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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上江霧瀰漫,縱是數十丈外亦很難看清,濃霧鎖着江面,而在那濃霧中,一艘帆船逆流而上,蒸氣機噴吐着些許煙霧與江霧和成一團,更讓這霧濃重了幾分。
在過去的幾天中,在江霧的掩護和蒸氣機的幫助下,“太平洋號”順利的駛過的江蘇,駛進了安徽,現在,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們即將在駛達九江,這將是最近幾年“洋船”駛入長江最遠之地。
隨着距離湖北越來越近,此時朱宜鋒便變得越發緊張起來,之所以緊張,是因爲他知道,越靠近“戰區”,風險便越多,而更讓人緊張的是,即便是成功接觸到太平軍,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人會怎麼對自己。
在歷史上,那些人對國人可以說是毫不客氣的,那一他們非但沒給自己銀子,反而把自己拉了“壯丁”怎麼辦?
“我們到了!”
藉着燈光望着船頭下方發黃的海水,沈明有些激動的說道。
這發黃的海水是鄱陽湖匯入長江時衝擊產生的泥沙,這意味着,再過兩天的功夫,他們就會抵達湖北。
“朱先生,我們到九江了,最多兩天,咱們就能抵達武昌!”
想到那座尚不知是否爲太平軍奪佔的城市,朱宜鋒彷彿人在夢中一般,因爲他還沒從那空前的緊張中緩過神來,現在,即將到達目的地,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呢?
是無盡的財富?還是不曾料想的危險?
然後他聽到約翰遜船長髮布命令的聲音。在船長的命令下,“太平洋”繼續向前航行着。
“喂,夥計們,”
約翰遜船長扶着扶欄看着水手們說道。
“你們中有誰曾經到過我們要去的那座城市?”
“我去過,先生!”
於國傑連忙在一旁應聲用生硬的英語說道,儘管在僱傭中國船員的洋船上,往往都有通譯,但總有不少水手因爲長時間的接觸外國人,學會那麼一些外語,於國傑便是其中之一。
“幾年前,我還在船幫的時候,我曾到過這座城市,那是一座大城市……”
“哦,是嗎?真不知道,他爲什麼要來這裡,難道這裡的人會需要武器嗎?”
約翰遜有些好奇的說道。
我也不知道!
朱宜鋒在心裡默默尋思着,他現在唯一關心的問題是,船會在什麼時候到達武昌一帶,然後他應該如何同太平軍溝通,如何把船上的那些貨物賣出去。
這是第一個問題,首先必須要想辦法同那些太平軍取得聯繫,然後想辦法,把船上的武器賣給他們。
當然,那個價格還不能低了。在太平軍同意收下這些軍火之後,用什麼付款呢?這同樣需要加以考慮,畢竟,任何一艘滿載現銀的商船都是危險的,在商船上,有危險的不僅僅只是海盜,甚至就連同船上的水手,也保不齊會見財起意。面對白銀的誘惑,誰又能加以抗拒?
儘量要生絲,現在茶葉還沒有下來,要不然,要茶葉也行!
只消片刻功夫,朱宜鋒便在心裡作出了決定,生絲、茶葉,在上海都能很容易的出手,而且,如果有可能的話,這種易貨貿易更容易壓價,畢竟對於太平軍來說,生絲也好、茶葉也罷,往往都是取之無用的廢物,他們做的是無本買賣,茶葉可以自己喝,至於生,難道他們一邊行軍一邊將生絲織成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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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朱宜鋒已經再次恢復了他的真面目——一個真正的奸商,冒着殺頭掉腦袋的風險來到這裡,所追逐的自然是利益。
“並不是爲了只做一筆買賣,還要讓他們知道,這一次,只不過是開始。”
話聲稍頓,朱宜鋒望着船下越來越渾濁的江水,現在他比先前平靜了許多。置身於船艏,他凝視着籠罩在江霧中的長江,此時,這長江,在他看來,根本就是一條銀河,流淌着白銀的銀河!。
望着那滾滾江水,想象着這江水流淌着的白銀,朱宜鋒的心底突然涌起一陣緊張感,如果遭遇清軍怎麼辦?
這個問題之前還沒有考慮過,有太平軍,自然也有清軍,萬一碰到清軍的話……就在這時甲板上突然混亂了起來,前方的江面突現幾條船。
“不好,前面碰上了江巡了!”
沈明的話,讓原本正在思索中的朱宜鋒不由大驚失色,他急忙朝着的江上看去,果然可以看到幾盞桅燈。
“怎麼會……偏偏怕什麼來什麼……”
心底這麼尋思着,朱宜鋒快步走上船頭,和朱富財一起朝前方張望。前方几艘獨桅舢板越來越近,直到他們靠近了,憑着桅燈上的些許燈光,大家纔看清這是一羣官兵,準確的來說是清軍。
清軍,這是朱宜鋒第一次見到這個時代的“軍隊”,與其說是一羣軍人,倒不如說是一羣穿着“號衣”營養不良的百姓,瞧着其亂蓬蓬的模樣,朱宜鋒反倒覺得與其說他們是一羣軍人,倒不如說是一羣百姓,甚至瞧着其身上那破破爛爛的號衣,這些人更像是乞丐。
“大人,這,這船上都是洋人……”
那幾艘舢板上的兵丁瞧着船舷邊的洋人,那臉色立即變得不大自然起來。
“你這龜孫子,大人我當然知道這船上是洋人,這要不是洋人的船,本大人又豈會攔下……”
在一陣罵嚷聲中,朱宜鋒看到一位穿着官袍官員,那人在船舷邊掃視一圈,到最後卻把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這位先生可是洋船上的通譯?”
通譯?
哦,也就是翻譯。
難道自己長着一副“翻譯官”的模樣?
心底這麼尋思着,朱宜鋒連忙點頭應下,就在他尋思着對方是什麼想法的時候,卻聽着那穿着官衣的官員滿面堆笑的說道。
“不知這船上可攜有煙土?”
許是害怕對方誤會,這官員又急忙說道。
“先生無需擔心,在下雖是奉旨於此緝拿私鹽,也就專管私鹽,可你知道,這年月生活不易,我知道,你們的煙土在船上是一個價,到了岸上又是一個價,進了洋行,這價碼也就根着漲了三四倍了……”
丁力一的臉上堆着笑,不過就是一八品小官的他,可不覺得這有什麼,俗話說的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既然自己在這江上的巡防,那販些煙土倒也是“份內之事”,只不過,過去這洋船可從未來過。
“煙土……”
雙目睜大,朱宜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還不及應對之時,只見那官員卻是已經差人拿出了銀子來,那銀子雖瞧着不多,可卻也有幾百兩出去。
難不成這就是1853年的釣魚執法?
十三年前的“鴉片戰爭”並未使鴉片輸入並末合法化,外商只有私自偷運中國。其合法化是直到幾年後發生第二次鴉片戰爭的事情,從約翰遜等人那裡,朱宜鋒自然知道,現在外商只能走私鴉片。
“這位先生,在下丁力一,正是這九江的江防巡察,若是先生信得過在下,可與在下於這洋船上細談,不知先生以爲如何?”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對於丁力一來說,他的所思所想倒是再簡單不過——銀子,他所需要的僅僅只是銀子。
瞧着這以身爲質的丁大人,朱宜鋒倒是感嘆着銀子的誘惑力,對方話語中透露出的信息,更是讓他的心頭一動,連忙說道。
“信得過,信得過,自然信得過大人,還請大人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