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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自然是要換的,只不過是從這黃州城中的小酒館,換成了城中最好的望江樓,雖說那望江樓的東家早已逃出,可其廚子仍在,先前被陳書揚扣於衙門裡,成爲其專屬的廚子,而現在,其卻已經被放出了衙門,因生活無着,那廚子與原本的掌櫃、夥計一同,便重新張羅起了這望江樓。
不過只是片刻功夫,在望江樓二樓的包間內的圓桌上,便擺上了幾道菜,那菜上的極快,待坐定後,面對桌上的各種珍饈美饌,林治平也只是揀點清淡的嚐嚐而已,不過對於那杯中的美酒,他倒是未曾拒絕,相比于山珍海味,那美酒佳餚纔是他之最愛,那酒香氣瀰漫着整個包廂。
幾杯酒下肚子後,略帶些許醉意的林治平放下了酒杯,看着面前這人,想着站於門外的隨從,心下隱隱猜出這人的身份來。
“這酒,在下不白喝將軍的!將軍有何疑惑,儘管直言!”
“哦!”
原本一直按着心下好奇的朱宜鋒倒是一笑,這人,有點意思,先前因爲大放厥詞不願細說而被自己“請”到這,幾杯酒下肚之後,卻又言道爲自己解惑。
“既然如此,那我想知道,老兄何以爲我等短視?”
“短視者,又豈只是將軍,就是那洪揚,未曾不是短視之輩,”
若是換成其它人,恐怕還真不敢這麼說,可林治平卻注意到那城上飄着的“太平天國”大旗,不知什麼時候早已撤下了,至於那安民告示上,也未提“太平天國”,他們顯然不是同路之人。
“就拿武昌來說,洪揚二人下武昌後,其做法全是流寇裹脅,將全城百姓盡數裹脅入營,看似兵強馬壯,聲勢浩大,可實際其卻不知,這城中百姓不似鄉間村夫,其既食不得苦,亦無一身蠻力,如在下所料不差的話,不出月餘被擄者不堪其苦逃歸者必有十之八九……再者,現在其看似聲勢浩大,實則卻是數十萬不事生產,且無戰力之徒,其方今之勢先前憑以悍勇,此時全憑聲勢,然數十萬人不事生產,其糧草從那裡來……”
林治平的點評,倒是讓朱宜鋒點點頭,確實如此,可以說他們裹脅全城本就是失策,在歷史上太平天國把三鎮百姓舉家編入軍隊,等於把整個武昌搬空了,變成一個流動而不生產的城市,使得日後太平天國在糧食問題上捉襟見肘,疲於應對。
“那以老兄之見,洪揚應該如何,方纔是爲上策?” Www☢ TтkΛ n☢ C〇
嘖的一聲,喝下一碗酒,酒意上頭,甚至就連說話都大着舌頭的林治平睜着滿是醉意的眼睛說道。
“其實倒也簡單,當初奪下武昌之後,其首先應做之事,留下數萬人和一定的糧草防禦堅守武昌,將家眷安頓於此,然後挑選三鎮精壯青年從軍,與其軍中老兵一起下江南,攻江寧,不但不用擔負沉重的後勤壓力,提高部隊質量,還得得到來自武昌源源不斷的支援。”
“可老兄別忘了,欽差大臣琦善可是率領十幾萬大軍,於河南一路南下,直逼武昌,若是其兵圍武昌,又該如何?”
難道就是一個紙上談兵的傢伙?想到後世對太平天國運動幾個失策的點評,在武昌是留是守的問題上,最大的爭執正是琦善率領的號稱“十萬”的大軍,而且武昌城下還有向榮,正因如此,纔會有很多人贊同棄守武昌者。
“北伐!”
吐出這麼兩字後,林治平打了個嗝。
“奪下江寧之時,遣一路偏師,沿途掠地裹脅民壯,以北方之貧瘠,自然可成十數萬大軍,待糜爛河南之時,北伐之師,遣以偏師,切以琦善後路,再輔以江寧一路逆江援軍,如此裡外夾擊,縱是琦善有通天之能,又能如何?”
又喝了一杯酒,酒意上的林治平渾身已經開始搖擺了。
而他的話卻讓朱宜鋒整個人陷入沉思之中,若當真如此兵分三路的話,這形勢可就完全不同了,琦善的大軍被牽制於武昌城下,而無論是長江下游的江寧,亦或是安徽至河南一帶更是無兵可阻,而清軍亦是無兵可調,待到三路大軍成勢之時,既是其穩控中原之時……
“……屆時湖北、安徽、江蘇、河南四省連成一片,其又豈憂以兵源糧草,只可惜啊!短視如之洪揚,這天意如此,又能奈何?”
入耳的長嘆聲讓朱宜鋒把眉頭一皺,抿了一口酒,看着已經醉意十足的林治平,試探着問道。
“現今湖北空虛,諸城更是無主,以老兄之見,小弟遣兵奪城,不知老兄以爲如何?”
“呃?空城?”
睜開醉意朦朧的眼睛,林治平先是一愣,而後像是想通什麼似的,突然笑道。
“我知道了,你,你是想趁機自立,這倒是不錯,沿江諸如皆爲空城,粵匪下城而棄,官軍一路追擊過程而不入,這地方官更是逃的逃,殺得殺,你這算盤打的好,打的好啊……”
嘴上稱讚着,但朱宜鋒還是注意到其面上並無稱讚之色。
“黃州居中,下可至九江,上可至岳陽,兵者不過數千疲兵,沿江之城又豈只十餘座,既然粵匪已去,防禦自然鬆懈,粵匪既可沿江克城,那你自可沿江奪城,這算盤啊……”
嘴上稱讚之餘,已經有些爛醉的林治平用手沾了些酒水,在桌上劃出了一條曲線。
“好,好大的一條長江,不,長蛇陣啊……”
長蛇陣!
聽到這三個字,原本還曾爲自己的“偷雞”之計得意不已的朱宜鋒,頓時只覺一陣冷汗從後背冒了出來,這沿江“偷雞”確實不錯,但最大的問題就是……長江!
太平軍能沿江一路下岳陽,克江寧,那麼清軍同樣也能這麼辦,除非自己先把水師辦起來,憑着堅船炮利縱橫長江,要不然自己這可不就是一個顧頭不顧尾的長蛇陣嗎?再則若是清軍派一路精銳切斷蛇腹,沿江設立炮臺,那到時候,自己這條長蛇陣可就被斬成了首尾不相顧的兩截了……
沒有戰略縱深!
這纔是最大的問題!
先前自己所想的是什麼?是趁着沿江空虛的現實,不費吹灰之力奪城,進而擁有自己地盤,再憑着西式船隻的堅船炮利,沿江橫行,看似妥當,可實際上卻沒有任何戰略縱深,沒有戰略縱深也就沒有了迴旋的餘地,而沒有這一餘地,又等於沒有什麼?
“多謝老兄點……”
不等朱宜鋒起身言謝,他便聽到一陣呼嚕聲,那林治平居然睡着了!
瞧着酣睡的林治平,朱宜鋒神情卻是越發的凝重起來。
“怎麼辦?”
坐在桌邊,面對着桌上的美味,朱宜鋒卻沒有一絲味道,瞧着酣睡的林治平,他倒是有些羨慕這個人,至少他可以不用考慮這些問題,而現在,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實際上,對於朱宜鋒而言,現在並不是最好的造反時機,相比於現在,他更希望再等上數月,既然已經同小刀會“勾搭”上了,上海便成了首選之地,畢竟那裡有着海運之便,但是現在,爲了自保他沒有其它的選擇。
但是眼下怎麼破解這條長蛇陣?
“……焉能……”
咣就在那聲吱嘸聲中,桌上的酒碗被林治平撞倒了,酒水順着桌面流淌着,一直淌到那條“長蛇陣”上,大有要將長蛇陣衝去的勢頭,看着那桌上流淌着的酒水,朱宜鋒那緊鎖的眉頭突然又是一揚,既然水從能其它地方衝來,爲何自己就不能首先泄洪!
想到這那滿面的憂色頓時也就散去了!
“對,沒錯,就這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