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果真如舅舅所料,錢萬貫發達了沒幾天,就又將銀子輸光,這次他臨走時對兒子說:“孩子,爹進城找你李叔叔去,你李叔叔是個活財神,爹找到他就有銀子花了,你等着爹回來。”
父親走後,錢大有又回到舅舅家。以前錢大有怕父親回來,父親一回來就把母親辛辛苦苦存的那點錢全都搶走,拿去賭輸掉。這次與以前不同,他盼着父親回來,盼着父親再發達,再給他買好吃的。
錢大有左等父親也不回來,右等父親還不回來,很是焦急,心想:“我這個爹又跑哪兒去了,他不是說去找那個姓李的叔叔嗎?肅寧縣城也不遠呀,怎麼都大半年了,還不見他回來。不行,我得找他去。”
錢大有一心要進城尋父,舅舅攔不住,於是就給他帶上幾個菜窩窩,囑咐他說:“孩子,你要是找不到你爹,趕緊回來。”
別看錢大有才十一歲,這個孩子倒是挺有闖勁,一個人進城也不怕。他離開錢家村來到肅寧縣城,這是他第一次進城,看什麼都新鮮,看什麼都覺得好玩。
肅寧縣城不算大,可也不小,想找個人哪那麼容易?更何況錢大有還是個十一歲的孩子。
沒幾天,父親沒找到,菜窩窩卻吃光了。錢大有飢腸轆轆走在街頭。人貧起盜心,他看着剛出鍋熱乎乎的大白饅頭,口水直流,心想:“要能吃一個就好了。可是沒錢,我要是跟她要一個吃,他能給嗎?夠嗆。”
賣饅頭的攤主是一個胖女人,錢大有心想:“我拿一個就跑,她這麼胖,一定跑不過我。”
他打定主意,湊了過去,趁攤主沒注意,抓起一個熱饅頭就跑。
胖女人爆叫一聲:“有人搶饅頭!”撒腿在後便追,她也不怕饅頭攤子沒人照看,讓別人順手牽羊。”
錢大有抓着熱饅頭邊跑邊吃,沒吃幾口,一個不留神絆了一跤。他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就被氣喘如牛般趕上來的胖女人按在地上。
胖女人一把從錢大有手中奪過饅頭,見上面已經被錢大有咬了幾口,扔到路邊,怒道:“小雜種,敢搶胖姐的饅頭,你是誰家的?”
錢大有道:“阿姨,我錯了,我不該搶你的饅頭,可我太餓了,我都一天多沒吃東西了。”
胖女人道:“老孃管你幾天不吃東西,你餓死了跟老孃有一文錢關係嗎?小畜生,拿錢來,想白吃老孃的饅頭,門兒也沒有。”
錢大有道:“阿姨,我沒錢。”
胖女人怒道:“沒錢,找你家大人去。”
錢大有道:“我娘病死了,我爹找不着了,我進城來就是要找我爹。”
胖女人道:“找你城裡的親戚,讓他們把饅頭錢付了。”
錢大有道:“我城裡沒有親戚,我只有一個舅舅在錢家村。”
胖女人爆叫道:“什麼,沒親戚,那老孃就送你去見官,想白吃老孃的饅頭可不行。”
見這裡有熱鬧瞧,很多人圍攏過來,其中一個漢子打趣道:“這麼小的孩子就知道胖嫂的饅頭好吃,真是不得了。胖嫂,這小兔崽子吃得是你哪邊的饅頭,左邊還是右邊?”
胖女人朝那漢子罵道:“去你孃的,少在這兒放狗屁。”
又有一人說:“胖嫂,孩子這麼小,就算了吧,得饒人處且饒人,別和一個小孩子計較。”
胖女人瞪着那人道:“你說得輕巧,你拿一文錢,老孃就把這個小兔崽子放了。”
那人道:“關我什麼事,他又不是我兒子,我憑什麼給他付賬,真是沒有的事。”說着走開了。
圍觀的人羣中,還有個背柴的孩子,那便是小李轅,他父親死了,可生活還要繼續,於是他就上山打柴到街上變賣。
小李轅見被胖女人按在地上這孩子和他年齡相仿,甚是可憐,於是從懷中掏出一個銅錢上前遞過去道:“我幫他付錢,把他放了吧。”
胖女人接過銅錢,起身對錢大有道:“小兔崽子,再有下一次,老孃把你的小鳥捏碎了,讓你沒得尿,憋死你。”說着走開。
錢大有被胖女人肥碩的身軀壓了半天,一時間都爬不起來,李轅伸手將他拉起來,道:“你怎麼偷人家饅頭呢?”
錢大有眼淚含眼圈,視線模糊,哽咽道:“我餓。”話一出口,眼淚便流了下來。
見錢大有流淚,李轅也是一陣心酸,心想:“也是個可憐人。”他的眼圈也紅了,但他卻沒有哭,他努力將淚水瞪了回去,對錢大有道:“哭什麼,你不知道男子漢流血不流淚嗎?不要哭,眼淚幫不了你。”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個菜窩窩,遞給錢大有,道:“拿去吃吧。”隨後離開。
錢大有狼吞虎嚥將菜窩窩吃下,見李轅走遠,趕緊追上去道:“你叫什麼名字?”
李轅邊走邊說:“幹嘛?”
錢大有跟在一旁說:“你幫了我,等我找到爹,我讓他把錢還你,還給你買好吃的。”
李轅道:“你爹在哪?”
錢大有沮喪的說:“不知道,我找不到他了。”
李轅道:“我不用你還錢,也不用你爹給我買好吃的,你快回家吧。”
錢大有道:“找不到我爹,我不回去,我娘病死了,我住在舅舅家。”
李轅道:“剛剛聽你說,你在城裡沒有親人,不回家怎麼辦?”
錢大有說:“我也不知道。”
來到集市,李轅找了個空位將柴從背後卸下,坐在一旁等着人來買。錢大有坐在李轅旁邊,看着地上那一小堆柴,問道:“會有人來買嗎?”
李轅道:“不知道。”
錢大有道:“如果沒人買,怎麼辦?”
李轅道:“揹回去,明天再來。”
錢大有不再說話,盤膝坐在地上,閉着眼,雙手合十。
李轅看他怪樣,不解的問:“你幹嘛?”
錢大有閉着眼說:“我在求老天爺,讓他保佑你把柴賣掉,那樣你就不用再辛苦揹回去了。”
李轅道:“老天爺是瞎的,他幫不了我。”
錢大有睜開眼緊張兮兮的說:“別瞎說,讓老天爺聽到你說他壞話,你就要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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