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林參謀請到我這兒來,我有份外文資料請她給譯一下。”趙浩宇對警衛員低語一句,上了自己的越野車,不一會兒,林若蘭小跑着過來,趙浩宇笑呵呵的道:“上車,我要請教點事兒。”
林若蘭猶豫片刻,卡車已經陸續開動了,不少人坐在車上盯着她看,她只得趕快拉開車門,鑽入車內。
一號場站是一處軍用機場,地處山區。卡車在並不平整的土路上開得風馳電掣,車廂裡的軍官們被顛得頭昏眼花,有不少人已經開始說起刻薄話:“還是人家師長夫人日子好過,連政委都要優先照顧她,什麼時候也輪着照顧一次咱們呀?”
“人家命好,人長得漂亮,自然比咱們少奮鬥二十年!唉,人比人氣死人哪!”
“天知道她那些戰功是怎麼得來的?說不定啊,是把別人的功勞頂掉了,這些當官的,什麼事兒幹不出來?”
卡車司機拼盡全力也未能在指定時間內到達,9時40分,車隊駛入一號場站,卻沒有看到等候在跑道上的軍用運輸機。
金昊命令部隊下車整隊,空中突然傳來直升機發動機的隆隆轟鳴聲,五架武直十在操場上空盤旋一圈之後,緩緩降落。
不等旋翼停止轉動,機艙門已經打開,程明軒等總部首長,以及各大軍區司令員跳下直升飛機,在他們身後,還有一大羣參謀手裡拿着記錄成績的冊子。
程明軒臉若冰霜的掃視着k師全體軍官,他揮手製止金昊的報告,淡然說道:“總部昨夜臨時決定,對部分部隊進行突然拉動演練,你們師是抽籤選中的。演練的結果是:空降k師不合格!”他走到隊列前方,看着丟盔棄甲、狼狽萬狀的軍官們,語氣中微帶慍怒:“如果這是一次真正的戰爭,那麼現在——你們已經全體陣亡了!”
k師軍官們在他嚴厲目光的逼視下低垂下頭,有些人在喃喃低語:“我們是文職軍官,在和平時期……”
“誰告訴你們和平時期就沒有戰爭?世界上沒有永遠的和平,軍人的腦中更不應該有和平二字!”程明軒是偵察兵出身,一看脣形就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他伸手一指帶頭低聲嘟囔的幾個人:“你們是文職軍官,但子彈沒有長眼,不會繞着你飛!現在不好好訓練,戰爭來臨第一個死的人就是你!低頭看看你們身上穿的是什麼,這身軍裝代表着國家人民賦予你的責任和使命,一名軍人必須擔負起的責任和使命!”他的語氣越來越嚴厲:“如果接受不了,可以打報告退役!沒有人會去挽留一個沒有使命感的軍人!”
他吐出一口粗氣,環顧着他面前的隊伍,突然喊道:“林若蘭,出列!到我這裡來!”
林若蘭有些詫異,不明白此刻叫她出列是爲了什麼,她向金昊投去疑問的一瞥,後者只是緩慢的眨了一下眼睛,示意她服從命令。她只得快步走到隊列前,面向隊伍立正站好。
程明軒指着她大聲說道:“她也是文職軍官,有總部特批的免訓命令,但是你們仔細看看,她的緊急拉動裝備是最合格的!也許有人會覺得奇怪,她爲什麼可以免訓,那我就明確告訴你,她從來沒有受過特種兵訓練,但她有着特種兵才具備的頑強意志與堅定信念!在殘酷的戰場上面對兇殘的敵人,她沒有一絲膽怯與退縮。在身負重傷、生命垂危的情況下,爲國家完整帶回兩份4a級絕密軍事情報!假如你們中間哪個人認爲自己有比她更大的功勞,說出來,我也可以給你簽署免訓命令!”
一些不太服氣的參謀、幹事深深的垂下頭,幾乎已經快要把頭埋進褲襠裡。
程明軒的語氣慢慢變得緩和:“曾經有一位指揮員對我說:‘天空是被傘兵的血染紅的!’同志們,我聽了這話夜不能寐呀!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傘兵的綜合素質、戰術素養將決定你們的生死存亡!”
他轉頭面對肅立着的k師全體指揮官,厲聲說道:“必須嚴格訓練,訓練成績不合格要參加補訓,還不合格的,立即撤下去待崗!如果到年終考覈時仍不能合格,勒令退役!”他凌厲的眼鋒向衆人一掃,語氣低沉而果斷:“任何人不得怙息!”
說完,他一擺手,轉身走向直升飛機,在艙門邊,他突然駐足回首與金昊默默對視片刻,雙目如電如劍,充滿無比的威勢。金昊猛然發現,他鬢角皆白,臉上的皺紋也彷彿突然增加了許多,只有那雄壯的肩背依舊如山嶽挺拔巍峨,不可摧毀。
g軍區司令員面上無光,惡狠狠的瞪了k師指揮員們一眼,一甩手跟着程明軒上了飛機。
金昊目送直升飛機遠去,這才緩緩轉回頭,他與趙浩宇交換了一個眼神,走到指揮位置,對林若蘭低聲道:“入列吧。”
待林若蘭回到自己的位置,金昊看着垂頭喪氣的軍官們,不緊不慢的道:“沒有帶單兵口糧和急救藥包的向前一步走!”
“啪!”除了八個軍官,其他人全部向前跨了一步。
林若蘭看看與她一起留在後面的七名軍官,除了雷鳴以外,其他六個人,是作戰科年輕的參謀們。
金昊又下一道命令:“水壺裡沒有水的向前一步走!”
“啪!”又是隻剩下這八個人。
“很好,除了兩位上過真正戰場,負過重任的軍人,還有六名剛從軍校畢業的學生。其他的人,你們就象一羣完全沒有受過訓練的老百姓!”金昊看着一羣垂首無語的軍官,突然露出充滿惡意的微笑:“我對你們這種甘當炮灰的精神萬分欽佩,但爲了能讓你們在戰爭中發揮一點軍人的作用,我決定幫你們長長記性!”他一指裝備齊全的八人:“你們八個,登車!其他人向右——轉!目標師部,跑步——走!”
軍官們不敢再發牢騷,撒腿就跑,其中有些人甚至還穿着鋥亮的皮鞋,山路上立刻響起一陣雜亂的“噼哩啪啦”聲。
金昊捏緊拳頭看着這羣殘兵敗將,他憤然轉回頭向他身後默默佇立的師首長們問道:“咱們是空降兵,空降部隊是首發部隊!告訴我,這樣的部隊如何做到首戰必勝?!”
副師長們默不作聲,過了許久,在金昊逼人的目光下,張嶽的嘴脣微微動了一下,“不過是場演習……”
“演習就是實戰,必須務實!”趙浩宇很嚴肅的板起了臉,“我們絕對不能再繼續帶着部隊混日子了,指揮員態度不端正,在戰場上流的就是士兵的血!”
“師長和政委說得對,這樣被人看不起的日子太難受了,不瞞大家說,我今天都覺得沒臉見人!”樑天翊低了半晌頭,這時態度非常堅決的道:“師長,你發話吧,這支部隊的確需要狠狠抓一抓!”
張嶽無言,嚴耀武與郭凱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師長,要怎麼做,你說吧!”
“好!”金昊目光炯炯有神的環顧他的部下:“那就停止內鬥,團結起來!從今往後,軍區所有大考覈大比武,我們全要爭第一!我宣佈:從今天開始,師部全體文職幹部,除各科室每天必要的值班人員,其他人全部停止休假,到訓練場參加輪訓,誰能留任、誰該淘汰,不看人情不講關係,一律以考覈成績爲準!”
許明亮嘴裡叼着一根草棍,悠閒的枕着一隻胳膊,躺在草地上,斜睨着不遠處正在訓練場上奔忙的士兵。
一陣匆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程小鵬三蹦兩跳跑到他身邊,一屁股坐在草叢裡,不滿意的說道:“你搞什麼鬼?大清早的就躺在這兒,我發覺你自從離開獵豹大隊,已經變得越來越懶了。”
許明亮噗哧一笑,“你懂個屁,對他們來說你是外人,一個軍銜並不高的外人瞪大了挑剔的眼睛盯着他們訓練,只會引來不必要的反感。”
“我引起反感?象你這樣悠哉悠哉的躺在草地上,什麼也不幹,倒是沒人會反感你,可咱們的任務呢?今天可是最後一天,咱們回去怎麼跟金大交待?”程小鵬忍不住衝他嚷嚷起來。
有幾名三團士兵已經開始向這個角落行注目禮了,許明亮嘆了口氣,不太情願的坐起身,一伸手把程小鵬的帽子往臉上一拽:“你喊什麼喊?我問你,這些天你滿團亂竄,累得夠嗆,都看出點什麼名堂?”
“這個團的幹部骨幹們很賣力氣,軍事理論與業務技能均已達到職務標準,士兵基本功也打得紮實,但真正出類拔粹者不多,我想了兩天也想不明白這是爲什麼?”程小鵬推開軍帽,眯着眼睛看着訓練場,在初夏灼熱的陽光下,訓練場上的士兵顯得有些無精打彩。
許明亮輕輕一笑:“這有什麼想不明白的?戰士沒有奮鬥目標,在訓練場上自然沒有力氣,更何況連排級幹部領導能力不強,團長就算累死,也無法激起戰士們的訓練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