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墨星阿流疏等人也明白黃白眼的意思。從嘉峪關到河套延州都是河套昊天的地盤,一路上自然不會有什麼不開眼的蟊賊。黃白眼之所以派出三千士兵,很大程度上是爲了監視自己這一行人。隨行的這個統領龍錚也對自己這一行人照顧的無微不至,沿途的一應事宜對方都已經打點好,完全用不着墨星等人操心。不過,唯一讓班穆等人不滿的就是,對方的戒備心實在是太強了。三千士兵一路上都是刀不離身,自己等人稍有異動,對方的右手便已經放到了刀柄上。
身爲西域三十六國東部的盟主,墨星的坐車還是相當豪華寬敞的,二十四匹大宛馬拉着的馬車足足有二十多個平方,裡面的金銀珠寶琳琅滿目,裝飾的金碧輝煌,很符合西域崇拜金銀的暴發戶風範。由於正是夏季,馬車的地板上放着不少消暑的冰塊,讓人絲毫感覺到不一絲絲的熱氣。
墨星等人都是盤腿而坐。樓蘭處於中大陸地區,風俗習慣雖然保持了神州的風采,不過也受到中大陸和大草原文化的影響,因此有些不倫不類。不過墨星等人倒覺得這樣不錯,至少給人一種融匯東西的感覺。
在座的只有七個人,不過這七個人在西域都是地位尊崇之人。除了樓蘭國主墨星和國師哲善鬆邦,還有和田國主阿流疏、肉支國主班穆、葉爾羌國主亭和寸、篷車國主伏波以及蘆迦國主度奇。
樓蘭六國現在的形勢都很不樂觀。西域三十六國以往雖然也是內部爭雄,但對外還算團結。也正因爲能夠團結在東部的樓蘭和西部的庫車周圍,西域三十六國才能夠在颯珊和柔然兩大國之間艱難的生存。不過隨着庫車完全倒向颯珊,樓蘭等國的處境頓時就惡劣了起來。颯珊對清風素有野心,攻擊嘉峪關也不是一次兩次。當然,嘉峪關也不是什麼軟蛋,颯珊每次在這裡都沒討到好。不過颯珊要想東侵清風,要麼是走嘉峪關,要麼就是翻過血色高原。趁着柔然逐漸的將勢力範圍轉移到西方,河套在嘉峪關又是堅決防守的姿態,颯珊一邊抓緊對樓蘭等國的侵蝕,一邊威逼念青山脈邊上的葉爾羌三國,妄圖早日將樓蘭六國捏在手中,以方便其進攻清風。
樓蘭六國傾國兵力不過十多萬,根本不是颯珊的對手。投降颯珊,對方已經有了庫車這個堅定的盟友,自己等人的價值將大大降低。最爲重要的是,那樣一來,自己將放棄本國特有的文化體系,這對崇尚本土文明的墨星等人來說,是絕對不能容忍的。至於投降柔然,那就更別想了。柔然只是將西域諸國當作了一隻肥羊,有事沒事的時候就來劫掠一番。再說,柔然現在正在和奧布斯堡帝國爭奪地盤,根本不願意和颯珊衝突。思來想去,墨星覺得現在最有可能幫助自己等人的,就只有河套。只是哲善鬆邦前段時間來碰了個壁,加上墨星等人也希望能夠身臨其境的考察一下河套的實力,因此商議良久這才聯袂而來。
“將領精明,士兵精銳,兵甲精良。”哲善鬆邦張口說道。
從捲起的窗簾處,車內的人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外面的情況。一路走來,不時有河套軍隊在路上拉練。所有的步兵都是全副盔甲整齊的列隊小跑,騎兵或是練習騎射或是穿鑿突擊進行各種戰術演練,雖然沒有震天的喊殺聲,但他們散發出來的那種沉默的氣勢,足以震懾那些沒有上過戰場的新兵。
墨星等人都是贊同的點了點頭。西域不同於神州故地,這裡的百姓素來崇尚武力,即便是一國之主,也經常披堅執銳征戰沙場。他們都是國內小有名氣的戰士,對於軍事自然不陌生。
哲善鬆邦繼續說道:“大家注意,這些是河套的內地留守部隊,並非是長期駐守邊關的邊軍。而且,河套最精銳的大軍是隨着靖北王昊天南下的那部分。但即便是這些內地留守士兵,戰鬥力都堪比我們國內最精銳的將士。”
墨星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國師所言極是,河套士兵的戰鬥力確實相當強悍。大家別忘了,當年我們的精銳大軍就是在我們擅長的野戰之中邊重行率領的留守士兵擊敗。當然,他們當時也佔了偷襲的成分。”
阿流疏和班穆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畢竟當年被俘的經歷,對他們而言確實是難言的恥辱。
很快就到了中午時分,在龍錚統領的照看之下,西域使團就地駐紮生竈做飯。墨星等人自然不會親自動手,不過在車上呆了半天,還是一起下車活動一下手腳。
和正在全體生竈做飯的西域使團不同,隨行保護他們安全的三千河套士兵是分做兩班,一班原地警戒,一班抓緊時間吃飯。雖然和河套士兵一起相處了好些天,可是墨星等人對於龍錚的這種小心謹慎的心態還是無法理解。河套中午的伙食是米飯糰子,一個米飯糰子就是半斤左右,裡面壓着鹹菜豆乾之類,每個人一頓兩個,絕對管飽,晚上纔是正餐。從將軍到士兵,河套居然是同樣的伙食供應,這一點更讓墨星等人無法理解。
“當年我們跟着主公一起東征西討的時候,主公也是這樣。國主你別笑話,當年就是在安西路境內,我們的糧食被遊牧騎兵燒燬,主公和幾位主母都是和我們一起喝米麪糊糊。當時一人只有兩碗,就像是灌水一樣,半天都挺不到就餓了。”龍錚一邊啃着米飯糰子一邊對着墨星說道。
度奇很是不解地說道:“龍將軍,以你們的級別,這伙食應該和普通士兵不同吧?”
龍錚扯開皮水囊的塞子,灌了口涼水,笑着說道:“我們河套沒那麼多的規矩。不管是將軍還是士兵,都是同樣的待遇。”
亭和寸很奇怪的問道:“既然這樣,那你們還有什麼意思。”
龍錚無所謂的一笑:“國主,你看見那些正在忙碌的百姓沒有?看着他們能夠如此幸福的在自己的土地裡耕作,不用擔心有誰會砍自己的腦袋搶自己的糧食,我們就覺得很安慰了。身爲軍人,爲的是保家衛國而不是貪圖自己的享受。”
哲善鬆邦順着龍錚的手指看去,那裡不僅有百姓們在土地裡辛苦的勞作,還有不少服飾統一的人正坐在一起吃飯。他們應該是正在鋪設一條道路,不過他們超過五百人的隊伍,周邊卻只有幾個全副武裝的河套士兵看守着。
“他們是你們河套徵用的民夫嗎?”哲善鬆邦不解的問道。
龍錚不以爲意的說道:“不是,他們是戰俘。這裡的這批應該是從安越來的,雖然看着瘦瘦弱弱的,不過他們幹起活來都還像模像樣。只是因爲他們體型的緣故,大家都叫他們安越猴子。”
墨星等人朝着那邊走近了一些,這些人果然身材矮小幹板瘦弱。不過這絕對不是因爲河套在伙食上的虐待,至少墨星自己就發現,他們每個人手中拿着的都是和龍錚等人一模一樣的米飯糰子。
“戰俘也是人。主公說過,只要對方放下了兵器,那就不再是我們的敵人,他們爲我們河套的基礎建設做出了貢獻,我們也不能虐待別人。”龍錚在一邊說道。
哲善鬆邦突然發現,這些戰俘裡面,有好幾個人的神情都有些奇怪,他們雖然也是穿着和其他人一模一樣的衣服,都是捧着米飯糰子在一邊吃的起勁,但他們的身上,依然傳來一種高貴出衆的氣質。其中有一個半百老者,更是卓爾不羣,猶如鶴立雞羣一般,不管是吃飯還是坐立,都有一種獨特的風度。
“這人以前一定是一個很有地位的上位者。”哲善鬆邦心中想到。
墨星等人都是習慣了頤指氣使的人,一看見人羣之中居然有這麼一個和自己氣質相同的半百老者,都好生奇怪,一個個很是不解的看着龍錚。
龍錚將手中最後一點米飯糰子嚥下喉嚨,這才說道:“這個人啊,可是大大的有名。他叫聞星繁,以前是安越王國的國主。不過在獨帥東征安越的時候不幸被俘,然後就送到了這裡。嗯,也有兩年了吧。”
墨星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氣,安越王國百姓數量超過八百萬,士兵二十餘萬,乃是三越之中最爲強大的一個。可是他們的國主,居然被俘虜到這裡當做普通戰俘一樣勞動,而且一干就是兩年。河套,當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瘋狂存在。
與此同時,墨星阿流疏和班穆心中都是一陣慶幸,他們現在總算明白了,邊重行當初說的準備將他們押回河套當戰俘並不是威脅他們。這羣瘋子既然敢把安越王國的國主當作苦力使喚,就絕對不會介意苦力的隊伍之中還有自己等人。
“我們主公說了,人人平等。不管他以前是什麼身份,但是現在只有一個名字,那就是戰俘。當然,我們不會讓他們就這樣一直當苦力,主母有令,如果他們幹活認真,在十年或者十五年期滿之後,我們便會將他們放行。到時候他們可以自由選擇是回到老家還是呆在我們的領地之內。”龍錚淡淡的說道:“各位放心,我們河套絕對不會出現虐待戰俘的情況。每天干完活之後,他們還可以在營地附近自由活動。你們也看見了,他們的伙食並不比我們差。”
阿流疏疑惑的問道:“你們不怕他們逃走嗎?”