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重行站在楚相成的身邊,淡淡的說道:“大人,這些人中應該沒有耶律滄海的暗子吧?”
楚相成也點了點頭,微笑着說道:“應該沒有。耶律滄海是個聰明人,這裡面他的暗子不會太多,撐死了也就一兩百個。既然他處心積慮,就絕對不可能將精力浪費在這些最容易被識破的人身上。他的暗子,必定在其餘的人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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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重行面如表情的說道:“可是我們的籍貫資料是從天都聖京中來的,大人可別忘記了,安永昌,他可是戶部尚書啊。這籍貫的事情剛好也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楚相成傲然一笑:“這個老夫明白,不過戶部雖然是安永昌一手遮天的地方,但是他以前對戶籍資料這些並不是很在意,老夫以前怎麼說也在朝堂之上呆了這麼久,豈會沒有一點的準備?這次久遠讓人前往天都聖京抄送戶籍資料,便是爲了迷惑安永昌和耶律滄海。哼,老夫只要將這兩份資料一對照,那自然能夠看出那些人被動了手腳。”
邊重行眼睛一閃,一陣風吹過,將他的衣袖吹得飄飄蕩蕩。和楚相成共事這麼久以來,他似乎從來沒看清過這個老者的所有底細。他和駱祥都是智多近妖的人物!這是邊重行對兩人的一如既往的評價。
“這些人不可能每個都是有問題,而其它的人也未必都沒有問題。”邊重行繼續說道。
楚相成眼中精光一閃:“所以,這些有問題的人,老夫就先殺他一半,留下一半。”
“引蛇出洞?”邊重行眼睛一眨。
“要比耐心,老夫和久遠兩個人能夠一忍就是二十年,絕對不會遜於任何人。”楚相成淡淡的說道,不過眼睛裡卻全是殺機:“邊帥放心,老夫對於這些人自有一套手段。跟老夫玩這些,他們還嫩了一點。”
邊重行無所謂的擡起頭來,望着視線盡頭那奔騰不息的大河,雲淡風輕的說道:“我們累了這麼久,也該主母出馬了吧?”
楚相成哈哈一笑:“當然,這收買人心的時候,自然要主母親自來辦了。我們幾個的分量還不夠重啊。”
兩天之後,靖北王妃秦天意特地從延州城內趕到了焦冉。這段時間河套的民生和經濟都相對穩定,河套的實力也是蒸蒸日上。在楚相成的強力監督之下,河套的吏治也呈現出海宇清平的大好現象,因此天意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四處巡視了。這段時間她一直坐鎮延州,因此等楚相成這邊清理的差不多了,她也就帶着兩個孩子從延州趕了過來。
一行馬車浩浩蕩蕩的迎面駛來,瞧那旗幟儀仗,分明就是王侯級別的排場。在整個河套三路,有資格使用這樣的儀仗的,就是有靖北王昊天和靖北王妃秦天意。早就在這裡等待的楚相成等人見狀,連忙迎了上去。
最中間的那輛馬車輕輕揭開簾子,一個雍容華貴的少婦緩緩從馬車之上走了下來。
“屬下拜見王妃!”楚相成等人連忙齊聲說道。
“免禮!”天意微微一笑,自己卻是率先扶住了楚相成:“叔父你也真是的,不是說過不用來這些虛禮嗎?要是夫君知道了妾身居然敢受你如此大的禮節,那妾身必定又要挨訓了。”
楚相成哈哈一笑:“主母你不訓主公就已經是好的了,主公哪裡敢訓你?”
天意也不答話,只是轉過身子對着邊重行說道:“邊帥,這段時間辛苦了。”
邊重行連忙說道:“都是爲主公效命,又何來辛苦之說?”
“邊帥就總是這麼謙虛。邊帥,你能不能笑一下,這樣可是會嚇着你的兩個義子的啊。”天意還沒有說話,一個清脆的聲音已經從馬車之上傳來。車簾再次掀開,活蹦亂跳精力永遠旺盛的高麗公主傅若水已經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現在整個靖北王府之中,也就只有她纔會這樣和邊重行說話。
邊重行平時和這個小公主交往的也很頻繁,自然知道她是什麼脾氣,也從來沒放在過心上。不過一聽傅若水這麼一說,邊重行的臉上頓時擠出了一抹笑容:“晉兒和安兒也來了嗎?”
話音剛落,邊重行便聽見了昊晉那獨特的嗓音:“乾爹,乾爹,柳燕姨娘,我要乾爹抱。”
邊重行也不顧天意就在身邊,直接繞了過去,車簾還沒有落下,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孩子已經從馬車上探出了腦袋,邊重行連忙一把抱過,看着昊晉不斷的用白生生的小手抓着自己的鼻子,邊重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而這個時候,楚相成也從柳燕的手中接過了昊安。不過昊安明顯沒有他的哥哥活躍,小嘴兒一張一合的,似乎剛纔正在吃什麼零食,現在還意猶未盡。
“辛雙,我這一路走來,看見克州都是一片欣欣向榮的場面,完全已經超過了619年以前的盛況,這些都是你們的功勞。這些年也辛苦你們了。”天意微笑着對着克州知府辛雙說道。
辛雙雙眼有些溼潤:“主母千萬不要這麼說,這是屬下等人應該做的。”
天意輕嘆了一聲:“你比起三年前,也憔悴了不少。書堂,沉舟,你們兩個也是。這些年來帝國征戰不休,幸好有你們這些老部下,我們河套才能夠安享太平。不過你們也要自己保重,當年的一千多熱血男兒,現在就只剩下你們幾十個人了。”
展書堂江沉舟和辛雙三人都是哽咽着低下了頭。辛雙是昊天的老部下,昊天收復河套之後,辛雙便轉入了政府系統,在延州任職。後來昊天收復了西北二路,林太嶽調任楚相成的副手,克州知府也就空了出來,於是天意特意將自己的這個老部下放在了這裡。當時一起出任地方知府的還有安州的成大平、西州黃志遊、庫州劉復和煌州諸良成等人。想到當日起兵之時的一千多弟兄,現在就只剩下了自己六七十人,幾人的心中都是一陣發酸。
辛雙哽咽着說道:“主母,還是先去檢閱一下那些百姓吧。”
天意點了點頭,跟在了辛雙的身後,楚相成和邊重行則是抱着兩個小公子跟在後面。昊安向來老實,依靠在楚相成的懷中已經是昏昏欲睡。昊晉的精神確實很不錯,整個人在邊重行的懷中不斷的扭來扭去,小腦袋東晃西晃,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圍的世界。
緩緩從面黃肌瘦的人羣之中走過,天意的心中說不出的憤怒。雖然明知道這些百姓必然在塞外經受了非人的待遇,但是天意完全沒想到他們居然會是這樣。在她的視野之中,幾乎沒有一個百姓是完全健全的。幾乎每個人都是身上帶傷,襤褸的衣衫,瘦骨嶙峋的身體,在河風中顯得愈加的蕭瑟。不過好在從他們的眼神之中,天意還可以看到他們旺盛的精神和對生命的希望,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天意似乎感覺到了從他們羸弱的身體之中散發出來的不屈的鬥志。
“主母,這還是我們讓他們好好的休養了好些天的結果。”辛雙在一邊低聲說道。
天意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但是辛雙等人分明能夠感受到她心中蓬勃的怒火。
深吸了一口氣,天意一步一步的走上了臨時搭建的高臺,看着下面黑壓壓的人頭,天意好生醞釀了一番,這才站在辛雙特地爲她準備的銅喇叭面前張口說道:“各位父老鄉親們,其它的話我也不想多說,我只能說一句,這些年來,你們受苦了!在這些年裡,你們遭受了非人的待遇,經受了生不如死的折磨,飽受了國破家亡之痛!但是,這不是你們的錯,這也不是你們一個人的恥辱,而是我們整個天朝子民的恥辱!不過很慶幸,你們支撐過來了!而今天,便是你們的一個新的開始!”
“不管你們在這之前經受了怎樣的侮辱,但是從今天開始,那一切都已經過去,你們現在將重新過上全新的生活!”天意哽咽了一下,接着說道:“這些年來,我們天朝的百姓並沒有忘記過你們,神州的子民也沒有忘記過你們,我們無時無刻不在想着早點迎接你們回來。現在,只是一個開始,以後還有越來越多的百姓們回到你們自己的家鄉。你們都是幽雲十六州的百姓,其中不少的人還有家人生活在我們河套三路,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們河套將把你們送到你們的家人身邊,讓你們重新過上幸福安定的生活。”
下面沒有一丁點的聲音,不過細細看去,所有的人眼中都是飽含淚水。從被俘虜到塞外的那一天開始,他們便一直以爲自己的這一生已經沒有了希望。許多人就在這樣絕望的心態之中不斷地蒼老,最終一個一個的倒在了塞外的土地之上,他們也曾想過有一天帝國會出兵解救他們。可是一天天的希望,最終換來的只是一天天的絕望,他們最終不在空想。可是他們沒想到,他們居然還有活着回到故土的機會,居然還可能有親人活在世上。
“楚大人,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妾身什麼都不想說,但是希望你們不要讓妾身失望。”天意覺得自己站在這裡並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情,反而是看着下面面黃肌瘦的百姓,她的心中無比的難受。爲了不讓自己失態的哭出來,天意還是決定將這些事情交給楚相成處理。以他的能力,想來不是問題。
“是。”楚相成恭恭敬敬的說道。
江南路的戰火依舊不斷。程顯清親率三十餘萬大軍和靖南公率領的南方軍團在洪州城下較量了近十天,雖然洪州城的城牆已經是殘破不堪,可是洪州依然是穩如盤石,不管程顯清怎樣的鼓動士卒怎樣的激勵人心,但是極樂聖教無論攻上城牆多少次,最終都會被歐陽靖忠趕下來。
程顯清在這期間也試圖從楚州方向突破,可是雁魂關地區林蕭山率領的五萬士兵卻好像一根刺卡在極樂聖教喉嚨之上,讓程顯清很不舒服。而最南面的成州和望州地區,不管北面的戰火燃燒的多麼猛烈,可是成國赤率領的十萬士兵就是按兵不動,根本沒有派出一個援兵馳援北線。
現在的江南三路,早已經是草長鶯飛,一望無垠的田地裡面,隨風起伏的秧苗就像是一匹無比巨大的綠色的毯子,盪漾着綠波延伸到遙遠的天際。江南路和大湖路多是以水田爲主,在這樣的地理環境之中,大軍的行動都受到一定的限制。騎兵在這裡能夠發揮的餘地並不大,主要還是步兵的天地。不過這也正好,畢竟極樂聖教基本上都是步兵,正有利於他們發揮兵種的優勢。不過僅憑着步兵,其機動能力和速度都受到嚴格的限制,要想實施迂迴包抄等戰術手段,無疑要困難了許多。因此,面對着歐陽靖忠重兵把守的洪州城,極樂聖教唯有強攻一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