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餘靖之死(下)
田爾耕手握逮捕餘靖的皇王聖旨卷軸,率衡山四劍客氣勢洶洶的來到工部衙門,對守門警衛叫道:“本官奉旨捉拿餘靖歸案,餘靖辦事房何在?快前頭帶路。”
警衛們聞言皆是一怔,都不知餘靖犯的是什麼案子,誰也不敢多問,更不敢違拗,警衛長引領田爾耕等人來到餘靖辦事房門外,田爾耕推門,門閂着,沒推開,叫道:“餘靖,快把門打開!”
裡面無人應答,田爾耕心想:“這廝莫不是聞風先遁了吧?那可就糟了。”他在門上用力一推,“咔吧”一聲,閂門橫木折斷,房門被推開,田爾耕向屋中看去,見餘靖吊在橫樑上,就是一怔,忙叫人將餘靖從繩環上摘下來,發現他已死去多時。
田爾耕心想:“這廝是自縊,還是他殺?我得弄清楚。”他查看餘靖脖頸上的勒痕,覺得不像是他殺,見太師椅倒在旁邊,扶起太師椅,把餘靖的屍體站放上去,重又吊在繩環上,沒發現任何疑點,最終確認餘靖是自縊身亡。
這時張守約聞訊趕來,見餘靖吊死了,驚得目瞪口呆,叫道:“老爺,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想不開呀?”
田爾耕回東廠向鄢首峰覆命,鄢首峰道:“這廝竟然畏罪自殺了,你速帶人去餘家搜查,務必將其受賄所得的錢財都搜出來。”
張守約去飛虎鏢局給餘波仲報喪,餘波仲在院中練劍,張守約走了進來,囁嚅的說:“少爺,老爺他……”
餘波仲見張守約面現悲色,心一咯噔,問道:“我爹怎麼了?”
張守約道:“老爺自縊身亡了。”
餘波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語道:“怎麼會這樣?爹,你爲何如此想不開呀?”
李天目吃驚不小,心想:“餘大人不會無緣無故的自縊,不用問,一定是他犯事了,畏罪自殺。哼,這就是貪官的下場。”
餘波仲去工部衙門給父親收屍,趴在父親的屍體上失聲痛哭,李天目勸道:“大頭,人死不能復生,你想開點,節哀順變吧。”
工部出車,將餘靖屍體運回家宅,餘波仲爲父親操辦喪事,這時田爾耕率幾十名番役來到餘家,餘波仲叫道:“田爾耕,你們想幹什麼?”
田爾耕將皇王聖旨一舉,叫道:“餘靖貪贓枉法,本官奉旨搜查餘靖家宅。”他一聲號令,衆番役開始搜查,餘波仲不敢阻攔。
莊廉還不知道餘靖已死,坐在太師椅上,忐忑不安,駱思恭走了進來,莊廉道:“駱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駱思恭道:“餘靖自縊身亡了。”
莊廉長出一口氣。
駱思恭道:“莊兄,現在是非常時期,你還是收斂點爲好,不要再犯糊塗了。”
莊廉點了點頭,說道:“多謝駱兄幫老夫度過難關。”
田爾耕在餘家挖地三尺的搜,只搜出少量金銀,不足以給餘靖定罪。
田爾耕來到忠義亭,對鄢首峰道:“義父,孩兒無能,在餘家挖地三尺,只搜到少量金銀。“
鄢首峰道:“餘靖一定是將髒錢運回開封老家了,你火速去他老家進行搜查。”
幾天後,田爾耕回來了,說道:“義父,餘靖的開封老家也搜過了,仍無所獲。”
鄢首峰心想:“不可能呀,餘靖這廝把髒錢藏哪去了?”
鄢首峰猜得沒錯,餘靖是把髒錢都運回開封老家了,餘靖每年都要往老家運一次髒錢,怕路上不安全,請錦衣衛護送,駱思恭讓手下人暗中查看餘靖運送的物品,發現都是金銀等貴重物品,料定這都是餘靖受賄所得的髒物,卻沒揭發檢舉他,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聞不問。
餘靖出事後,駱思恭料想東廠在餘家搜不到髒錢之後,一定會去餘靖的開封老家進行搜查,一旦把髒錢搜出,餘靖的案子就坐實了,不僅餘靖將身敗名裂,也會牽連到莊廉,餘靖是莊廉的下屬,莊廉有失察之過。
在田爾耕趕赴開封之前,駱思恭早已讓駱養性前往開封,通知餘夫人轉移家產,因而田爾耕在開封毫無所獲。
駱思恭讓莊廉寫了道奏摺,狀告東廠陷害餘靖,想反咬鄢首峰一口。
萬曆在御書房召見莊廉和鄢首峰,斷這樁官司。
萬曆道:“鄢愛卿,莊首輔狀告你陷害餘侍郎,你有何話說?”
鄢首峰道:“聖上,那六名員外的口供,你是看過的,微臣哪有陷害餘靖?”
莊廉道:“聖上,那六人的口供定是東廠屈打成招所獲,不足爲信。”
鄢首峰道:“聖上,微臣並未給那六人動刑,何來屈打成招之說?”
莊廉道:“東廠的酷刑天下聞名,那六人皆是怯懦之輩,鄢廠公只要把酷刑擺在他們面前,嚇一嚇,他們便會對鄢廠公的話言聽計從,鄢廠公想讓他們怎麼說,他們就得怎麼說。微臣提議,將那六人送去錦衣衛重新審訊,以查明他們口供之真僞。”
鄢首峰心想:“要是把那六人交給錦衣衛,我就廢了。”說道:“聖上,不能將那六人交給錦衣衛,東廠和錦衣衛素來不和,微臣怕錦衣衛會挾私報復微臣。”
萬曆道:“那六人說餘靖收了他們一百多萬兩的賄銀,鄢愛卿,你在餘家搜出這筆賄銀了嗎?”
鄢首峰道:“雖然微臣沒搜出這筆賄銀,但餘靖在京城的宅院價值十幾萬兩銀子,憑他的俸祿,根本買不起這麼大的宅子,他的宅院就是他貪贓枉法的鐵證。”
萬曆微微點頭,說道:“愛卿說得有理。”
莊廉道:“聖上有所不知,餘靖那所宅院並非受賄所得。”
萬曆道:“不是受賄所得?那莊愛卿倒是說說,他那所宅院如何而來?”
莊廉道:“餘靖是古玩方面的鑑賞大家,數年前,他在開封的街市上看到了一個青花瓷瓶,該瓷瓶價值不菲,但賣家是個外行,以普通瓷瓶的價格將其出售,餘靖撿了個大便宜。他將該青花瓷瓶賣給潞王,得了十五萬兩銀子,他就是用這筆銀子買的那所宅院。”
餘靖的確在古玩鑑定方面有些本領,但還稱不上是大家。那個撿便宜買到青花瓷瓶的故事是他編造的,爲的是將買宅院的那十幾萬兩銀子洗白。那個瓷瓶原本就是潞王的,餘靖給了潞王一些好處,請潞王幫忙將這筆買房款洗白。在慶賀喬遷之喜的宴會上,餘靖將這個故事講給賓客們聽,因而莊廉知道這件事。
萬曆聽罷,說道:“哦,原來如此。”他不明真相,對餘靖的故事信以爲真,心中羨慕不已。
鄢首峰道:“哪有這麼便宜的事?莊首輔,餘靖在何人之手買的青花瓷瓶?我要將那人找來,一問究竟,看看餘靖是不是在撒謊?”
莊廉道:“餘侍郎只是說從開封街市上一個小販手中買的,那人姓氏名誰,老夫也不知道,鄢廠公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查。”
鄢首峰道:“恐怕這個小販根本就不存在吧,你讓本公如何查找?”
莊廉道:“能不能找到那個小販,就看鄢廠公的本事了。”
鄢首峰道:“餘靖分明就是畏罪自殺,如果他心裡沒鬼,平白無故的,爲何要自尋短見?”
萬曆道:“鄢愛卿說得有理,看來餘靖是有問題。”
莊廉道:“聖上如果這麼想,就錯怪餘侍郎了。自從微臣入閣之後,閣中事務繁忙,難以兼顧工部的政事,便讓餘侍郎幫忙分擔,餘侍郎日理萬機,甚是操勞,導致情緒低落,抑鬱成疾。微臣料想餘侍郎之所以輕生,都是抑鬱所致。”
鄢首峰道:“莊首輔這麼說,未免太過牽強了吧,有蓄意爲餘靖開脫之嫌。”
莊廉道:“鄢廠公,你說餘侍郎是畏罪自殺,可有證據呀?若沒有證據,你就是存心陷害。聖上,餘侍郎爲朝廷殫精竭慮,任勞任怨數十載,如果讓他含冤受屈,豈不寒了羣臣之心,請聖上明斷。”
萬曆道:“鄢愛卿,你說餘靖是畏罪自殺,可有證據呀?”
鄢首峰道:“微臣一時之間還拿不出證據。”
萬曆道:“餘靖的受賄案,以及莊愛卿狀告鄢愛卿陷害餘靖一案,皆等找到那個賣瓷瓶的小販,朕再做定奪,你們都退下吧。”
鄢首峰說得沒錯,那個小販根本就不存在,上哪找去?這兩樁案子只能不了了之。
餘靖保住了名節,喪禮搞得很隆重,不僅太子黨人悉數到場,連太后、皇后、太子也來了。餘靖被風光大葬,走得很體面。
餘夫人辦完了餘靖的葬禮,要將潘小芸掃地出門,趕出餘家,她早就瞅着潘小芸不順眼了,如今餘靖不在了,沒人能爲潘小芸撐腰,她豈能容潘小芸再留在餘家。
餘夫人讓僕人把潘小芸叫到前廳來,潘小芸來到前廳,見餘夫人面沉似水坐在靠椅上,身後站着四個僕人,手裡都拎着哨棒,她就是一怔,預感到要有災禍上身,說道:“姐姐,你找我。”
餘夫人白了一眼潘小芸,說道:“潘小芸,你出身青樓,是骯髒身子,老爺一時糊塗,纔將你帶進家門,如今老爺不在了,我不能再把你留在府中,給餘家丟人現眼,來呀,將潘小芸趕出府去。”
那四個僕人上前就要動手,潘小芸叫道:“用不着你們趕,我自己會走。我這就回房收拾東西,離開餘家。”
餘夫人道:“餘家的東西,你一件都別想帶走,本夫人要叫你淨身出戶。來呀,快把她趕出去。”
潘小芸瞪着餘夫人,恨恨的說:“算你狠。”氣哼哼的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