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虎鏢局的鏢隊行進在通往滄州的官道上,當前一匹高頭大馬上坐着拼命郎君胡侃,口裡不時喊着趟子“飛虎——威武!”後面一匹白馬上坐着李皎月。
再往後是四輛騾車,各載着一隻大銀箱子,裡面裝滿了五十兩一錠的銀元寶,四隻大銀箱一共是五萬兩白銀。
當前一輛騾車上坐着位老者,五十左右年紀,小眼睛不大,挺有神,一點都不花,個子不高,鬚髮墨裡藏針,留着山羊鬍,戴着隨風倒的小帽,看上去精明幹練。
他叫林德清,江湖人稱鐵算盤,是飛虎李正平的結義兄弟,李皎月得管他叫一聲二叔。
想當年李正平和林德清兄弟倆一拳一腳打下飛虎鏢局這塊金字招牌,李正平武功高強能打,林德清武功一般般,但做生意是把好手,開拓市場,跑客戶,管賬,待人接物都沒得說。
那一年,也不知道是誰趁兄弟倆走鏢不在家,闖入飛虎鏢局,將他們的妻兒老小盡數斬殺,十幾年過去了,他們費盡心機,四處打探,直到李正平去世也不知道仇人是誰。
他們都沒再娶,怕仇家再找上門,連累妻兒無辜被殺。李正平好歹還有一個養女,林德清孤身一人,無兒也無女。他把李皎月當成自己的親閨女一樣看待。
這幾個月以來,鏢局沒生意,林德清暗自着急,卻不管,看着李皎月天天出去跑客戶,袖手旁觀。他年紀大了,遲早要走,能幫李皎月一時,不能幫李皎月一世,以後李皎月終究要靠自己,他想磨鍊一下李皎月,讓她儘快成長起來。
其餘三輛騾車由李天目、孝義郎君勝明和笑面郎君郭金趕着。
眼看前面就是滄州地界,李皎月讓胡侃收嘴,不要再喊趟子。滄州是武術之鄉,自古武林高手輩出,江湖上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叫“鏢不喊滄州”。
鏢局子來到滄州地界,都得把嘴閉上,偃旗息鼓貓悄的過去,如果哪家鏢局不開眼,膽敢在滄州地界大呼小叫,就會有滄州武林人士打着以武會友的旗號出來找茬打架。
鏢隊沒有進城,繞城而過。林德清叫過李皎月,道:“閨女,你初來乍到,不進城拜碼頭可不行,人家是要挑理得。”
這是鏢行的規矩,像李皎月這樣的新局主,每到一處,都要向當地的武林名宿拜碼頭,求人家賞碗飯吃,如果禮數不到,人家就有藉口找茬打架,砸她的招牌。
李皎月知道有這個規矩,成心不想按規矩來,她是個女子,怕被人欺負,想顯得強勢一些,讓別人不敢欺負她。這樣做不是不可以,只要拳頭夠硬就行,她的拳頭雖不夠硬,但李天目的拳頭夠硬。
李皎月道:“二叔,此去杭州,沿途之上的武林名宿足有上百位,如果一路拜下去,咱們何時能到杭州?耽誤了蘇員外的生意就不好了,還是不拜了吧,等走完這趟鏢,侄女再向沿途的武林名宿們謝罪。”
林德清爲難的說:“這樣不好吧?”
李皎月道:“二叔,就聽我一回吧。”
林德清輕嘆一聲,道:“行吧,二叔就依你。”
鏢隊又走出十幾裡,後面奔來一匹大黑馬,上面坐着一個彪形大漢。黑馬追上鏢隊,攔住去路。
胡侃勒住繮繩,朝彪形大漢叫道:“小子,你想作甚?莫非要劫鏢不成?把招子放亮點,看清楚了,我們可是飛虎鏢局。識相的趕緊滾蛋,別找不痛快,否則胡爺的大刀可不是吃素的。”
彪形大漢在馬上一抱拳,道:“在下巴子門弟子神拳太保張興祖,敢問現在飛虎鏢局哪一位當家?”
李皎月催馬上前抱拳道:“小女子是飛虎鏢局的當家人,俏狸貓李皎月。不知張爺因何要攔住我等去路?”
張興祖道:“家師聽說貴鏢局途徑此地,想請各位過府一敘。”
別看他說得挺客氣,實際上是挑理了,想找茬打架,李皎月心知肚明,道:“實在不好意思,我們這趟鏢挺急的,不敢耽擱,下次吧,等有機會小女子再登門拜訪。”
張興祖聞聽此言,頓時翻臉,瞪着李皎月道:“俏狸貓,你懂不懂規矩,來到滄州地界,不主動登門拜碼頭也就算了,我們來請你,你還不去,要是這樣的話,你們可走不出滄州。”
李皎月冷笑道:“張爺想怎麼樣?莫非要劫鏢不成?”
張興祖怒道:“你當我不敢嗎?”
李皎月道:“既是如此,小女子就領教一下張爺的高招。”
張興祖翻身下馬,拉開架勢道:“如果你們沒本事放倒張某,就別想前行半步。”
鏢隊衆人從馬和騾車上下來,李皎月剛想上前動手,胡侃拔出背後鬼頭大刀,“嗷”一聲衝了過去,叫聲“小子你找死!”舉刀便砍。
張興祖就夠高大魁梧的了,和胡侃相比,小了一號,胡侃猶如半截黑塔一般。他年紀並不大,二十多歲,身材魁梧,粗手大腳,相貌威風,掌中這一口鬼頭大刀,都出了號了,上秤稱一稱,足有一百多斤。
這麼重的刀,一般人根本耍不起來,但在胡侃掌中,猶如筷子一般,運用自如。
張興祖赤手空拳,不用武器,他綽號神拳太保,拳法高超,運用的是巴子拳法。正所謂“文有太極安天下,武有巴子定乾坤”,巴子拳與太極拳齊名,是中原十大名拳之一。
這套拳法動作簡潔,樸實無華,剛猛脆烈。講究的是以頭足爲乾坤,肘胯肩膝爲四方,手臂兩相對,丹田抱元中,以意領氣,以氣發力,三盤六點,內外合一,氣勢磅礴,通身是眼,八方發力,動則變,變則通,通則靈,挨、膀、擠、靠,見縫插針,有空即鑽,見招拆招。
胡侃力猛刀沉,但招數一般,並不是飛虎李正平的刀法教的不行,而是他學不會。李正平的刀術以靈動爲主,講究的是閃展騰挪,在運動戰中消滅敵人,最忌諱拼體力硬打硬殺。胡侃身大力不虧,但比較笨拙,讓他閃展騰挪根本做不到。
李正平曾經想勸胡侃另投明師,最好是去少林寺,少林的武功講究剛健有力,樸實無華,最適合胡侃。倘若胡侃去少林寺二次學藝,未來將是武林一顆耀眼的新星。
李正平也是一番好意,沒想到話一出口,胡侃跪在師父面前涕淚橫流,說什麼也不走。男兒流血不流淚,像胡侃這樣的硬漢更是如此。在李正平的記憶中,胡侃這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淚,哭得像個孩子,李正平心裡很不是滋味,只得作罷。
想當初李正平在遼東街頭見胡侃父母雙亡無依無靠,發現這孩子忠厚老實,直來直去,沒有壞心眼,生的虎頭虎腦還挺招人喜歡,於是就大發惻隱之心將其收爲弟子。
胡侃是師兄弟當中最不聽話,最愛惹是生非的一個,沒少了挨李正平的責罰,儘管如此,師徒之間的感情還是比較融洽的,不是父子,卻勝似父子。
將來能不能名動天下,胡侃全不在乎,他只想留在師父面前盡孝,另外也想能天天看到小師妹李皎月。
胡侃是一力降十會,張興祖是四兩撥千斤,二人鬥了十幾個回合,胡侃一個沒留神,捱了張興祖的掃堂腿,如一面牆般轟然倒地。他爬起來,還要再戰,卻被李天目叫住。胡侃不服不忿,不肯罷休。
李皎月道:“三師兄,把他交給李大俠吧。”
胡侃最聽小師妹的話,不敢違抗,只得恨恨作罷,站在一旁關敵料陣。
李天目上前抱拳道:“在下武當李天目,禮過去了。”
張興祖上一眼,下一眼打量李天目半天,見他相貌普通,衣着樸素,有點不信,懷疑的問:“你就是神劍飛仙李天目?”
李天目微微點頭道:“正是區區在下。”
張興祖冷笑道:“怪不得李局主視滄州武林人士如無物,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原來是有李大俠在背後撐腰。常言道見高人不能交臂失之,今天有幸得見李大俠真容,還請賜教兩招,讓張某開開眼,見識一下神劍飛仙的風範。”
李天目微微一笑道:“可以,請張爺進招吧。”說着探出右臂。
張興祖上前一記衝拳,打向李天目面門。李天目待拳頭似捱上,還沒捱上鼻頭之時,身形一轉,來到張興祖背後,輕輕推了張興祖一把。張興祖向前一個踉蹌,搶出幾步。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張興祖自知他這兩下子在李天目面前白給,像他這樣的,一百個捆在一起,也不是李天目的對手。於是不再進招,就此罷手。
一張臉臊得通紅,回身抱拳道:“多謝李大俠手下留情。”
李天目抱拳道:“張爺承讓了。”
張興祖不再多說,來到馬下,翻身上馬,奔着滄州府城疾馳而去。
胡侃笑道:“李大俠,你這麼厲害呀,什麼時候教俺幾招?”
李天目笑道:“你要是想學,隨時可以。”
林德清挺不高興,埋怨李皎月不應該不拜碼頭,胡亂得罪人,與滄州武林人士結下樑子,說滄州這些人絕不會善罷甘休。
沒等李皎月說話,李天目道:“讓他們來吧,李某隨時奉陪。”
林德清勸李天目不要年輕氣盛,目中無人,說滄州武林人士可不是好惹的。
李天目笑道:“年輕就要氣盛,否則還叫年輕人嗎?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還是儘快趕路爲好。”
林德清嘆一聲,無奈的搖頭,被李天目頂的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