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3狡詐的夜貓子
三更時分,李天目和“夜貓子”劉鯨來到巨鯨幫總舵,爲防打草驚蛇,沒走正門,越牆而入,直奔後宅,到了江海洋臥房外,劉鯨打手勢示意自己一個人進去,讓李天目在外面偷聽,李天目點了點頭。
劉鯨“噹噹噹”敲擊房門,李天目繞到房側,以牆掩身。只聽屋裡叫道:“大半夜的,這是誰呀?”
劉鯨道:“大哥,是我,老三。”
房門開處,江海洋現出身來,問道:“怎麼大半夜過來找我,這是出了什麼天大的事了?”
劉鯨道:“的確是出大事了,這兒說話不方便,還是屋裡說吧。”
江海洋道:“進來吧,把燈張上。”他爲人謹慎,見劉鯨大半夜過來,心下狐疑,倍加小心,防着劉鯨,唯恐自己張燈,遭了劉鯨的暗算,因而命其張燈。
桌上放着火刀火石和火絨,劉鯨拿起火刀火石,敲出火星,引燃了火絨,將燭臺點亮,往牀上瞅了一眼,見空無一人,笑道:“大哥,今晚沒叫嫂子們過來陪你呀?”
江海洋妻妾成羣,都各有住處,有時候他到妻妾房中過夜,也有時喊來一個相陪。
江海洋坐到牀邊,不耐煩的說:“今晚不舒服,就沒叫她們過來,你到底有什麼天大的事兒呀?趕緊說吧。”
劉鯨坐到椅子上,說道:“是這麼回事,前些天老八不是回來了嗎?我還以爲他走了呢,原來這廝一直沒走,他新近又迷上一個青樓女子,喜歡的不行,想爲其贖身,收入房中,可手頭兒不寬裕,想和大哥借幾個,又不好意思開口,求到我這兒了,讓我替他跟你張這個嘴。”
劉鯨口中的老八是巨鯨幫八當家、山東分舵舵主、“白麪鬼”方巖。
江海洋聞之不悅,叫道:“我當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呢,原來就這屁事兒呀?他孃的,老八這狗東西,整日裡不想別的,一門心思就是搞娘們兒。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那年要不是他多嘴多舌,背後譏諷星海幫,郭索那廝哪有藉口平了咱山東分舵?幸虧咱把海州擂打贏了,要不然南直隸這塊地盤也沒了。
“方巖這王八蛋給老子捅了這麼大個婁子,老子本想在收回山東之後,免了他的職務,把山東交給別人打理,將方老八趕出巨鯨幫,讓他土豆搬家滾蛋,滾的遠遠的,越遠越好,免得老子看着他來氣。
“方巖這小子給老子脫了個大光膀子,背上荊棘條,跑我這來跪門,給老子演了出負荊請罪。他孃的,這狗日的還以爲自己是廉頗呢,操,他比起廉頗老將軍可差遠了,連廉老將軍的小腳趾頭都不如,給廉老將軍提鞋都不配。
“這廝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給我磕響頭,把腦瓜皮都磕破了,流的滿臉是血,大冬天的,血都凍在臉上凍成冰碴子了,這傢伙光着板兒脊樑,凍了個屄形。
“我看他可憐,念在昔日的交情份上,覺得都是哥兒們弟兄,但能饒人就且饒人吧,凡事留一線,日後也好相見,這纔沒和他計較,對其既往不咎。
“這廝可倒好,你瞧瞧這幾年他是怎麼幹的?把着山東這麼肥的富庶大省,每年交上來的銀子,竟然還沒有湖廣多,操他媽的,提起這事兒,老子就來氣。
“這廝不務正業,把幫裡的產業打理得亂七八糟,水襠尿褲,不成樣子,玩娘們兒倒是上心,大姑娘小媳婦,叫他操老鼻子了。他孃的,我就納了悶了,就他那小身板,操那麼多娘們兒,能吃得消嗎?”
劉鯨笑道:“大哥,你這就有所不知了,老八有藥,西洋的東西,像抽菸一樣,抽過之後,別提多來勁了,一柱擎天,金槍不倒,一口氣能捅上大半個時辰,都不帶射的,能把娘們兒搞的欲仙欲死,死去活來。”
江海洋年紀大了,有些陽痿早泄,前列腺也鬧毛病,不僅發炎,還肥大增生,因而在房事方面是有心無力。一聽劉鯨這話,登時來了興致,說道:“老八還有這種好藥呢?這個王八蛋,就知道被窩裡放臭屁吃獨食,也不想着孝敬老子點兒,早知道這樣,老子一早就應該把他的分舵主拿下,叫他吃不上飯,喝西北風去,看他還指着什麼玩女人,就他個驢操樣,要是手裡沒大把的銀子,哪個婊子願意跟他?”
李天目在窗外偷聽,心想:“這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怎麼還談起春藥了?劉鯨東拉西扯,這是要幹嘛呀?”
只聽劉鯨道:“大哥息怒,老八不會辦事,有這麼好的東西,不先想着大哥,光顧着自己快活,確實是他不對,回頭我批評他,叫他把藥給大哥送來,讓大哥再現雄風。”
江海洋罵道:“放你孃的狗臭屁,什麼叫再現雄風,老子雄風猶在,用得着再現嗎?”
劉鯨輕輕打了下嘴巴,笑道:“瞧我這張臭嘴,真不會說話,小弟口不擇言,亂放狗屁,大哥可別見怪。”頓了頓又道:“說歸說,罵歸罵,老八畢竟跟了大哥這麼多年,他好不容易張一回嘴,大哥多多少少都得幫襯幾個,否則傳揚出去,豈不冷了兄弟們的心。”
江海洋是重利輕義之人,不捨得往外掏銀子,沒好氣的說:“這廝在老子手下幹了這麼多年,老子從沒虧待他,哪年的進項少了?怎麼連個青樓的婊子都贖不起?”
劉鯨道:“大哥你是不知道,老八最近走背字,大把的銀子都扔賭場裡了,有進無出,否則也不會向大哥求幫。”
江海洋罵道:“他孃的,又嫖又賭,什麼玩意兒,山東擱在這王八蛋手裡沒個好,早晚得叫他敗光了。”頓了一頓,又道:“他想借多少銀子?”
劉鯨皮笑肉不笑的說:“一百萬兩。”
江海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你說多少?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劉鯨陪笑道:“一百萬兩銀子。”
江海洋霍然而起,叫道:“什麼,一百萬兩,他孃的,這廝是吃錯藥了吧?”
劉鯨道:“大哥,你先別急,稍安勿躁,它是這麼回事,老八攥着你的短兒,他知道老二和老六是怎麼沒的,倘若你不借這筆銀子,他可什麼事兒都做得出,要是胡說八道起來,鬧得滿城風雨,事情傳到李天目耳中,你的麻煩就大了。我勸你還是借給他爲好,全當是破財免災了。”
江海洋吃了一驚,緩緩坐下,冷着臉,眯縫眼瞅着劉鯨,問道:“他都知道什麼,你學給老子聽聽。”
劉鯨道:“老八說是你開出三十萬兩銀子的賞格,指使老二聯繫殺手,要買李天目的腦袋。”
江海洋叫道:“放屁,放他孃的狗臭屁。哪有這種事?簡直是荒謬,一派胡言。”
劉鯨道:“大哥,咱都不是外人,當着小弟的面,你就別死撐着了,還是承認了吧,老二和老六死的那天,老八就躲在後窗外,他倆說了些什麼,老八聽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老二不知關東雙煞和李天目穿着連襠褲,傻啦吧唧的找關東雙煞去幹李天目,結果弄褶子了,身份敗露。
“你叫他逃往東瀛避禍,老六想着東瀛也有錦衣衛的耳目,覺着那裡不保險,勸老二去西洋,老二覺得去了西洋沒法活,想找李天目說清楚,出賣大哥保全自己,結果沒想到進來個頭戴帷帽之人,發出兩把飛刀,把他和老六都幹了。那廝走後不久,你就到了,在屋子裡挖了個坑,把老二和老六都埋了。大哥,有這把宗事兒吧?”
江海洋老奸巨猾,不好糊弄,沉吟片刻,冷笑道:“老三,老八當真還沒走嗎?”
劉鯨道:“那是自然,就是他叫我來找你的。”
“哼……”江海洋冷笑道,“老三,你糊弄誰呢?老子可不是三歲娃娃,沒那麼好騙。我敢斷言,老八早他孃的滾回山東了,你剛纔所說的這些,他全然不知。躲在老六後窗外的那個人不是老八,而是你!你拿老八做幌子,想要敲詐老子。
“你的如意算盤打得挺響,一百萬兩銀子,胃口倒是不小,這麼多銀子,你吞的下去嗎?也不怕撐死。”
劉鯨起身冷笑道:“哼……大哥就是大哥,果然聰明過人,小弟這點伎倆,叫你一眼就看穿了。不錯,此事與老八無關,是小弟親耳所聞。最近小弟手頭有點緊,想大哥幫襯幾個,咱們十幾年弟兄,我想大哥不會駁小弟這點面子吧。”
江海洋道:“哥哥是仗義疏財之人,從來不把錢財放在眼裡。兄弟一場,看在往昔的情分上,你張一回嘴不容易,哥哥豈能不給?但是,你不該要挾我,老子最恨別人要挾,也從不吃這一套,今晚你一個子兒都拿不走,還得把命留下,劉鯨,你受死吧。”從褥子下面抄出匕首,剛想撲過去捅死劉鯨,殺人滅口。
只聽劉鯨叫道:“李大俠救命呀,還不進來更待何時?”
江海洋嚇得心下一顫,暗想:“真的假的,莫非劉鯨這廝把李天目招來了?”
正想着呢,咣噹一聲,房門被踹開,李天目闖了進來,叫道:“江幫主,沒想到是你要害某家,你倒是說說,某家究竟哪裡得罪你了,因何要置某家於死地?”
江海洋甩出匕首,趁着李天目躲避之際,躥到牀上,牀靠着北牆,牆上貼着壁畫。只見江海洋向前一搶,在壁畫上撞了個洞,一頭鑽進牆裡。
李天目吃了一驚,叫道:“哪裡走!”飛身上牀,剛想從破洞鑽進去,只聽“咔吧”一聲,破洞上方正中處,垂下一根小臂粗的鋼條,插入破洞下方,攔在洞中間。
那破洞不算大,一個人鑽進去勉強尚可,被鋼條當中這一攔,再瘦小的成年人也無法鑽入。
李天目拔出藤龍劍,砍了過去,要把那根礙事的鋼條砍斷,“嘡”一聲響,藤龍劍砍在鋼條上,登時火星四濺,那鋼條的硬度不次於藤龍劍。
李天目見砍不斷,叫道:“劉三爺,這洞通向何處?”
劉鯨道:“我也不知。”拿過燭臺,往洞中一照,發現這竟是一面空心牆,牆內往西有一條密道。
李天目揮出數掌,擊打牆壁,磚土碎裂間,又開了個牆洞,鑽了進去,向劉鯨要來燭臺,用以照明,燭光照耀下,只見密道盡頭有一蓋板,用手一掀,“嗖”的一聲,蓋板下方射出一支弩箭,說時遲那時快,李天目忙向後急仰,那弩箭貼着李天目的鼻尖飛馳而過,“砰”的一聲,扎到牆上。
李天目暗叫好險,用燭臺往蓋板下一照,見下方是一條地道,深約丈許,正對着蓋板處架着一把弩槍,槍上已無弩箭,不用問,剛纔那支箭一定是這把弩槍發出的。
李天目跳下地道,劉鯨也跟了進來,二人一路找下去,發現了一間密室,室內甚爲寬敞,金銀珠寶堆積如山。
劉鯨眼前一亮,二目放光,叫道:“發財了,發財了!這都是老子的了。”此話一處,登感語失,忙改口道:“不對,這是我和李大俠兩個人的,李大俠,咱倆二一添作五,平分如何?”
李天目瞪了劉鯨一眼,剛想說:“你把某家當成什麼人了?某家又不是強盜,豈會打你們巨鯨幫的主意?”
不等他開口,劉鯨誤會了,以爲李天目要殺了自己,獨吞此間財物,嚇得頭髮根兒發麻,抹頭就跑,叫道:“李大俠饒命,我不要了,都是你的。”
李天目猜出他的心思,呸了一聲,叫道:“你以爲我是你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豈有此理。”見劉鯨跑掉了,也不去追,穿過密室,沿着地道繼續往下找,到了盡頭,發現地上又架着把弩槍,槍中無箭。
上方有一蓋板,李天目跳起來推翻蓋板,出去一看,發現身在另一面空心牆中,走出幾步,見牆上有個破洞,鑽了出去,來到另一間屋中,燭光照耀下,只見室內擺着桌案和書櫃,原來這是一間書房,與江海洋的臥室類似,那破洞同樣開在粘貼有壁畫的牆上。
李天目一路找來,不見江海洋,出了屋子,飛身上房,舉目四望,仍沒有江海洋的影蹤,心想:“這廝不知哪裡去了?他爲何要處心積慮的害我,我究竟與他有何冤仇?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