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7囚居
三人逛了半天,中午時分方纔回城。
張老師吩咐韃子兵備下一桌酒菜,和牟榮添對飲,邊吃邊聊。
張老師道:“牟大人,這一上午,咱們走訪了十幾個你們明朝的人,你都瞧出來了吧,他們個頂個的痛恨大明朝廷,無不擁護大汗,這就是民心所向。
“大明開國至今,腐敗透頂,民心喪盡,老百姓都巴望着這個朝廷趕緊完蛋。大汗仁德,乃不世出的明主,天命所歸,奉天伐罪,終將入主中原,推翻這腐朽的明廷,到那時老百姓就有好日子過了。
“正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你是聰明人,不應再助紂爲虐,何不另投明主,成就一番大業。”
牟榮添道:“老先生,什麼叫你們明朝的人?你不要忘了,你也是明朝子民。”
張老師道:“老夫早就不是朱家的子民了,老夫恨不得將朱翊鈞扒皮抽筋挫骨揚灰。”他說這話時,眼中冒出仇恨的火焰。
牟榮添一怔,問道:“老先生,你爲何如此痛快聖上?”
張老師頓了頓,說道:“榮添,你知道我是誰嗎?”
牟榮添道:“你究竟是何人?”
張老師道:“我是你二舅張嗣修呀。”
牟榮添大吃一驚,激動的說:“什麼,你是二舅?原來你老人家還健在呀,這真是太好了。”
張嗣修道:“當年我不願返回大明,充軍釋放後,便不辭而別,留在了遼東。前些日明軍攻城,我才知道你是我外甥,你爹孃、四舅、五舅還好嗎?”
牟榮添道:“爹孃都已故去,四舅五舅尚好。”
張嗣修嘆一聲道:“我們張家人被那個狗皇帝害的好慘,你外婆和你大舅死在牢裡,我那可憐的妻子,和你兩個表哥,以及你三舅在遼東充軍之時,不堪勞苦,都相繼過世了,這筆深仇大恨,我定要找狗皇帝清算。”
牟榮添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二舅,你是我外公的兒子,豈能犯上作亂?若外公泉下有知,情何以堪?”
張嗣修道:“狗皇帝無道,貪官遍地,奸佞橫行,民不聊生,二舅要匡扶正義,推翻這腐朽的朝廷,救黎民百姓於水火,有何不可?”
牟榮添道:“話不是這樣說的,即便聖上有千錯萬錯,咱們做臣民的,都應誓死效忠,豈能有違人臣之道?”
張嗣修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頓,叫道:“荒謬!你這是愚忠,難道身爲桀紂臣民,也要誓死效忠嗎?”
牟榮添道:“桀紂怎能和聖上相提並論。”
張嗣修道:“我看他和桀紂沒什麼區別,一個半斤,一個八兩,相差無幾。”
牟榮添道:“二舅,你是叫仇恨矇蔽了雙眼,看來我是說服不了你,不過你也絕對說服不了我。牟家世受皇恩,自當誓死效忠,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張嗣修嘆一聲,無奈的搖頭道:“你比我那妹夫還糊塗,無可救藥了,你待着吧,我走了。”說罷起身離去。
牟榮添嘆息間,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心想:“倘若朝廷知道二舅做了韃子的走狗,張氏滿門就永無出頭之日了。”他心情不好,把一壺燒酒都幹了,躺在炕上矇頭大睡。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有人在耳邊呼喚,睜眼一看,見施翼坐在身旁,心想:“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施翼笑道:“添哥,你醒了,你這個牢房條件不錯嘛。”
牟榮添坐起來,摩挲了一把臉,知道這不是夢境,叫道:“燕子,你怎麼來了?”
施翼道:“昨晚徐師兄回去,說你來韃子這了,我見你一夜未歸,知道是出事了,想着過來救你,那個老尼姑在外邊守着,我沒打過她,叫她抓了。”
牟榮添道:“傻兄弟呀,這是龍潭虎穴,你如何救得了我?你輕功比她好,幹嘛不跑呀?”
施翼道:“跑什麼跑,你一個人在這孤單,我正好和你作伴。”
牟榮添苦笑道:“胡鬧,哪有你這麼幹的,你這不是自投羅網嗎?何必陪我受苦?”
施翼道:“在哪待着還不是一樣,這兒條件不錯,何苦只有?添哥,狗韃子幹嘛對你這麼好,怎麼沒把你關進牢房?”
牟榮添道:“皇太極想招降我,因而如此禮遇。”
施翼道:“是嘛,看來那傢伙還是挺有眼光的,像你這樣的人才,換做是我,也要招降。添哥,你降了嗎?”
牟榮添道:“我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豈能投降韃子?”
施翼笑道:“我猜你也不會投降。”頓了一頓,低聲道:“添哥,咱們何不詐降,找機會逃出去。”
牟榮添道:“不可,大丈夫光明磊落,豈能如此?”
施翼道:“添哥,你就是死心眼兒,不答應算了,咱們就等着李師兄來救吧。”
牟榮添道:“已經派人去通知天目了嗎?”
施翼道:“熊總兵派出人了,相信過不了多久,李師兄就能趕來。”
牟榮添道:“我舅母武功高強,天目未必打得過她。”
施翼道:“打不過也沒關係,不是還有我師祖嗎?徐師兄不願驚動他老人家,想先讓李師兄試試,倘若李師兄不行,再請師祖出山。”
牟榮添道:“太子回去了吧?”
施翼一怔,道:“沒有呀,太子不是被韃子抓了嗎?”
牟榮添大驚,道:“據聖姑所說,她沒抓住太子,怎麼太子還沒回去,他去哪了?”
施翼道:“添哥你彆着急,太子興許在途中耽擱了,過不多時就會回去。”
牟榮添道:“希望如此。”
吃過晚飯,皇太極左手拎着棋盤,右手提着裝有棋子的袋子,笑呵呵的走了進來,說道:“牟先生,咱倆殺一盤如何?”
牟榮添道:“既然你有此雅興,某家奉陪就是。”
施翼道:“皇太極,下象棋,你可不是添哥的對手。”
皇太極道:“這麼說牟先生的棋藝很高嘍,那再好不過,我正愁找不到對手,若牟先生能贏了我,你們儘管離去,我絕不阻攔。”
施翼道:“這可是你說得啊,要是輸了,可不能反悔。”
“哈……”皇太極笑道,“我們女真人一諾千金,向來說話算數,你儘管放心就是。”
牟榮添見皇太極成竹在胸,料想他的棋藝必然驚人,心想:“我倒要瞧瞧能不能贏你?”
皇太極脫鞋上炕,和牟榮添盤膝對坐,施翼在一旁觀瞧。少時,棋子擺定,皇太極讓牟榮添拿紅子,說道:“紅先黑後,牟先生請。”
下象棋先手佔着便宜,若雙方實力相當,先手者贏得機會要大許多。
牟榮添以中炮開局,在棋盤上和皇太極展開了廝殺,這一下上,牟榮添大吃一驚,見皇太極棋藝高超,行子間大開大合,攻守有度,只覺高山仰止,自愧不如。
皇太極一邊下着棋,一邊漫不經心的說:“牟先生,怒我直言,在大明,你只不過是個區區的卒子,到了我們這兒可不同,父漢願招你爲駙馬,我那些沒出閣的妹妹任你選。”
牟榮添一笑,道:“你們父子可真瞧得起本官,不過本官只願世世代代做大明的無名小卒。”
皇太極嘆一聲,道:“牟先生,像你這樣的人才,如果不爲我們所用,是絕不能留着的,明日我要出一趟遠門,待我返回之時,倘若你還執迷不悟,我只能對不起張老師了。今天就下到這吧,我告辭了。”
此刻棋盤上勝負已分,牟榮添被殺的片甲不留,只剩下一個光桿老帥。
施翼見皇太極走到門口,問道:“你多久回來呀?”
皇太極道:“最多半月。”
待其走後,施翼道:“也不知半月之內,李師兄能不能趕到。”
牟榮添道:“想那些幹嘛,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沒什麼大不了的。”
施翼道:“話雖如此,可活着總比死了要好,我還沒娶媳婦呢,不想這麼早就爲國捐軀。”
牟榮添心下愧疚,說道:“燕子,都是我連累了你。”
施翼道:“別這麼說,能陪着你上路,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皇太極把那副象棋留下了,牟榮添和施翼下着打發時光,一日兩,兩日三,到了第四天午後,忽聽道馨在院中說道:“李天目,八阿哥真是神機妙算,你果然來了。”
又聽李天目道:“不錯,我果然來了。榮添,燕子,你們還好吧,快出來,我帶你們走。”
牟榮添和施翼蹬上鞋子,衝出廂房,見不僅李天目來了,李皎月也跟來了。
牟榮添道:“天目,你怎麼把皎月也帶來了?”
李皎月道:“這怪不得表哥,是我非要跟來的。”
道馨冷冷的說:“臭丫頭,你來得正好,竟敢偷學我們峨眉派的九陰白骨爪,貧尼要叫你有來無回。”
李皎月道:“什麼狗屁九陰白骨爪,你不要胡亂冤枉人,我練得是無敵陰風爪。”
道馨哼一聲,道:“你練得明明就是九陰白骨爪,還想抵賴。臭丫頭,你招劍!”說着佛光劍出鞘,順勢向李皎月刺來。
李天目叫了聲“休傷我表妹!”挺劍刺道馨喉頭,攻其必救,道馨只得轉攻爲守,回劍招架。
李皎月趁勢發出一爪,攻道馨心口。李天目叫道::“師妹,用不着你動手,我一人對付她足矣,你且退在一旁。”
李皎月依言退到牟榮添身旁,想着如果李天目不是道馨的對手,再上前助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