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薛康,還倒在地上,消化着步錚最後的警告。
他顫慄着右手,撿起身旁的那個紙團,打開之後,竟然是自己剛剛開出的支票。
正如步錚所說,錢不是萬能的,至少誘惑不了步錚!
薛康的身體漸漸停止了顫動,雙手緩緩攥緊,青筋凸起,面孔扭曲,無比猙獰地仰天大吼道:“此仇不報,誓不爲人!”
說完,便見他立即起身,看着不遠處的兩個保鏢,眼中閃過一絲恨意,低喝一聲“廢物”,然後便大步向着奔馳走去,兩保鏢面孔通紅,也立即起身,一個上車,另一個打開車門。
三人上車後,隨着發動機的轟鳴,奔馳離開了此地,向着趙家大院奔去。
步錚開着車,一想到剛剛薛康的舉動,禁不住嘀咕道:“白癡!”
車行了一公里後,再次停在了路邊,這一次,步錚沒有下車,只是打開了車門,看了看遠方和公路兩側。
隨即,他的眉頭皺了起來,看了看前方,除了自己的皮卡之外,根本沒有其他車,甚至連車的聲音也沒有,這讓他有些不解。
但是,很快他的面色變了,眼睛側視,看了看道路一旁的山林和另一旁的田野,眉頭蹙成了“川”字,也不多想,立即上了車,疾馳離開。
半晌之後,他來到了東湖公園,將車停在停車場,便衝進了公園之內,往着人少的地方奔去。
此時的湖心亭,並非像想象中的那樣,人滿爲患,而是顯得非常冷寂。
整個人工湖周圍,也只有零星的幾道人影,在樹蔭下挽手座談。
步錚進了湖心亭,坐在冰冷的漢白玉石欄上,點燃了一隻煙,悠然地吸着,眼睛卻看着不遠處的水面,偶爾有湖魚翻騰,驚起陣陣漣漪。
半晌後,一道人影出現在了湖邊,站在通往湖心亭的走廊口,似有所徘徊,不敢靠近。
這人只有一米七多一點的身高,穿着一身運動服,樣貌極其普通,膚色黝黑,寸頭,雙目極其有神。
遠遠地看着步錚,他似乎無法控制起伏的胸腔,只能將鼻息變得幽長,慢慢地是自己平靜下來。
佇立半晌,他最終還是擡起了腳步,踏入了走廊,向着步錚走去,在走進亭子的一剎那,他停下了腳步,整個人輕微地顫抖着,氣息瞬間紊亂了,彷彿一陣風襲來,他都能被吹倒。
“你來了!”
步錚沒有看這人,只是輕輕地吸了一口煙,眼睛未曾離開湖面,那裡有兩條湖魚嬉戲,似是十分有趣,深深地吸引着步錚的眼球。
“嗯!”那人緩緩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欣喜,待氣息平穩之後,他才道:“好久不見了,冥狼!”
步錚依舊沒有動,眼睛雖然盯着湖面,但眼神卻彷彿沉湎於過去的某個片段,等回過神來,卻掛上了淡淡的憂愁,輕聲道:“冥狼?已經不是了!我是步錚!”
“哎!”來人嘆了一口氣,看着步錚的背影,似乎有些無奈和失望,道:“不管你現在是誰,但在曾經,你就是冥狼,不可否認!”
“過去!就讓它過去吧,提它作甚!我現在只是繁華都市中的一個平頭老百姓!”步錚再次吸了一口煙,吐出一個菸圈,回過頭來,看着來人,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道:“好久不見,指導員!”
“指導員……還好你沒有忘記我!”來人先是一愣神,隨即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道:“你這幾年,過得還好吧?”
這人便是步錚在陸都軍區時的指導員崔佑誠,還是他在突擊隊時的教官,教他們追蹤和化妝滲透。
聽到崔佑誠的話,步錚點點頭,笑着道:“挺好的!”
“我聽說你被關在了一個地方!”崔佑誠眉頭微蹙,試問道。
步錚點點頭,道:“那地方不錯,很安全,還很有趣!”
說完之後,兩人暫時沉默了,一個陷入了回憶,一個則是進入了沉思。
幾十秒之後,崔佑誠道:“我知道,你這些年過得很不如意!不然,也不會到了這步境地!想過回去嗎?”
“回去?”步錚一愣,似乎又進入了另一番場景的回憶,數息之後纔開口道:“能回去嗎?如果歷史可以倒轉,我或許會考慮一下!”
“哪怕是不能回到以前,你也應該看看老朋友!”崔佑誠也看向了湖面,嘆道:“自從你走後,他們都變得沉默寡言了,生活也單調了許多,可以休息娛樂的時間,卻成了他們苦練的時間,他們爭分奪秒地苦練,爲的就是追上你的腳步,填補你走後的空白!”
步錚沒有說話,慢慢地抽着煙,靜靜地聽着。
“六年的時間,滄海桑田,很多事情都變了!”崔佑誠慨嘆一聲,道:“有人犧牲了!有人受傷退伍了!有人還在那個崗位,但是,他們已經不再年輕!”
步錚一聽到有人犧牲了,眼睛瞬間眯起,冷冷地道:“誰走了?”
“鬼狼和恐狼!”
瞬間,步錚眼前浮現出來兩道身影,一道瘦小靈活,如幽靈鬼魅一般,另一道高大威猛,暴力兇悍。
曾幾何時,這兩道身影還時常出現在步錚的記憶中,那一個個鏡頭,那一幅幅畫面,彷彿是昨天發生,熟悉的人,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記憶。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但是,這一切,又是那麼殘酷,踏上這條路,他們最終還是走到了這個境地,只是,來的有些早,有些突兀,這讓步錚一時間無法緩過神來。
“怎麼死的?”步錚的神色極其冰冷,聲音乾澀,一口氣將半支菸吸完,踩滅了菸頭。
“兩年了!再一次任務中被殺!鬼狼是被狙殺的,胸口兩槍,背後一槍,其中兩槍穿過了心臟!”
“而恐狼,則是爲了掩護其他人離開,獨自一人擋住了敵人,身中十三槍,其中有五槍是致命的,但他卻撐着殺了對方三人,最後被人用刀切斷了喉管,因爲他臨走的時候,兄弟們聽到了他的笑聲!”
步錚的神色很不好看,他的氣息似乎已經有些紊亂了,拳頭緊緊握着,眼睛裡出現了淡淡的血絲,他看着遠處的高山,道:“誰幹的?”
“墨西哥毒梟和殺手組織!”
“仇報了嗎?”步錚的聲音有些沙啞,拳頭的關節在“咯咯”地響着。
崔佑誠搖搖頭,道:“主犯還活着,至於那些殺手,找不到了,只知道其中兩人是撒旦和熾天使!”
“撒旦?熾天使?”步錚聞言一愣,撒旦他當然知道,不久前就死在神秘人手中,至於熾天使,步錚也不陌生,他們曾經有交過手,這人帶着面具,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但是步錚卻見過,因爲步錚當時一槍擊飛了此人的面具,並且在其臉上留下了清晰的疤痕,當時直接嚇跑了此人。相必熾天使對冥狼是既忌憚,又怨恨。
撒旦已死,這段仇也無法報了,但是熾天使和其他人,步錚卻是不會放過的。
崔佑誠很快發現了步錚的異狀,本以爲是步錚傷心和憤怒,但此時,明顯感覺到了一股殺意。
“既然你已經離開了,就不要管這件事了!這仇,自然有戰友去報!”崔佑誠道。
步錚不語,聲音有些乾澀,道:“他們葬在哪裡?”
“鬼狼葬在軍區公墓,至於恐狼,依照他家人的囑咐,灑在了大草原上!”崔佑誠嘆道,“恐狼以前說過,若是戰死了,請讓他的屍體迴歸自然!”
步錚輕輕地點點頭,道:“知道了!”
說完之後,他也無奈地嘆了一聲,道:“急着回去嗎?”
崔佑誠點點頭,道:“新人的訓練不能停,我們的戰友犧牲了,但他們的魂還在,必將與我們並肩作戰!”
“好!”步錚大喝一聲,點點頭,道:“你走吧!”
崔佑誠嘆了一口氣,道:“有事打電話給我,號碼沒變過!”
說完,便立即轉身,走出了湖心亭,消失在了東湖公園。
而步錚,則是倚欄而坐,看着秋水枯山,心裡的憂傷無法掩飾。
“兄弟,走好!這仇我會替你們報的!”
看着深沉如墨的湖水,步錚低喃了一句,便大步離開了湖心亭。
這一夜,很多人在燈火闌珊處傾瀉喜怒哀樂!
這一夜,不少人無法入眠,在紙迷金醉裡,盡情宣泄!
這一夜,步錚空着肚子,肚子一人在濱河邊借酒消愁,喝了十斤白酒!
這一夜,一個男人哭了,如同失去了最心愛的玩具的孩童,無比的憂傷。
這一夜,幾個女人失眠了,他們遠遠地看着那個人哭泣,卻不敢靠近,有的人,看着別人哭,她也就哭了!
後半夜,三個女人艱難地將步錚從冰冷的河畔帶回東湖小區,將這個滿身酒氣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溫暖的被窩裡,並替他擦身。
事後,他們並沒有急着離開,而是守着這個人,一直到天亮。
步錚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午時分了,是調皮的妮妮不停地用頭髮撩他的鼻孔,他才被喚醒。
醒來之後,整個人覺得全身痠軟無力,彷彿虛脫一般,腦袋暈乎乎的,非常難受。
“叔叔太懶了,竟然睡了這就久,羞死了!”妮妮趴在牀頭,撲閃着大眼睛,奚落着步錚。
步錚一時間滿頭黑線,昨天夜裡發生的事情,有些模糊,他只知道自己喝酒了,在河畔,但是,其他的,彷彿封印了一般,沒有一絲印象。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小區的,而且還躺在溫暖的被窩裡,他料想自己應該是滿身酒氣的,但不知此時爲何與記憶中相悖。
“咚咚咚!”
就在步錚糾結自己昨夜發生的事情的時候,外面傳來了清晰的敲門聲,聲音很大,有些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