牙切齒說的那樣恨他,可是全然找不到這種情緒,反而多了一絲牽掛和一絲相見的期盼,還有那個令她芳心鹿跳,羞意無限的初吻。
王昭君沒好氣道:“我說什麼呢,那塊破爛我請專家看了,說是A貨,一文不值。扔了。”
“啊?!”着急之色竄上了秦傾卿的秀眉,“我不管,那是我的生日禮物,你快給我找回來!”
“要那玩意幹啥?”嘶?王昭君意識到什麼,盯着女兒在看,“你,你不是喜歡那個傻大兵了吧?”
“胡說!”秦傾卿反應強烈,嬌靨漲紅,紅到耳根,一直蔓延到白皙的脖子,“我,我恨死他了。我要在畫板上畫一千個臭蟋蟀,詛咒他!”
王昭君皺眉,想想禁不住又問:“女兒,他,他真的沒欺負你?”
欺負代表的涵義很廣內容很豐富,不過王昭君嘴裡的欺負有特定的意義。尤其是每晚見到女兒傻愣愣望天看星的時候,她禁不住懷疑有那種可能。
“媽!胡說什麼呢?不早都告訴你什麼事也沒有嗎?”秦傾卿的臉蛋更紅潤了,幾可滴出水。纖長玉指不自覺摸向嘴脣,似乎在回味往事。
“好了,好了。”王昭君沒注意到女兒的小動作。當天去大理接秦傾卿時,從她的反應和表現看,並無受屈辱的跡象。而且,丈夫秦亮曾私下向她保證過曾大帥的人品。
“快走吧,你舅舅在樓下等得不耐煩,都催了好幾個電話。”
“要去你去,我不去!”
秦傾卿別臉噘嘴,犟得很。
“算了,那塊畫板我丟在雜物室裡,回來再給找找。”
王昭君投降求和。
秦傾卿聞言,跑向雜物房。
“唉,這孩子。”王昭君直搖頭。
今天是錢秘書長夫人方瑤的生日,錢府大排筵席,秦亮闔家也接到一份請柬。只是秦亮早上接到中央的緊急電話,坐專機飛北京了。臨行前,秦亮叮囑她看好女兒,否則她還真不想帶她赴宴。
錢府的壽宴安排在豪華的“金牛”酒樓,赴宴客人如過江之鯽。錢樂一身整齊的黑色晚禮服,皮鞋擦亮,容光煥發,化身迎客鬆,望穿秋水。
“傾卿!”
王大興的寶馬車開進停車場時,他衝了上去,晚禮服的燕子尾隨風飄擺,散發着一股英氣。
“你今天很帥氣!”
秦傾卿心情很好,不吝讚美之言。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錢樂滿心歡喜,嘴裡回敬更多的讚美。
錢樂引着秦傾卿入座。秦家是貴賓中的貴賓,當然坐主席臺上的位置。
秦傾卿無聊坐在位置上,母親與“壽星”方瑤鬥豔去了,大興舅舅和秦昊則與錢秘書長大談生意經。除了錢樂,她找不到一個說話的。
“傾卿,送你的。”錢樂雙手捧上一份包裝精美的禮物。
秦傾卿回頭,詫異道:“送我的?是什麼?”
“畫板。”錢樂得意道,“以非洲進口的上好木料爲材質,手工製作。”
秦傾卿嫣然一笑,沒接,手伸進書包,取出一物件在他眼前晃一晃。
“不用了,我有。”
翡翠畫板?!那不是通緝犯曾大帥送她的生日禮物?
錢樂臉色大變,知道那意味着什麼。
“他綁架你,你,你還用他的東西?”
“什麼綁架?”秦傾卿不以爲然,“沒綁,他只是邀請我去旅遊而已。”
“小美女,誰有幸邀請你去旅遊啊?”
笑問帶着戲謔的意味,從身後飄來。
秦傾卿回頭一看,驚喜站起來,“蘇姐姐!快,快坐我這。”
來者是漢龍國醫藥集團副總,西南區總裁蘇夢柳。
倆人當即唧唧喳喳擺起八卦陣,一旁的錢樂悶悶不樂乾瞪眼,插不上話。
“蘇姐姐今天真漂亮。”
“呵呵,在傾卿妹子面前,姐姐永遠是綠葉,沒發現嗎?多少癡迷目光在偷看你,嘻嘻,瞧,那個,那個,還有那個都在悄悄偷瞄你呢。”
秦傾卿羞紅了臉,嗔道:“盡胡說。”
蘇夢柳掩嘴而笑。
“對了,蘇姐姐,”秦傾卿尷尬岔開話題,“最近與那個傻大兵有聯繫嗎?”
“沒,找不到他。你,”蘇夢柳玩味盯着她,“想他了?呵呵,讓姐姐猜猜,嗯,我的傾卿妹妹十月芥菜——動春心了。”
“纔不是呢!恨死他了。”秦傾卿慌忙掩飾,本來羞紅的臉蛋顏色更深,光澤更多。內心深處卻響起另外一個聲音:他,什麼時候回來呢……
蘇夢柳一聲嘆息,彷彿自言自語,幽幽道:“傻大兵不會回來了,也回不來。”
“蘇姐姐說什麼?”
“沒,沒,沒啥。”
……
宴席不知何時開始,領導們該致詞的都致詞了,該敬酒的也敬酒了,自由活動開始,全場熱鬧沸騰。
忽然,有人跑上主席臺大喊安靜,在一片疑惑的目光下,服務員被請打開電視,轉到中央一套。
電視正播出重磅新聞。
電視畫面顯示:濃煙滾滾,遍地狼藉,鏡頭從一處酒吧與碼頭之間轉換,由近及遠,
又由遠拉近,最後鎖定在碼頭泊位上,水下有沉船,船身露出水面一截,仔細觀察,是一艘軍艦。
音箱裡傳出女主播介紹:昨晚花旗國靠泊在緬國陽光港口的兩棲登陸艦“塔拉瓦號”遇襲,被炸成兩截沉沒,另一艘驅逐艦報廢,官兵死傷近千……
現場鴉雀無聲,平靜維持了一兩秒,然後爆發一陣歡呼鼓掌聲。
幸災樂禍。
是的,多行不義必自斃。花旗國自恃國力強大,全球橫行,一會以打擊毒販爲名,襲擊這個國家,抓走人家的總統;一會又以反獨裁的名義,糾合一羣僕從轟炸另一個國家,直至該國分裂肢解。總之,每年都能聽到她橫行霸道的新聞,只要看誰不順眼,一頓導彈炸彈什麼的就劈頭楞臉賞過去,不分青紅皁白。漢龍國這兩年沒少吃虧,商船隨便被截停檢查,駐外大使館挨炸彈,南洋上空摩擦撞機,灣獨,南洋跳樑小醜的挑釁,一樁樁一件件,均與花旗國有關。
漢龍國全國上下早就憋了一口惡氣,今見囂張強盜被狠狠修理,當然你拍一,我拍一,大家笑嘻嘻。甚至,餐廳老闆聞喜加菜,每桌免費送一鍋王八湯。
慢着,高興過後,該是追尋英雄的身份了。
什麼?蟋蟀小兵?哪鑽出來的組織?好土的名字。不過勇氣無匹,竟敢向花旗國宣戰!
當其他人帶着敬佩與善意熱議這個漫畫化的名字時,秦傾卿明顯一愣,笑容凝結。
難道是他?不會這麼巧吧?
出於政治需要,新聞遲到半天,並故意漏掉了一些信息,比如蟋蟀小兵的十一名成員名字,比如他們的出處。
老祖宗說過,紙是包不住火的。
第二段新聞,緬國官員宣佈,他們在追擊中擊斃了罪魁禍首,並展出主謀的畫像:一張人像素描,只有半邊臉,另一半被鮮血染紅,辨認困難。
哐當!
秦傾卿手中的飲料瓶落地,整個人石化。
畫像再不濟也是出自她的手筆,焉有不認得之理?這個世界,除了曾大帥,誰會有這幅畫,而,新聞裡,緬國官員信誓旦旦確認畫像之人死於他們的炮艇之下。
恍惚間,過往的一幕幕如皮影畫在她腦海裡閃過:潔白整齊的牙齒,壞壞的笑容,熱情似火的目光,厚臉皮的挑情,從容不迫的氣度,無畏的氣概……
終於咀嚼出臨別時兩記強吻所蘊含的味道。那是訣別,依依不捨的訣別,從容赴難前的訣別,有愛,有癡,更有祝福。
‘若有下輩子,願用江山如畫,換你笑靨如花!’
那一句,從苦澀的記憶中泛起,苦中生甘,再也無法抹去。
“傻大兵,傻大兵,怎麼這麼傻……”潸然淚下,淚水流淌在粉嫩臉頰上而不覺,只是喃喃重複。
“怎麼了?”
蘇夢柳驚疑望着她,又看看電視裡的鏡頭,似有所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