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隨着一聲尖銳嘯聲越來越近時,大沽口的清軍卻已經被炸的肝膽俱裂,重達數百公斤重的炮彈衝着目標直飛而來時,它們在空中發出尖銳、有如氣笛般嘯聲。
那聲音就像是於空中鳴響的火車汽笛,聽起來震人心絃,而對於大沽口的清軍來說,這汽笛聲就像是催魂的咒語一般,讓每一個聞之其聲的清軍兵勇,無不是魂飛魄散似的試圖躲避這個聲響。
突然,那氣笛聲嘎然而止了,劇烈的爆炸聲瞬間成爲戰場上唯一的聲響,和着一團劇烈的爆炸,高達百米煙柱和着噸位的塵土升騰至少半空的同時,炮臺附近未急逃散的清軍兵勇身上軍衣甚至被撕成了碎片,他們同時倒了下去,他們的身體上看似沒有任何傷處,但他們的器官卻已經被衝擊波震成了碎塊,直到他們死去的時候,那臉上還帶着發自內心的驚恐。
在過去的近一個小時之中,豐海號、平海號兩艘鐵甲巡洋艦的十英寸艦隊發射的重達數百公斤的炮彈,無疑是這片戰場上最爲恐怖的存在——在其爆炸半徑數十尺內的敵人,即便是未被破片擊中,亦會被活活震死、震暈,以至於大沽炮臺上的敵人甚至被硬生生的炸至崩潰——許多炮手更是直接逃離開了炮臺。即便是守炮臺的清軍官佐行以軍法,也無法避免這營嘯式的潰敗。
畢竟相比于軍法,海面上艦隊的炮擊,對於他們而方卻是毀滅性、實難性的,那炮火不但能摧毀一切抵抗,甚至還能炸燬數千斤重的洋鐵炮。
在大沽口,十數艘漢軍艦隊的軍艦朝着大沽炮臺揮灑着炮彈的時候,在十餘艘商船之間,這會已經佈滿了一艘艘白色的登陸舢板,那些舢板上滿載着陸戰隊員,他們奮力的划動着船漿,朝着岸上劃去,而此時,那些在炮火中掙扎着的炮臺守軍,根本顧不上他們,整個登陸過程順利的超出人們的想象——上千名陸戰隊員登陸期間,沒有遭到任何抵抗。
當陸戰隊員接近炮臺時,在海軍停止炮擊的時候,衝進炮臺的陸戰隊員無不是被眼前所看到一幕給驚呆了——在被完全摧毀的炮臺內部,放眼看去,盡是殘肢斷臂,除了那些在血泊中掙扎着、哭喊着的人之外,似乎這裡只剩下了屍體,遍地的屍體。
端着步槍,進入炮臺的錢發奎儘管早就適應了戰爭,但是看着這滿地的殘肢斷臂,他依然被驚呆了,他沒有想到炮擊的殺傷居然會如此猛烈,以至於他們甚至都沒有來得急戰鬥,一切就結束了。
在他們進入炮臺的時候,一些滿面硝煙的清軍從角落裡鑽了出來,他們的臉上無一例外的帶着驚恐之色,在看到這些陸戰隊員時,非但沒有表現出敵意,反倒顯露出瞭解脫之間。
“我們投降、我們投降,千,千萬千萬別再打炮了……”
甚至他們在提到“炮”的時候,那些人都是渾身一顫,驚恐的朝着天空看去,生怕炮彈再一次落到炮臺上。
“錢士官長,都結束了……”
營長將手槍塞進腰間的槍套時,看着那些正在投降的清軍,他的神情顯得有些複雜,這一次炮戰與當年對北海的炮擊不同,這次海軍的炮擊更爲密集。
對於防守於炮臺上的敵軍而言,這無疑是毀滅性的——放眼看去,整個炮臺上完全看不到任何完好的地方,整個炮臺被徹底摧毀了,甚至就連那厚過數丈的護牆也被10英寸艦炮摧毀,在炮臺內部,一個個巨大的彈坑,一門門被炸斷的,甚至被炸成碎塊的岸炮,提醒着他,長時間的炮擊給炮臺帶來了什麼樣的災難,即便是鋼鐵都無法在這樣的炮擊中倖免,更何況是人類的肉體。
就在他的腳邊,一截斷肢提醒着他,這裡的守軍遭遇了什麼,這是人類有史以來最爲密集的、最具毀滅性的炮擊——海軍進行了長達一個小時的炮擊,摧毀了炮臺上所有的一切,無論是炮臺亦或是炮臺上的人們。
“是啊,都結束了!”
說話時,錢發奎看着炮臺間的一株斷樹,那被炸斷的樹梢處掛着一截腸子,血淋淋的腸子就那麼掛在那裡。甚至還可以看到血正在從上面滴下。
“咱們甚至都沒有放一槍……”
錢發奎的語氣顯得極爲平談,誰都不知道他爲什麼會發出這麼一聲感嘆,在說出這句話之後,他便朝着被炸塌的炮臺上走去,他一直走到一面旗杆的面前,在旗杆上,一面紅、黃、藍、白、黑的五色旗正在迎風飄揚着,這是中華帝國的國旗。
在幾個小時前,這面象徵着仁義禮智信的旗幟還未曾插在這面土地上,而現在,這裡已經爲漢軍所光復,很快,整個北方都會被漢軍收復,至於滿清也將會成爲歷史,成爲這個國家最黑暗的回憶的一部分。
結束了……
錢發奎的心裡這麼想着,他朝着海口的方向看去,十數艘商船在小噸位軍艦的護送下,正在開進海河。
船衝破海河的河水逆流而上,爲了防止意外,戰士們大都坐在舷邊,懷抱着步槍,隨時準備戰鬥,而作爲團長的劉濤,則在站在船頭,用望遠鏡仔細觀察着兩側的河岸。
一股股濃煙衝向天空,從風中偶爾傳來艦炮的轟鳴聲——海軍的幾艘小炮艦護送着艦隊。就在前方,一艘海軍的炮艇上,可以看到操作着機關槍的水兵。
儘管劉濤指揮的四十三團並沒有裝備機槍,但是他卻曾目睹過機槍的射擊——就在幾個小時前,發現岸上出現一隊清軍的騎兵,不等船上的步兵開槍,幾艘炮艇上的六管機槍首先開火,密集的彈雨瞬間便籠罩了那幾個騎兵。甚至只用了不到一分鐘,戰鬥便結束了,在戰鬥結束時,那幾個清軍騎兵無一例外的都變成了屍體。
“如果每個步兵團都裝備這種機槍,那該有多好?”
劉濤在心裡頭這麼嘀咕着的時候,船便在海河中拋了錨,這裡泊着二十多艘運輸船,這裡距離天津很近,從望遠鏡中可以看到炮臺的殘跡——炮臺都已經被海軍的炮艦所摧毀。
這一夜,部隊是在船上渡過的,在戰士們睡覺的時候,在他們的頭頂,整夜響着哨兵來回走動時皮鞋的聲響,從圓窗中望出去,可以看到窗外那平靜的大平原,在距離這裡不遠的地方,天津正在等待着他們。
第二天清晨,在這片水域已經出現了五十多艘汽船,其中既有五六百噸的大汽船,也有五六十噸的汽船,在這些汽船上擠滿了各步兵團的戰士們。
汽船繼續前進的時候,開始遇到了攻擊,不過岸上不知藏在那個角落的敵人只是偶爾用步槍攻擊,子彈偶爾會打在船舷上,對船上的士兵來說沒有造成任何威脅。這種攻擊實際上只是散兵遊勇自發的攻擊,對於部隊而言,沒有任何影響。
差不多過了一個小時部隊開始登陸,不過並沒有發生預想中的戰鬥,先前部隊甚至找到了一匹馬,作爲團指揮官的劉濤自然當仁不讓的騎上這匹馬。
騎在馬上,劉濤可以看到部隊除了沿官道行進外,還有兩個連隊於兩翼一百七十多公尺外的田間平行推進,他們是側翼的警戒部隊,正是因爲有了他們於側翼保護,才使得主力可以以行軍姿態前進。
而在部隊最前方的也是一個充當尖兵的步兵連,這種行軍是根據過去的演習總結出來經驗,沿自拿破崙時代的行軍,不注重側翼以及前方警戒,而在漢軍的演習中,曾一次又一次的憑藉後裝線膛槍以及迫擊炮,將行軍中的部隊撕成碎片,甚至不等對方組成線列,戰鬥就已經結束了,也正因如此,漢軍纔會改變行軍戰術,採用現在這種可謂是極爲謹慎的行軍戰術。
儘管明知道清軍沒有迫擊炮,沒有後裝線膛槍,但是使用着這些武器的漢軍戰術正在發生根本性的變化。
“應該快到天津了吧!”
騎在馬上的劉濤這般想着的時候,他的脣角一揚,朝左右看去時,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另一個偏頭來——這清軍都死那了?這部隊都快打——應該說走到天津了,怎麼還沒見個人影。
別說是劉濤,就是對於天津的各國領事館的官員們來說,他們同樣也是愕然的看着眼前的驟然急變——從昨天到現在,這曾經鮮少有人進入的租界,現在已經擠滿了前來避難的百姓,其中有天津本地的富紳,當然也難免會有不少官員,甚至還有一些一瞧模樣,就知道是武官的官員。
與五年前的上海發生小刀會叛亂一樣,現在,天津租界,這個開界三年來,一直限令只准西洋人居住的地方,成爲了天津百姓躲避戰亂最好的去處。
此時,整個天津城靜悄悄的,那敞開的城門向人們宣佈這是一個沒有任何防備的城市,街道上隨處可以看到被丟棄的雜物,路邊的店鋪大門緊閉。
空蕩蕩的天津!
天津,在漢軍到達前,似乎變成了一座空城!
按道理說應該守衛這裡的清軍,消失了,就像是不曾存在過似的,至於那高聳的城牆上,一門門天津製造局鑄造的洋炮旁邊儘管擺放着成箱的炮彈、火藥,但是卻不見了操炮的兵丁,兵丁當了逃兵,至於那些官佐,這會同樣也不見了。
非但天津城內如此,就連城外的天津製造局,這會同樣也是看不到人,門外應該守衛着製造局的兵丁沒了影子,至於那些工人,這會也大都是躲藏在家中,誰都沒有外出——之所以如此,是因爲每個人都知道,漢軍正在進攻天津,儘管離這裡還很遠,但是守衛在這裡的清軍,卻通過各種渠道知道了發生在大沽炮臺的慘狀——數千炮臺兵,甚至都沒有來得急打炮,就被炸成了碎片,至於那炮臺更是被夷爲平地。
各種各樣的謠言從逃兵的口中傳到了天津,然後被添油加醋的擴散開來,最終守衛天津城的那些兵丁在謠言的左右下,於夜晚紛紛逃離了軍營,在這個時候,沒有誰還會認爲,大清國還有希望——多必阿兵敗、大沽口十數萬漢軍登陸,在這種情況下,大清國怎麼可能不亡?
對於那些士兵來說,他們知道,在大清國沒有指往的時候,誰會去追究他們這些逃兵,當然,也沒有誰再會發給他們軍餉。逃,似乎成了唯一的選擇。
一夜之間,守衛在天津的兩萬多清軍,除了極少數部隊外,大都變成了逃兵,將天津城以及城外的製造局整個丟給了漢軍,因爲沒有接到情報,漢軍並沒有乘船直抵海河的天津碼頭,而是在距離碼頭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登陸,準備強攻天津,但很快,他們就接到了從城內傳來的情報——清軍潰敗!
“聞敵而逃爲下勇,見敵而逃爲中勇,接戰而潰爲上勇……”
來到了空蕩蕩的天津製造局,看着空蕩蕩廠區,劉濤在嘴裡嘀咕着,曾幾何時,這曾是對清軍的評價,現在看來,這個評價似乎有點高了。
“他們的心裡壓根就沒有什麼“勇”!”
嘴裡這般說道着,劉濤走進一間廠房,這工廠是西式的,廠房同樣也是西式的,在廠房之中可以看到懸於空中的天軸,還有那一臺臺整齊排列的機器,那些機器都是從美國購買的世界上第一流的造槍機器,在過去的一年之中,數以萬計的洋槍、洋炮就是從這裡製造出來。
然而這支被洋槍洋炮武裝起來的軍隊,又有什麼用呢?
置身於廠房之中,看着一臺機器旁的一支支仿英國恩菲爾德p53的步槍,劉濤不禁想到那些舉手投降的清軍,他們中的許多人甚至都沒開一槍就投降了,這就是滿清耗盡財力操練的洋槍隊,即便是被他們寄予了厚望的多必阿同樣也罷了,而且罷的那麼慘。
“也不知道,那個滿清皇上,現在是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