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方相互講述了仰慕之情,欽察汗表情平和地說道:“昊天陛下,我們雙方這次會晤,爲的是消除雙方之間的誤會。你有話但說無妨,我們洗耳恭聽。”
“大汗有言,昊某敢不從命?”昊天哈哈笑道:“大汗,我昊天說話向來喜歡爽快,也就不拐彎抹角。嘉峪關的事情我們就不說了,當初雙方本來就處於敵對狀態,你欽察汗攻破嘉峪關,算是你的本事。黛絲兒管轄安西路時期,對我神州百姓也算照顧。後來都方也死在了嘉峪關中。這件事情算是扯平了,你看怎樣?”
欽察汗點頭道:“正該如此。現在,應該是亂石荒原的事情了。”說到這裡,錫爾江流和處兒都屯臉上同時浮起一抹苦笑。當時率軍突襲河套的三個長老,望加鬆和嘆噠已經戰死,三個大將軍中南井池和梟其幫也已經戰死,就只剩下他們兩人。想到柔然當年的盛況,兩人頓時後悔莫及。
昊天沉聲說道:“不錯,這是個始終無法繞過的問題。大汗,我們河套將領,的對你的人品相當的敬仰,但亂石荒原之戰,我們實在無法釋懷。退一步說,就算我們這些當將領的能夠理解你的苦衷,可下面的將士們並不會這樣認爲。因此,大汗你需要給我們一個交代。”
“說的具體一些。”
“當日偷襲了我們的柔然將士,必須付出應有的代價!”昊天斬釘截鐵地說道。
欽察汗沉默了一下,突然大笑起來,昊天等人都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爲何發笑。
良久,欽察汗這才說道:“看來諸位確實很給我欽察面子。其他人要是如此冒犯了你昊天的威嚴,你定是亡國滅族。不過昊天陛下居然只是讓我們交出這些參與了當日一戰的將士就是。”
昊天平淡地說道:“大汗,人已經死的夠多了,如果是你親自下令他們出擊,那我們同樣不會這樣善罷甘休。但是,這既然只是你部下的私人行爲,那我們自然不能將這個罪名扣在你的頭上。自始至終,欽察汗你都是堅決的履行了當初的承諾。”
欽察汗又是一笑:“昊天陛下,我欽察麾下還有三十萬騎兵,鐵鷹秋明已經被你滅掉,如果我欽察決意和你們周旋到底,那又如何?”
“天下第一流的百戰名將,廣闊無垠的戰略縱深,來去如風的柔然鐵騎,加上對地理環境的熟悉。”昊天緩緩說道:“要想在如此廣闊的大草原上將柔然滅族,並非沒有可能。我們神州百萬大軍齊出,西線從烏拉爾河向東,南線從死亡之海北上,東線從玉門關出兵。每路大軍的兵力都在三十萬上下,其中配備十萬精銳騎兵,那最多一年,必定能夠將柔然合圍。”
“你們需要付出多大代價?”欽察汗傲然問道。
“二十萬。”昊天想了想說道。
所有的人都不明白欽察汗這是什麼意思,倒是昊天有些了悟了,看着欽察汗的時候,臉上滿是尊敬。
“昊天陛下,我欽察不是怕死,也同樣是鐵骨錚錚的漢子。其實你的估計太保守了,如果我們不屑一切代價的反撲,至少能夠給你們造成三十萬的傷害。但是,我們付出的代價便是滅族!我們柔然,並不是一個邊荒蠻夷,我們柔然民族比你們神州任何一個王朝的歷史都要悠久。從你們的君臨天下王朝開始,我們就活躍在這塊富饒美麗的大草原上。曾經強大不可一世的匈奴帝國、突厥帝國、鮮卑帝國以及室蒙帝國紛紛覆滅,可是我們柔然從來不曾斷絕。在大草原風雲動盪的那段時間,被滅絕的民族不計其數。可是我們柔然一一挺了過來,我們的先輩披荊斬棘,克服了重重難以想象的艱辛和困難,最終爲柔然的強大奠定了基礎。在我欽察汗的手中,柔然達到了從未有過的盛況。”
昊天緩緩點頭。如果不是因爲錫爾江流等人的愚蠢行爲,那麼柔然隨時能夠集中的精銳騎兵都能夠達到令人恐怖的六十萬,即便是河套,也不敢輕易招惹這個草原霸主。而以雙方的關係,柔然完全可以向西擴張,在河套的支持下,將整個西大陸劃爲自己的地盤。與神州一起,各自稱霸東西兩方。
可是錫爾江流等人在亂石荒原的戰敗,四十萬大軍幾乎損失殆盡,並且招惹了河套這個不應該招惹的強大敵人。
欽察汗轉過身子,拍着自己兒子稚嫩的肩膀,對着身後衆人大聲說道:“諸位,我們柔然有今日之盛,並非我欽察一人之力,而且千百年來無數先輩的努力。我們的先輩爲了民族的振興,付出了太多太多的代價。不管是誰,只要他是爲我柔然的壯大而戰死沙場的,都是英雄,都是我們的榜樣。即便是望加鬆長老和南井池將軍等人也是一樣。死了的人已經隨風飄逝,他們死得其所。但是活着的人,還負有義務。不管面臨着怎樣的恥辱和艱難,都必須堅持下去,因爲在你們的身上,不僅僅有着你們家人的希望,還有這千百年來無數先輩的寄託。”
只給河套衆人留下了一個寬厚的背影,還在不斷抽搐的背影,但在這一瞬間,所有人都覺得他的背影是如此的厚重凝滯,是如此的高大魁梧。
“各位,我們柔然子民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我們不是怕了誰,只是因爲我們背信棄義,違背了我們的承諾,所以我們應該受到應有的懲罰,我們必須爲自己的錯誤行爲付出代價!”欽察汗大聲喝道:“當日參加了錫爾江流長老等人率領的軍事行動的人,全部站出來!”
沒有任何的猶豫,凡是當日有份的柔然騎兵全部翻身下馬走出隊列,然後在錫爾江流和處兒都屯的指揮下排成幾個方陣。
“昊天大帝,所有的人都在這裡了。”欽察汗轉身說道:“要不要清點一下?”
昊天沒有懷疑的道:“不用,我們相信大汗你,也相信柔然子民。”
想到自己立刻要下令將這些鐵骨錚錚的漢子處死,昊天自己就有些難過,不僅僅是他,便是血殺等人的臉上都浮起一抹痛苦。可是他們不得不這樣做,因爲他們必須給麾下的數十萬將士一個交代。泱泱天朝的尊嚴,也不容任何人侵犯。
欽察汗抱起自己的兒子,大聲說道:“旭兀,你看見了嗎,這些都是我們柔然鐵骨錚錚的男兒,正是因爲有他們的存在,我們柔然才能夠一步一步的走向強大。但是,他們今天必須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包括你的舅爺在內也是一樣!”
偏過腦袋,欽察汗對着昊天道:“陛下,你準備將易北河以東的奧布斯堡故地賜給我族?”
昊天苦笑道:“本來是想敲詐你們一筆,不過現在看來,似乎沒有這個必要。”
“那就算是我們給你購買好了,我們柔然男兒,也不喜歡欠別人的人情。這樣,我們支付你們一百五十萬兩黃金,加上二十萬匹戰馬,五十萬頭牛羊。”欽察汗沉聲說道。
昊天點頭道:“既然大汗堅持,那我們也不勉強。”
欽察汗側過身子看着黛絲兒,黛絲兒哇的一聲就大哭了起來:“哥!”
“不要哭,都已經嫁人,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怎麼還像以前一樣?記住,好好地跟着奉敬,我相信他一定會給你夢寐以求的幸福。”欽察汗細心地擦拭着黛絲兒臉上的淚珠,當年宗花大可汗死於政變,黛絲兒還在襁褓之中,欽察汗歷盡艱辛,好不容易帶着黛絲兒逃了出來。可以說,欽察汗在黛絲兒的心中,一直扮演着半個父親的角色。
“我的子民們,我,欽察,這是最後一次向你們講話!你們所有人都記住,神州,不是我們的敵人,雖然我們之間有過戰爭有過殺戮,不過,那只是一場誤會,現在,是糾正這個誤會的時候了。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麼事情,都已經徹底的過去,從今以後,我們要和神州子民和平相處!”欽察汗轉過身子,大聲喝道:“從今以後,旭兀烈,就是你們新的可汗,丹吐司哥、稱內純兩位長老和坎普、察木合、哲木、嘆森、都圖朵,他們七人將以輔政大臣的身份,輔佐旭兀烈成爲部落之主。在旭兀烈未滿十六歲之前,他們的命令,就是柔然的最高王命!”
“今天的一切,都是我們柔然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我們柔然子民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兒。背叛了自己的諾言,就應該受到相應的處罰。這件事情不能怪神州,因此,任何人不得以此爲藉口,以後以任何手段尋找神州王朝報仇!”
昊天爲之動容,奉敬的臉也繃緊了,他總算明白,爲何黛絲兒會哭得這麼傷心,因爲她早就知道,欽察汗已經存下了死志。
“大汗,你這又是何必了?”昊天連忙說道。
“我欽察,向來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況且,身爲柔然的王者,卻將自己的子民交出,無論如何都是不可原諒的事情。昊天大帝,各位,我欽察對各位也是相當的敬佩,也不恨各位,只是身爲王者,許多事情我們無從選擇。就算你們今天放過這些將士,我欽察也會鬱郁終生。”欽察汗大聲說道:“草原上的男兒,向來是恩怨分明。”
說完,欽察汗對着身後的三萬餘士兵說道:“各位,你們不用擔心,這一路上有我欽察作伴,大家絕對不會孤單!你們的大汗,絕對不會丟下你們!”
數萬將士鴉雀無聲,不過眼淚卻靜靜地流淌下來。而坎普和丹吐司哥等人,早已經泣不成聲。
欽察抱起自己的兒子,笑着說道:“旭兀,父王犯了錯誤,因此必須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大草原上的男兒有着自己獨特的尊嚴,我們寧可死,也不能辱沒了自己的尊嚴和諾言。記住,這些人,他們不是你父王的仇人,他們是你父王的朋友,只可惜我們走錯了道路。”
旭兀烈不愧爲欽察汗的兒子,雖然眼中飽含着淚水,但依然咬着牙說道:“父王,我明白!”
“父王走後,你要好好聽丹吐司哥他們的話,他們都是你父王的忠實部下,絕對不會有任何的異心。”
丹吐司哥等人連忙雙膝跪下,抽出佩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割出一道血痕,以自己的鮮血發誓誓死效忠旭兀烈。草原上的男兒最重承諾,尤其是這樣的血誓,更是不用任何的背叛。
“唉,你們幾個也真是的。”欽察汗搖了搖頭,溫和地說道:“旭兀,我們柔然的天地無比廣闊。去西方吧,那裡有大量的蠻荒之地等着我們去征服。記住,千萬不要以武力的方式越過額爾齊斯。父王此生最大的夢想就是向西擴展,成爲和神州平分秋色的西方霸主。不過這個夢想註定無法完成,父王相信,在你的手中,一定可以實現。父王不在之後,你一定要堅強,父王相信你,因爲你是我最驕傲的兒子!”
旭兀烈堅定地說道:“父王放心,旭兀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欽察汗滿意的一笑,站起身子,看着滿頭白髮的昊天,笑着說道:“昊天大帝,我欽察先走一步了!”
“哥!”黛絲兒泣不成聲,一把抓住欽察汗的肩膀,大聲叫道。
欽察汗臉上浮起一抹苦笑,對着奉敬說道:“妹夫,還是稱呼你奉帥習慣一些。我欽察就只有這麼一個妹妹,以後你多擔待一些,我欽察感激不盡!”
奉敬沉聲道:“大汗請放心,黛絲兒一定會很幸福的,這是我對我大姐的保證,也是對你的承諾!”
欽察笑笑,拉着旭兀烈的手,笑着說道:“旭兀,在看看你的姑姑姑父和兩個表弟,下次要想見面,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駱祥等人都是沉默不語,看着談笑風生的欽察汗,所有人都一臉哀榮。其實欽察汗完全可以不死,可是作爲王者,他有着他的驕傲。他不能容忍別人說自己背信棄義,即便這並不是他的錯誤。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忠實部下被無情的交納出去,即便這是爲了整個部落的安全。王者的尊嚴,是不能侮辱的。所以,他只有選擇一死了之。
轉過身子,欽察汗魁梧的背影在冬日的陽光下顯得更加的雄壯。
昊天退後幾步,刷的一聲抽出佩劍,大聲喝道:“全軍將士,致敬!”
騎兵翻身下馬,和步兵一起,手中兵器斜指長空。這是河套軍方最隆重的禮節。以前每次致敬的時候,都是在戰場之上。不過這卻是唯一的一次例外。
錫爾江流和處兒都屯二人淚流滿面,看着欽察汗那溫潤的眼神,錫爾江流大聲說道:“大汗,我先走一步!錫爾江流是柔然一族的罪人,我對不起大汗,也對不起柔然的百萬子民!”
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錫爾江流一劍刺入自己的心窩。與此同時,處兒都屯也橫劍自刎。
欽察汗緩緩閉上眼睛,看着自己的舅父和忠實部下在自己面前自殺,這個痛楚,沒有幾個人能夠承受。
昊天轉過身子,低聲說道:“我們走吧。”駱祥等人都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黛絲兒雙眼通紅的看着欽察汗,最終還是在奉敬的攙扶下轉身離開。
剛剛回到河套大軍本陣,身後便傳來一陣悲愴的哭喊聲。昊天緩緩閉上了眼睛,欽察汗,這個大草原上最光明磊落的霸主,最重信義的鐵骨漢子,已經不在了。陪同他一起自殺的,還有柔然部落的三萬多士兵。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昊天喃喃說道。
昊晉看着昊天,奇怪地問道:“爹,他爲什麼要自殺?”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誓死捍衛的東西。對於欽察汗來說,他的諾言猶如山嶽一般厚重,他的子民就是他最珍貴的東西。他不能容忍自己的諾言被別人無情的踐踏,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子民無辜戰死。因此,他只有選擇一死。”昊天緩緩說道。
看着黛絲兒,昊天滿是歉意地說道:“黛絲兒,對不起。”
黛絲兒搖搖頭:“主公,這不怪你。我已經勸過大哥,可是他把自己的信譽看得太重,他太驕傲了,因此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了結。如果他今天不死,那麼日後必然會整天過着生不如死的自責生活。”
昊天心中略有些安慰,其實駱祥等人和他都是同樣的想法,那就是欽察汗是被他們逼死的。不過聽黛絲兒這麼一說,至少大家都能夠勉強好過一些。
“你不擔心旭兀烈嗎?他這麼小,能夠掌控整個柔然部落嗎?”昊天奇怪地問道。
“有坎普和丹吐司哥他們輔佐,大草原上也沒有勁敵,應該不會有問題。”黛絲兒傲然說道:“主公,你太小看欽察汗唯一的兒子了。作爲大草原上最強大霸主的兒子,他從小就是被我大哥手把手的教導。主公,你看着吧,最多十年,旭兀一定會成爲向他父王一樣偉大的存在!”
河套八十萬大軍從梟雄原南下,在蒼狼原拜祭了蒼狼軍團五萬餘將士的英靈,大軍沿着永恆的商路緩緩踏上了迴歸的道路。歷時一年多的徵天之戰,總算是落幕了。而不死軍團則是留在了中大陸,樓蘭六國的國力太差,必須要有足夠的力量保衛。
從金花三越到東倭王朝,從蒼茫塞外到遙遠的中西大陸,河套將士的足跡踏遍了整個天下,代表着天朝雄威的鐵血山河旗插滿了整個大陸。馬鞭所致,兵鋒所至。旌旗所至,所向披靡,成就了一個又一個的不朽傳說。
徵天之戰結束,但是戰爭並沒有完全完結,在神州,還有一羣負隅頑抗的人想要螳臂當車,他們還不甘心退出歷史的舞臺。既然如此,那昊天自然不會對他們客氣。
黃沙漫漫,雄關如鐵。當嘉峪關那高大的城牆出現在河套將士的視線中時,數十萬將士都哽咽不止。他們,總算是回來了。而那些已經戰死沙場的戰友們,卻再也等不到回家的這天。
距離嘉峪關還有二十里,安西路太守李平和嘉峪關金雕軍團幕僚長黃白眼已經親自前來迎接,看着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昊天忍不住仰天長嘯。而駱祥等人也是無比激動,神州的歷史,也將因此而掀開新的一頁。
“我昊天,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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