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晚間，天剛剛黑下來。憑着獵手特有的敏感，虎娃四人感覺到遠處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只見兩個人躡手躡腳地來到了藏匿摩托車的地方，虎娃認出是李大栓和李海江。
虎娃喊了一聲：“連長！”
李海江和李大栓嚇了一跳，海江說：“你們沒回家啊？”虎娃說：“沒有啊。”
李海江說：“爲啥？”
虎娃說：“任務完成了，向您彙報一下情況，同時還看守兩條死狗和兩隻死袍子，好給戰友們改善生活呀。”
李海江說：“好啊，虎娃，你們想的真周到。快說說，什麼情況？”
虎娃說：“去關帝廟的30個鬼子，一個漢奸全都報銷了。不過，另外有一個鬼子的翻譯是我們趙家莊的，他的一家人在一年發大水的時候收留了全村的鄉親，人性挺好。所以，我就沒殺他。另外爲了阻擊增援的100多個鬼子，用獵殺戰術又消滅了50來個。”
李海江趕緊問道：“你放過狗剩兒的時候，他是什麼狀態？”
虎娃說：“昏迷狀態。不過，小順子提醒我，我給留下了祖上積德，饒你一命八個字。”
李海江讚許道：“你們真是福將，任務完成的很好。而且有了改善生活的機會還讓給戰友們，我代表山上的戰友們感謝你們。”
李大栓說：“你們四個人居然打死了80多個鬼子，真是讓我羨慕。虎娃，你給哥講一講，你們是怎麼打的，教一教我唄。”
李海江說：“快了，到時候你不學都不行。今天咱們就到這裡，我和大栓給車加上油就回山了，你們也趕緊回家，要不家裡着急了。你們把車上的武器裝備先拉回去，一定要隱蔽行蹤，過後我再去取。”
虎娃說：“好，咱們就撤了。”
李海江說：“好的，再見！”
回到家裡，虎娃和小順子一溜氣兒睡了一天的大覺。
晚間起牀了，虎娃一伸懶腰說：“真是神清氣爽啊。”
小蓮子進來嘟囔說：“敢是了，一溜氣兒殺了80多個鬼子，多解恨兒，多愜意。這好事爲啥自己去，咋不帶着人家去。”
虎娃說：“妹子，今天哥正兒八經地告訴你。其實，這次沒讓你參加戰鬥，實際上是連長的好心。他背後和我講過，你是女孩子家，咱們隊伍上也不是男人都死絕了，非讓一個女孩子跟着出生入死的幹啥。他的意見是，除了必須的戰鬥，儘量不讓你整天跟着打打殺殺的。”
小蓮子當時就急了：“什麼？是連長的意思？你騙我。”
虎娃說：“騙你幹啥。其實，我看也是，殺幾個鬼子，報了仇，過了癮就行了。將來都殺出癮來，那不成母夜叉了嗎？誰還會喜歡你，誰還敢娶你。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小蓮子說：“好啊，看來今後殺鬼子你就不打算帶我了是不是？我找爺爺奶奶說理去！”
說着，小蓮子轉身就要走。
虎娃上去拽住說：“唉，唉，別介呀。本排長金口玉牙，駟馬難追。我打賭，下一次打鬼子保證帶你去，還不行嗎？”
小蓮子說：“不帶我你就是小狗兒。”
虎娃說：“說準了！不帶你就是小狗兒。”
趙家莊的地主趙常厚有50來歲，長相豐滿富態，爲人和善，所以還有一個雅號，稱爲趙善人。夫人趙王氏比趙常厚小10歲，是個長相漂亮，但舉止有些輕浮的女人。夫婦二人結婚20年，一共養育了兩個子女，一女一男。
這天的下午，趙常厚與夫人坐在前廳端坐品味上好的西湖龍井。管家王忠孝從外邊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說道:“老爺，不好了，小狗剩兒受傷住院了。”
趙常厚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什麼，狗剩兒受傷了？”
管家王忠孝說：“老爺，我剛從縣城回來。進城的時候，我發現縣城醫院的牆上貼了一張不大的白紙，上寫:趙家莊來人請到醫院105病房。我就趕到了105病房，進屋一看，竟然是小狗剩兒躺在病牀上。小狗剩兒見到我當時就哭了
，他告訴我，大前天，他跟着兩汽車的日本人去燒關帝廟，遭了報應，兩輛汽車都掉進大深溝裡，30個皇軍和一個皇協軍都死了，就他一個人活下來了。”
趙王氏哭唧唧地急着問：“你說要緊的，小狗剩兒傷到哪啦？”
王忠孝說：“他的左小腿和四根肋骨骨折啦。”
趙常厚立馬喊道：“小英子！”
侍女小英子急忙跑過來道：“老爺，有啥吩咐？”
趙長厚說：“你把接骨散找出來，咱們到縣城去。”
趙常厚急三火四的帶着夫人、管家、侍女乘坐馬車，在黃昏時分趕到了縣城醫院的105病房。
狗剩兒見到了父母，頓時哭出了聲。趙王氏急忙過去把寶貝兒子摟在懷裡也哭泣起來。
狗剩兒的大號叫趙景芝，今年才17歲。按照東北人的說道，給男孩子起個女人名字吉利，好養活。起個狗剩兒這個小名就更好養活了。10歲的時候，在外地經商的叔叔把他帶到了日本留學，去年臘月前兒回國後，就被介紹到縣城當了日軍的翻譯。本來趙常厚極其厭惡日本人，不同意兒子給日本人當翻譯。可是，夫人尋死覓活地主張找日本人當靠山，讓兒子將來當個軍官，好威風威風。無奈，趙常厚只好點頭兒應承下來。
兒子當了幾個月的翻譯，就落得了如此的下場。趙常厚這個氣呀，眼睛盯着趙王氏，恨不得一口吃了她才解恨兒。
趙王氏和侍女小英子看到狗剩兒的渾身上下和襯衣襯褲還是髒兮兮的，還濺了不少的血跡，二人就趕緊給狗剩兒擦洗起來，換掉了襯衣襯褲。趙常厚拾起扔在地上的白色襯衣，仔細端詳起來，說：“這件襯衣上咋還有用血寫的字兒呢？”
管家趙忠孝接過來，念道：“祖上積德，饒你一命。”
趙常厚問狗剩兒：“這幾個字是誰寫的？”
狗剩兒回答：“爹，我當時昏迷了，我也不知道是誰寫的。你要是不提醒，我還不知道有這幾個字兒呢。”
趙忠孝說：“我看，一定是汽車翻進大深溝以後，有人進入大深溝，把沒摔死的日本人都殺了，看見小狗剩兒給留了一命。”
趙常厚喃喃地說道：“這是報應啊。跟着日本人幹壞事翻進大深溝。祖上積德，又給留了一命。”
趙忠孝說：“老爺，這個寫字的人一定認識小狗剩兒。”
趙常厚說：“你是說，這個人是咱們一個堡子的？”
趙忠孝說：“老爺，您說呢？我看，十有八九是咱一個堡子的人。”
趙常厚說：“這個事兒咱們先不嘮了，回去再議。小英子，你把這件襯衣帶回去，不要洗，好生地放到衣櫃裡保管好。”
秋季的小興安嶺天高雲淡神清氣爽，林海斑斕彩筆重染。舉目望去，滿眼都是美妙佳景。山林中各種核桃、松果、榛子、水果果實累累，掛滿枝頭。
爺爺騎馬來到縣城，直奔棺材鋪。
爺爺問夥計：“王掌櫃的到什麼地方去了？”
夥計說：“縣城皇軍司令部的於翻譯官他爹被自己家的馬車給軋死了。掌櫃的領人給送壽材去了。”
爺爺說：“這個於翻譯官做什麼缺德事兒了，怎麼他爹被自己家的馬車軋死了？”
夥計說：“聽說事情很簡單，他爹才50歲，早上坐馬車出門，在城門口接受皇軍檢查證件的時候，城裡有一家結婚辦喜事的，鞭炮一響，馬就驚了，一下子就向前竄了出去。當場他爹經踩踏加上碾壓，送到醫院搶救，3天后不治身亡。”
爺爺說：“看來這是報應啊。”
夥計說: “這位老闆，咱可不敢亂說呀。”
爺爺說：“什麼亂說，漢奸的爹，這就是報應！”
一會兒，王保民從外邊回來了。
王保民見爺爺來了，就說:“大哥，你來的真是時候，我還愁怎麼找你呢。”
爺爺問：“什麼事？”
王保民把爺爺拉進寢室，關上門說：“哎，大哥，有了，這個於水，準備兩天後給他
爹出殯，在咱們這嘎達有個講究，出殯的時候都從縣城的西門出城。到時候讓你孫子他們在西門外的道邊上看看於水是不是那個於慶春不就結了？”
爺爺說：“好，我現在就回去。”
王保民說：“大哥還是當兵那咱的作風，雷厲風行，說幹就幹。大哥，恕不遠送，我就給您送到城門。”
爺爺說：“不用送我。”
回到了家裡，爺爺對孩子們說：“後天咱們進城，虎娃和小順子給我瞪大了眼睛，看看那個出殯的於水是不是於慶春。”
小順子問：“爺爺，他真會改名嗎？”
爺爺說：“這個癟犢子做了虧心的事、喪盡天良的事，能不害怕嗎？沒準兒，真就是那個於慶春。”
天還沒亮，爺爺就趕着馬車，帶着虎娃、小順子、小蓮子上路，奔縣城去了。
爺爺把馬車停在距離西門不遠的路邊，幾個人就靜靜等待起來。虎娃眼睛盯着懷錶，耳朵聽着縣城大門的動靜。7點鐘，大門打開了，8點鐘的時候縣城裡傳來了一陣陣哀嚎一般的嗩吶聲，一隊披麻戴孝，打着靈頭幡、招魂幡，擡着絳紅色棺材的出殯隊伍終於出現在縣城西大門。幾個孝子賢孫哭聲震天，幫忙的皇協軍、僞警察把紙錢撒得鋪天蓋地。虎娃看到，那個叫於水的人，打着靈頭幡，披麻戴孝，哭得昏天黑地、前仰後合，大鼻涕都過了河。虎娃和小順子跟着走了幾步，可還是沒有端詳明白。
爺爺問：“端詳明白沒有？”
虎娃說：“這個於水哭得都沒型了，也端詳不明白呀。”
爺爺說：“走，咱們跟着到墳地再細看看。”
到了縣城西山上的墳地，隨行的人們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站在外邊根本看不到裡面的人在幹什麼。
爺爺告訴虎娃和小順子說：“你們倆擠進人羣，一邊主動拿鍬鎬乾點兒活，一邊仔細端詳端詳。”
在人羣裡面，近距離查看後，虎娃和小順子一致認定，這個於水就是平頂山慘案的4號元兇——於慶春。
虎娃和小順子對微微一點頭兒，爺爺就急忙一手一個，把兩個孫子拽出人羣。
爺爺問：“是他嗎？”
虎娃說:“沒錯，就是慘案現場那個漢奸。”
小順子說：“就是他，當時拿一把手槍向老百姓開槍。樣子老兇了。”
虎娃說：“爺爺，咱們現在趁着亂乎勁兒，把他幹掉吧。”
爺爺說：“傻孩子，現在不能殺他，留着他還有用。哪天咱們要他的口供，看其他人都在哪裡藏着。”
虎娃恍然大悟：“真的，還有這個茬兒呢。”
爺爺說：“一會兒，他們出完殯，咱們跟着進城，看看於水他家在哪，趁亂乎的時候再偵察一下他家的地形地物。”
小順子說：“薑還是老的辣呀，爺爺想的全面。”
爺爺說：“哼，你們這幾個兔崽子就跟我學吧。”
於水出殯的隊伍回到了家裡，爺爺和虎娃、小順子也跟着進了院子，幫着收拾院子，擺放桌椅，端茶倒水，來回忙碌着。誰也沒有注意他們是誰請來的。一會兒的功夫，爺三個把於水家的院子裡偵察個明明白白，然後就陸續溜走了。
找到了仇人，爺爺很高興，喊道：“孫子們，走，爺爺領你們下館子去。”
四個人在大衆飯店吃着美味，小蓮子則把每個菜都撥到飯盒裡一部分。
爺爺問：“小蓮子，你往外撥菜乾啥？”
小蓮子說：“給奶奶一樣帶回去一點兒嚐嚐。”
爺爺說：“你看，還是小蓮子知道疼人、孝順，誰像你們兩個兔崽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殺、殺、殺，吃、吃、吃，別的事都不尋思了。好了小蓮子，你只管吃吧，末了我再給你奶奶要兩個好菜帶上。”
虎娃和小順子張大了嘴瞅着小蓮子。
小蓮子衝虎娃和小順子美滋滋地做了一個鬼臉兒，意思是：看爺爺表揚我了不？
小順子說：“看給你神氣的，就你是好孩子還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