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程東小瞧了河套方面的戰鬥力,不過河套方面也小瞧了萬程東的精明。
其實在河套騎兵殺入眉州城內大肆縱火殺戮的時候,萬程東便已經知道了眉州陷落在即。河套大軍向來是動如雷霆侵略如火,唯一依仗的城牆已經有一面落入了河套手中,而且河套根本沒有在乎城內百姓的死活。現在大霧瀰漫,自己也無法對下面的士兵形成有效的指揮,如此情況之下,就算是朱帥在此,恐怕也難以挽回局面。
不過萬程東終究是在清風大軍之中接受過系統的軍事訓練的人,一看見情況不對,當下什麼也顧不得了,匆忙集中起自己還能夠控制的七萬士兵,加上週龐目和馬正春匆忙趕來的近兩萬士兵,毫不猶豫的放棄了一切的輜重從還在萬笑路控制的南門處溜了出去。
昊天也不是沒想過城內的守軍會趁機逃竄,但是他完全沒想到對方居然是如此的果決。而雪傾城的騎兵正在絞殺一開始從東門逃竄出去的葉恆生部,等到昊天得到了消息,派出騎兵追擊的時候,萬程東已經趁着霧色逃的無影無蹤。張振奮和劉智崖雖然費勁了功夫,也只是抓到了萬程東特地佈置下的兩支疑兵的尾巴。而且現在霧氣還沒有盡散,兩人也不敢大膽追擊,只好任由着萬程東逃走。
雪傾城的那邊情況要稍好一些,葉恆生的五萬士兵剛剛一出城門,便已經被她的騎兵所追上。雖然城外不像是城內,有足夠的引火物資燃燒,導致雙方都看不分明。而胭脂水粉的香味,也完全被戰馬的氣息所抵消。但是極樂聖教沒有騎兵,而雪傾城率領的則全是騎兵,因此根本不虞有誤傷的可能。而葉恆生逃命心切,也無法組織有效的抵抗,結果在雪傾城的追殺之下,整整拋下了兩萬多具屍體,這才趕在大霧散盡之前狼狽逃走。而雪傾城也沒有銜尾追擊,河套大軍這次的軍事目的是打開南下的道路,而不是將極樂聖教斬盡殺絕。再說,像葉恆生這樣的膿包,留着也是一件好事。
快到中午時分,大霧終於散盡,在血殺和獨孤的親自率領之下,十餘萬河套步兵緩緩進入了眉州城內,然後拉網式的清剿起城內的極樂殘兵和百姓。
“大哥,不少極樂士兵現在都躲在街邊巷陌的房屋之中,利用他們對地形的熟悉暗殺我們的士兵,我們的進展並不順利。”龍知山有些苦惱的對着獨孤說道。
“混賬!白癡!笨蛋!”獨孤一聽這話,頓時氣打不過來,手中鞭子一揮便朝着龍知山當頭一下:“他們躲在房屋之中你們就沒有辦法了嗎?燒掉,所有的房屋全部燒掉!別去管裡面有人沒人,先一個火把扔進去再說!”
龍知山捱了一鞭子,卻是興高采烈的說道:“是,大哥,你看着,我們兄弟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狠狠的在龍知山的屁股上踢了一腳,看着他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獨孤這才惡狠狠的說道:“真是一羣笨蛋,居然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處理不好,老子真的是白養這羣廢物了。”
血殺在一邊笑着說道:“這也怪不得他們,他們畢竟職權有限,來請教你也是應該的。”
獨孤想了想,覺得血殺說得也是。昊天雖然已經下達了屠城的命令,可是他們這些高級將領卻全部知道昊天的意思,但凡城內的嬰兒幼童,那都是需要秘密送回河套的。龍知山等人想來也是擔心房屋之中有着這樣的人,因此特地前來詢問。
苦笑了一下,獨孤張口說道:“戰爭,難免會有誤傷,何況是這種滅族之戰。”
血殺深有同感的說道:“戰爭本來就是殘酷的,尤其是兩個仇讎之國的戰爭,更是必須以一方的徹底失敗爲結局。有些事情,總需要有人去做。總需要有人的雙手沾滿無辜的鮮血,不過爲了我神州的千百萬子民,爲了那些無辜慘死的萬千百姓,我們又有何懼?”
眉州的結局完全就是汝州等處的翻版,城內凡是能夠焚燬的東西全部都被焚燬,所有的百姓全部集中到了城內臨時清掃出的一片空地之上,隨着昊天一聲令下,十餘萬百姓的鮮血頓時染紅了整片長空。
看着眼前血腥的大屠殺,秋沐辛皎和仙戀塵不忍心的側過了腦袋,而張月婉和雪傾城同樣也有些不忍。只是她們也知道,就算是張口請求,也根本不會改變事情的結局。
眼前的這些百姓,許多人確實是很無辜,可正是因爲他們這些人的助紂爲虐,導致了更多無辜的百姓慘死。他們也許不曾親手殺人,但是無數的百姓卻因爲他們的委身事敵而死。他們也許是冤死的,可是幽雲十六州的三千多萬百姓,江南路的一千多萬子民,淮水和豫州路東部地區的數百萬父老,他們又是怎樣?
“不殺之,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之,不足以慰英靈!”昊天眯着眼睛,冷冰冰的說道。
“我天朝子民的脊樑,絕對不能折斷在這裡!如果不將他們斬盡殺絕,那麼他們有了第一次委身事敵,就必然會有第二次第三次。而他們這樣的人若是得不到應有的懲戒,那麼別的人很難說不會羣起效仿,最後成爲一種本能。所以,他們必須要死!就算是喚醒我天朝子民沉睡數百年的血脈!”駱祥在一邊陰森森的說道。
辛皎只是輕輕的閉上了眼睛,也許,駱祥他們是正確的。在程顯清勾結異族起兵造反的時候,這些百姓們並沒有逃亡,也沒有反抗。也許在他們的心中,還做着程顯清有朝一日登臨大位在好好賞賜他們一把的美夢。也正是因爲他們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極樂聖教這才能夠如此昌盛,最終導致數以千萬計的百姓慘死。
“但願那些孩子,能夠徹底的忘掉這一段往事,過上真正正常的生活。”和秋沐對望了一眼,辛皎發現兩人眼中居然都是同樣的意味。
誰也沒有想到眉州居然這樣輕易的便被河套大軍所拿下,好在城內的二十萬守軍居然還有一半多順利逃了出去,但饒是如此,極樂聖教在揚州路地區的形勢也發生了逆轉。極樂聖教此次西征大湖路,程顯清已經抽空了極樂帝國所有的精銳兵力。除了饒州的平郎軍團和眉州的二十萬大軍,整個江淮地區便只有瓜州極樂聖京還有五萬臨時拼湊的地方駐軍。
程顯清原本以爲二十萬大軍在眉州地區固守不出,至少能夠擋住河套大軍南下的腳步,哪知道居然如此輕易的被昊天給拿下,而河套方面的損失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河套大軍南下的大門終於被強行打開,極樂帝國的後路面臨着被河套一舉斬斷的危險。
河套大軍必定會南下!這是所有人的想法。不管是天都聖京之中的中興帝,還是饒州城內的平郎,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都立刻猜到了河套的戰略意圖。而洪州城內的歐陽靖忠則是長長地鬆了口氣,雖然現在洪州的形勢依然危急,不過,在得知河套昊天的舉動之後,城內守軍的士氣明顯提高了許多。至少,他們現在已經有了希望。
“平帥,河套大軍已經拿下了眉州,他們現在的目標很明確,必然是南下。而我們現在正處於河套大軍的南下通道之上,我們現在究竟該如何是好?”但無邊在一邊喋喋不休的說道。
自從知道眉州陷落之後,但無邊這個監軍使就在沒有睡過好覺。河套大軍拔掉眉州這個釘子,很顯然是要打開南下的道路。本來饒州和眉州的三十萬大軍還能夠互爲犄角守望相助,但是眉州現在已經被昊天拔掉,饒州也就成爲了一座孤城,在他們的西面,是天都聖京之內的數十萬清風帝國的朝廷大軍。西南是淮水張蒼雄的二十萬軍隊,東北面是昊天的三十萬河套精銳。程顯清現在正率領着三十萬大軍在大湖路開疆拓土,現在根本顧不上自己這裡,現在唯一能夠依靠的,便只有城內的十萬將士和壽州的十萬東倭士兵了。不過一想到河套強橫的戰鬥力,但無邊的心中就是七上八下,於是整天都跑到平郎這裡來打探對策。
平郎面無表情的坐在自己的帥椅之上,根本沒有理會但無邊的絮絮叨叨,他只是雲淡風輕的端起自己的酒杯,輕啜了一口,淡淡的問道:“葉恆生和萬程東已經撤退回聖京了嗎?”
他這裡說的聖京自然是瓜州的極樂聖京,而不是天都聖京。
但無邊連忙答道:“已經抵達了聖京。不過葉恆生軍團長率領的五萬士兵有兩萬五千多人順利返回,而萬程東軍團長手中也只剩下六萬多人。”
平郎微微點了點頭,萬程東的能力還是不錯,倉促之間率領着數萬人馬只攜帶了少量的糧草物資居然只付出了三萬士兵的代價就躲過了河套的追擊,並且穿過了無水無糧的寂寞丘陵,組織能力確實不差。要知道,在寂寞丘陵地區,方圓數百里之內除了妖豔的彼岸花,根本沒有別的花草樹木。而在這裡打井取水的話,一口井下去不知道要刨出多少具白骨,可是他居然能夠穿過這裡,確實很不容易。
這樣算起來,極樂聖京之中也有十多萬軍隊。吃一塹長一智,有了眉州的先例,想來極樂聖京那邊應該能夠應對河套的騷擾性攻擊。不過河套費盡心機的拿下眉州,目的便是南下江南路,應該不會在這裡浪費時間。
“平帥,河套大軍現在正秣馬厲兵,而天都聖京附近的清風東方軍團、丹州地區的淮水張蒼雄部也都是蠢蠢欲動,恐怕他們會三面夾擊我們,你們我們現在究竟該如何是好?”但無邊再次問道,他現在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平郎依舊是面無表情的端着自己的杯子,平郎不喜歡多話。在極樂聖教之中,平郎給人的印象始終是沉默內斂低調樸實。在思考問題的時候,他尤其如此。但無邊雖然是權力極大的監軍使,但是一看見平郎如此模樣,他還是很老實的閉上了嘴,靜靜的等待着平郎的下。
“你放心,河套大軍是絕對不會強攻饒州城的。而河套大軍不動,清風朝廷和淮水張家也絕對不會出兵。河套,他們的目標在壽州,只要拿下壽州,他們就能夠放心大膽的渡江南下。所以,我們現在的形勢其實很安全。”平郎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但無邊不解的望着平郎,這個沉默樸實的男人依舊在靜靜的酒。
“葉恆生和萬程東雖然失去了眉州,但是多少還做了件好事,將半數的軍隊成功帶回了極樂聖京,若非如此,河套大軍現在必然已經撲向了瓜州,以盛馬必手中五萬士兵,必定擋不住河套的進攻。那樣的話,我們才真的是一敗塗地。現在河套大軍通過瓜州沿着東海南下的道路已經被萬程東給堵住,而他們註定也不會通過寂寞丘陵,因此,他們必定會通過眉州金州和臨州這條道路南下。”
但無邊也明白這個道理,不過還是有些不放心的說道:“可是,我們饒州城內只有十萬士兵,而周圍則是清風方面的數十萬兵力。而且,只有拿下了我們饒州,他們南下的時候才能夠沒有後顧之憂……”
“河套只要放幾萬騎兵在金州地區,他們也同樣沒有後顧之憂。至於饒州這裡,有本帥和十萬將士親自駐守,河套就算能夠拿下,也是殺人一千自損八百。河套現在最急切的是渡過大江進軍江南,他們不會再這裡和我們糾纏。”
“那我們現在應該如何是好?”但無邊翻來覆去似乎就是這一句話,很顯然心中確實萬分焦急。
“這裡的情況,和本帥的意見,本帥已經飛鴿傳書給了陛下,現在我們就只能靜待着陛下的迴音。”平郎淡淡的說道。
但無邊還想再問,可是看見平郎已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緩緩閉上了雙眼,最終還是嚥了口氣,告退了出去。
等但無邊退了出去,平郎這才睜開了眼睛。就像但無邊現在只能問“我們究竟該如何是好一樣”,他現在能做的就只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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