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天來,張簡修去北鎮撫司找吳崑山,他和吳崑山、牟英合稱錦衣衛三傑,彼此之間交情莫逆,他想找吳崑山勸說牟英。
來到北鎮撫司偵緝處不見吳崑山,一打聽才知道吳崑山還沒過來,於是張簡修又去後衙找。
吳崑山在京城沒有私宅,住在北鎮撫司後衙的宿舍,自己單獨一間正房。張簡修推開房門,提鼻子一聞,酒氣熏天,只見吳崑山躺在炕上呼呼大睡,地上倒着十幾個酒罈子。
吳崑山人睡三分醒,張簡修一進來他就知道了,問道:“老四,你怎麼跑我這狗窩來了?”
張簡修道:“昆哥,怎麼喝這麼多酒?”
吳崑山道:“喝點酒怎麼了,我也沒個女人消遣,喝點酒還不行,我喝酒惹着誰了?”
張簡修笑道:“沒說你惹着誰,就是怕你喝多了傷身。”
吳崑山沒好氣的說:“我個老光棍,喝死了拉倒。”
張簡修道:“我看你心情不太好,這是誰招惹你了?”
吳崑山道:“就你小子招惹我了,老子睡得正香,你過來攪局,擾了老子的好夢。”
張簡修不高興的說:“是我不對,那好,我走,你接着睡吧。”說罷轉身要走。
吳崑山坐起來道:“和你開個玩笑,還認真了。你找我有事吧?”
張簡修坐在炕邊,道:“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
吳崑山拎起放在炕頭的酒罈子,灌了一口,道:“沒事你能跑我這狗窩來?開什麼玩笑。有事說事,要是不說,我可睡了。”
張簡修道:“還真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吳崑山道:“何事?”
張簡修將牟英的事說出,又道:“昆哥,我想請你去勸勸牟英,促成這段姻緣。”
吳崑山將酒罈子往地上一扔,“嘡”一聲摔了個七零八落,酒水四濺,嚇了張簡修一跳,不知道吳崑山這是怎麼了?疑惑的看着他。
吳崑山起身站在炕上,怒道:“這個木頭,腦袋是讓驢踢了,還是讓門夾了,怎麼如此的糊塗。
“靜茹妹子也是瞎了眼,看上他這麼個沒有擔當的東西。老四,這件事交給我了,我去跟他說,要是他還不知好歹一意孤行,老子就揍他。”
木頭是吳崑山和張簡修對牟英的暱稱。“牟”與“木”同音,牟英的性格有幾分木訥,因此他倆才這麼稱呼他。
張簡修怕吳崑山一時衝動和牟英爭執起來把事情辦砸了,勸道:“昆哥,你和他好好說,千萬不要動怒。”
吳崑山披上衣服,下地蹬上靴子,道:“這件事你別管了,都交給我了。”說着出了屋子。
他來到牟英的辦事房,推開房門一看,屋子裡正在開會,牟英居中而坐,偵緝千戶駱思恭、守備千戶李如楨和守備副千戶鄢首峰都在。
吳崑山是偵緝副千戶,他原本也應該來開會,駱思恭派人去通知他,被他罵了出去。
見他來了,駱思恭道:“昆哥來了,快過來坐吧。”說着指了指旁邊的座位。
吳崑山道:“我不是來開會的,我有件事要和木頭說,你們都出去。”
牟英一皺眉,心想:“昆哥,你也太沒有規矩了,你不來開會也就算了,怎麼還來攪鬧呢?什麼大不了的事這麼急,不能等開完會再說。”
他不好意思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訓斥吳崑山,和顏悅色的說:“昆哥,你的事先等等,開完會咱們再說。”
吳崑山道:“不行,等不了,非要現在說不可。”
李如楨看不過眼,說道:“昆哥,正開會呢,別胡鬧。”
吳崑山瞪大兩個牛眼珠子對李如楨怒道:“李老三,我和木頭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你再要放狗屁,老子可不客氣了。”
李如楨行三,因而吳崑山稱其爲李老三,他的父親就是赫赫有名的遼東之虎李成樑,此人與戚繼光齊名,東南戚繼光,東北李成樑,他二人是萬曆年間大明帝國最傑出的兩位軍事將領。
李成樑鎮守遼東邊塞近三十年,屢破強敵,力壓北方各遊牧民族,拓疆千里,使遼東成爲大明帝國東北方一道堅固的屏障。
李如楨的大哥李如鬆也是一位傑出的將領,他在大明抗倭援高戰爭中擔任主帥,打得倭寇望風而逃,被萬曆皇帝冊封爲平倭大將軍。
聽吳崑山罵自己,李如楨可不幹了,起身叫道:“姓吳的,你竟敢辱罵長官,你這個副千戶是不是不想幹了?”
吳崑山怒道:“去他孃的副千戶,老子早不想幹了,今天老子就罵你了,你能怎樣?”
李如楨拔出腰間懸掛着的繡春刀,怒道:“老子宰了你。”說着就要上前和吳崑山動手。
牟英猛地一拍桌案,怒道:“住手,昆哥你太過分了,你先出去,有什麼事,咱們開完會再說。”
駱思恭拉着吳崑山往外走,道:“崑山,別讓老大難做,會也開得差不多了,你稍微再等一會兒,天大的事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吳崑山見牟英氣得雙眉緊鎖,臉色鐵青,也覺得自己有點過了,於是“哼”了一聲隨駱思恭出了屋子。
牟英也沒心思再開會,沒好氣的說:“散了吧,今天的會就開到這。”
李如楨還不肯罷休,對牟英道:“大哥,這吳崑山如此胡鬧,你可不能就這麼算了,一定要懲治於他。”
牟英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李如楨出了屋子,見吳崑山站在院中,瞪了吳崑山一眼,負氣而去。
牟英來到門口,對吳崑山道:“昆哥,有什麼話進來講吧。”隨後回到座位。
吳崑山進屋,站到牟英對面道:“木頭,我聽說你想和靜茹妹子斷了,有沒有這回事?”
牟英道:“你聽四哥說得吧,不錯,我是有這個想法。”
吳崑山道:“就因爲她爹是張居正?”
牟英微微點頭。
吳崑山怒道:“你腦袋瓜子是不是讓驢踢了?”
牟英一嘬牙花子,不滿的說:“你這叫什麼話。”
吳崑山道:“什麼話?大實話。你腦袋就是讓驢踢了,否則怎麼會幹出這種混蛋事,靜茹妹子多好一個姑娘,她能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就偷着樂吧。沒想到你還不知道珍惜,你真是混蛋加三級,超級大混蛋。”
牟英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吳崑山道:“你要不是我兄弟,我會管你的閒事?木頭,聽我一句勸,珍惜吧,如果師妹能像靜茹妹子對你那樣對我就好了,可惜她的心另有所屬。你不知道吧,她馬上就要嫁人了,我現在死的心都有。”他說這話時很是傷感。
吳崑山一直喜歡着小師妹葉紅,可葉紅對他一點想法都沒有,葉紅鐘情於吳崑山的三師弟孫繼槎。
吳崑山的武功不在孫繼槎之下,但葉紅找郎君不看武功,只看相貌。
吳崑山天生一頭赤發,紅似火。額頭凸出,大圓眼,龍鼻闊口,很像是年畫中的龍王爺,因而江湖人稱赤發龍神。
孫繼槎貌似蘭陵王,不僅俊美,而且英武,被稱爲玉面神君,是萬曆初年江湖上第一美男子。
吳崑山的相貌不如孫繼槎,他和孫繼槎站在一起都自慚形愧。
牟英見吳崑山失戀,心裡挺不是滋味,一腔怒火盡散,心想:“如果靜茹要出嫁,郎君不是我,我會作何感想?我恐怕也會連死的心都有。不行,我不能將靜茹拱手讓與他人。”
他打定主意,起身道:“昆哥,多虧你把我罵醒了,我現在才知道我不能沒有靜茹,我一定會娶她。”
吳崑山道:“想明白了?”
牟英微微點頭道:“想明白了。”
吳崑山道:“想明白就好,走,陪我喝酒去。”
牟英道:“現在是辦公時間,怎麼能跑出去喝酒。晚上的,晚上我去找你。”
吳崑山道:“那咱說定了,晚上你陪我痛飲三百壇,咱們不醉不歸。”說着轉身離開。
牟英心想:“別說三百壇,三十壇我都頂不住。我可喝不過他,晚上得把思恭他們都叫上才行,否則非被他喝趴下不可。”
到了晚上,牟英在酒館訂了個包廂,吳崑山、駱思恭、鄢首峰陸續來到。
李如楨推門一看,見吳崑山在場,轉身要走。
吳崑山趕忙上去拉住李如楨,笑道:“老三,還生哥哥的氣呢?上午是哥哥不對,老弟你多包涵,你要是不解氣,就抽哥哥大嘴巴子,哥哥任你打,絕不還手。”
他這麼一說,李如楨挺不好意思,說道:“哥哥言重了,上午的事小弟也有錯,不能全怪哥哥。”
駱思恭上前道:“都是自家兄弟,過去的事情別再提了,坐下喝酒。”
他們推杯換盞喝了一會兒,吳崑山見張簡修還不到,問牟英道:“木頭,你沒叫老四呀?”
牟英道:“我告訴他了,他說晚上會過來。”
正在這時,張簡修推門走了進來。
駱思恭對張簡修笑道:“說曹操,曹操到。昆哥剛唸叨你怎麼還沒來,你就到了。”
吳崑山道:“老四,你來晚了,得自罰三碗。”
張簡修落座笑道:“好,我自罰三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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